夏暮渐暖

    我未必表里如一，你也未必喜欢这样的我。 ​​​
    ——谢筱暖
    “我没有骗你，筱暖，你的爷爷奶奶……真的已经去世了……” 谢妈妈捂上嘴，崩溃地哭泣着。
    “怎么可能呢，爷爷奶奶那么善良，又那么宠我，怎么会去世呢，而且他们还承诺过我，要一直看着我长大成人……”
    谢筱暖像是失了魂似的喃喃自语，一双眸子里顿时失了光彩，突然间，她睁大眼睛，疯了一般一把推开谢妈妈，不管不顾地向门口冲去。
    “筱暖——筱暖，你要去哪里？”
    谢妈妈的眼泪不住地模糊了自己的双眼，想要上前去追谢筱暖，可由于伤心过度，浑身已经变得瘫软，她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只能放声呼唤。
    “我不信，我要去找爷爷奶奶！” 谢筱暖绝望地呼喊着，双手已经触到了门把手。
    谁知还没等谢筱暖用力，门把手已经轻轻旋开，紧接着门打开了，迎面而来的便是谢爸爸的身影。
    谢爸爸看到谢筱暖满脸泪水伤心欲绝的模样，他有一瞬间的愣怔，眼中迅速溢满了心疼与怜惜。
    “筱暖，好端端地哭什么呢？是不是想我了，爸爸这不是回来了嘛。”
    谢爸爸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水，关切地问道，关切之中还不忘调侃一句，试图让女儿情绪能变得好转一点。
    “爸——”
    看到谢爸爸熟悉的关心，谢筱暖的委屈与难过齐齐地涌上心头，她一下子扑进了谢爸爸的怀中，放声大哭。
    此时此刻夏宇扬家里。
    “妈，你有没有听到隔壁有什么声音？” 夏宇扬正坐在客厅翻着一本书，突然问向江阿姨。
    “什么声音？我没有听到啊，你好好看书，别打扰我看电视！” 江阿姨不耐烦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而把目光投到了电视上。
    夏宇扬若有所思，可隔壁确实很安静，也许真是自己的幻听，于是他摇了摇头，继续阅读。
    谢爸爸眼神黯了黯，迅速反应了过来，他急忙伸出一只手关上家门，然后回抱住谢筱暖，“怎么了这是？和爸爸说说……”
    谢筱暖埋在他的怀抱里不愿抬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你和我说实话，爷爷奶奶……真的去世了吗？”
    谢爸爸一愣，转头看向谢妈妈，发现谢妈妈此时已经瘫坐在了沙发上，哭得泣不成声，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悲痛。
    “你妈妈，都和你说了？”
    谢妈妈有些着急地解释，“弘伟，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想再每天做噩梦，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了，才对她说的……”
    “谢潇潇！” 谢爸爸憋在肚子里的怒火霎那间冲上了头顶，他一只手依旧环抱着谢筱暖，另一只手直指着谢妈妈。
    “我们之前怎么商量的，你都忘了吗？你凭什么因为你自己不想担惊受怕，就让我们的女儿跟着受罪？你怎么这么自私？你还算是一个当妈的吗！”
    听到谢爸爸震怒的声音，谢筱暖吓得浑身一哆嗦，想要放开谢爸爸，谁知他或许是因为生气，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禁锢得极紧。
    她根本动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于是她只好低声说道，“爸，妈也是为我好，我已经长大了，难道你们难道还想瞒着我一辈子吗……”
    谢爸爸的身体一僵，从未有如此无力的感觉，他手握成拳狠狠地锤了一下墙壁，再微微地垂下，紧接着松开了谢筱暖。
    谢筱暖得以挣脱，刚准备埋怨谢爸爸，却隐约地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有一滴晶莹，正顺着睫毛缓缓地往下坠落。
    谢筱暖轻声叹了一口气，刚刚的难过失落也消减了几分，转而轻轻拍着谢爸爸的后背，温声说道。
    “爸，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别再追究谁的责任了，你们理应该早一点告诉我真相啊，还让我抱怨了爷爷奶奶这么多年……”
    “筱暖，都是爸不好，不应该让你爷爷奶奶两个年迈的老人去接你，我应该自己去的，我应该……” 谢爸爸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爸，都过去了。” 谢筱暖忍着哭泣，对他开解道，“爷爷奶奶已经不在了，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不希望看到我们再为他们伤心失落的……”
    谢爸爸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眼前仅仅十多岁的女儿，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亲爱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筱暖……” 谢爸爸想继续说些什么，可实在说不出那些肉麻话，干脆闭上了嘴，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谢妈妈早已止住了哭泣，此刻她一直低着头，不敢对上谢爸爸审视的目光。
    谢爸爸看到谢妈妈低眉顺眼的模样，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不忍心去责怪她。
    “既然你已经和筱暖说了，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谢爸爸把 “到此为止” 四个字说得特别重。
    谢妈妈明白他的意思，连忙点了点头，“我明白。”
    谢爸爸转头看向谢筱暖，眼神里泛着柔柔的暖意，“筱暖，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筱暖怕爸妈伤心，也不愿意再多问当年的事情，乖巧地站起身回到了房间。
    “弘伟，我……” 谢妈妈开口说道。
    “你不用说了，反正事情都成这个样子了。” 谢爸爸迅速打断她的话，“我希望你别再和筱暖吐露其他话，尤其是那个肇事者还在逍遥法外的事……”
    “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说的。” 谢妈妈伸出手作发誓状。
    “哎，没办法了，既然筱暖已经知道了，等哪天周末，我们就带她去爸妈的墓地看看吧。” 谢爸爸无奈地说道。
    谢妈妈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幽幽地看向谢筱暖的卧室，神情无比难过。
    谢筱暖此刻翻身躺在了床上，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指缝间溢出了大片的泪水。
    她的爷爷奶奶，竟然去世了……
    那可是最宠爱她，愿意把所有好东西都交给她的爷爷奶奶啊。
    她本不愿相信老妈说的话，可就连老爸都没有辩驳，看来是真的没错了。
    “爷爷……奶奶……”
    谢筱暖嘴唇哆嗦着，重复地呢喃着这句话，眼泪凝聚成大颗大颗地向下滚落，最后眼泪快要流干的时候，她终是沉沉睡去。
    第二天谢筱暖起得很早，她站到镜子前一看，自己的眼睛和脸都哭得已经浮肿了，她伸手抹了抹脸颊，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意料之中。
    谢筱暖洗漱完毕，用谢妈妈的遮瑕膏掩盖了一番，想了想还是戴上了一副黑框平光镜，没再多做停留，早饭也没吃，就出了家门。
    坐在餐桌前的谢爸爸一直佯装看报纸，直到女儿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捏着报纸的手越来越紧。
    谢筱暖出门刚好遇上了正关门的夏宇扬，她猛地愣住，却还是对他绽出笑容，“早啊。”
    夏宇扬眼神一亮，还是第一次见她戴眼镜的模样，更显得文静了许多，可突然注意到了那双红肿的眼，他的眼神随即又黯淡下来。
    “你哭了？”
    谢筱暖的肩头微微一僵，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快走吧，要迟到了。”
    夏宇扬还想继续追问她，结果她身后的门突然打开，谢妈妈的声音随之传来，“筱暖，把早饭带上，别饿着……”
    看到夏宇扬也在门口，谢妈妈止住了吩咐。
    “阿姨早上好。” 夏宇扬礼貌地打招呼。
    “早上好，宇扬吃饭了吗？” 谢妈妈笑眯眯地问他。
    还没等夏宇扬回答，谢筱暖迅速从谢妈妈手中接过了面包和牛奶，拽着夏宇扬一股脑地下了楼。
    谢妈妈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然后转身回了家。
    “谢筱暖，你慢一点。” 夏宇扬提醒着她，灼灼的目光却一直离不开拉着自己的那双小手。
    “再慢点就要迟到了，第一节可是老王的课，我可不想再被他训斥。” 谢筱暖没回头，依旧拉着他往前走。
    夏宇扬哑然失笑，不过还是适时地说了一句，“你确定要和我手拉着手去上学吗？我倒是很乐意呢……”
    听到这句话，谢筱暖像触电一般，腾地一下松开手，朝他扔了几眼飞刀，“流氓！”
    夏宇扬无奈地笑了笑，“喂！是你先拉我手的，你怎么倒开始怪我了？”
    谢筱暖有些气结，她慌忙瞟了眼四周，然后低声吼道，“你小声一点！”
    “好好好，我知道你面子薄，我不逗你了，接下来说句认真的，你是不是哭过了？” 夏宇扬正色说道。
    谢筱暖没停下脚步，低头 “唔” 了一声。
    “为什么？” 夏宇扬关切地问她。
    “夏宇扬，我现在还不想说，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我保证。” 谢筱暖看向他，语气真诚。
    “好。”
    听到夏宇扬回答得这么爽快，谢筱暖显然有些吃惊，正想再说什么，突然在他们的身后，有一道温和清丽的女声响了起来。
    “谢筱暖，夏宇扬，早上好啊。”
    谢筱暖回头看向来人，立即喜笑颜开，“宋依依！”
    夏宇扬紧紧地盯着宋依依，眼底没有一丝喜怒，只是平静的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