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幽明录2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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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明月奴
听完一卷经,辩机指了指案头的壶道:“明兄,且饮。”
明崇俨正襟危坐,双手托着一个杯子送到嘴边,便是喝一杯茶也如临大敌,
一丝不苟。辩机不禁微微一笑,道:“明兄,所谓心有执念,便是你这样子吧。”
明崇俨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道:“让大师取笑了,我在想个事。”
辩机眯起眼,道:“又是那十二金楼子吧?”
明崇俨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大师法眼如炬,是。”
明崇俨现在是国子学属下的太学学生。上一次,为了一个弘文馆学生高仲舒
的事,他发现了十二金楼子的行踪。这二十金楼子是一群术士,与他心中一个大
谜团有关,但行踪极其诡异,他一直都在寻找。这些人是高仲舒的一个同窗苏合
功请来的,因为高仲舒不信鬼神,苏合功便让那些术士吓吓他。但此事一了,十
二金楼子却不见踪影了。事后明崇俨也曾请高仲舒去询问过,但苏合功只说这些
术士是为了给他父亲祝寿请来助兴演眩目戏的,事后告辞,他也不知这些人去向。
明崇俨原本只道马上就可以解开这谜团,但十二金楼子却如消失在空气中一
般,竟然再也找不到,自是有些焦躁。
辩机道:“世间万事,皆有因缘,强求不得。明兄,有缘自能相见,躲也躲
不过的。”他顿了顿,双手合十,喃喃道:“烦恼是昏烦之法,恼乱心神,又与
心作烦,令心得恼,即是见思利钝。”
明崇俨呆了呆,垂下头道:“谢大师教诲。只是,人总有烦恼,又岂能消除?”
辩机尚不曾回答,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辩大师,明兄,你们在
么?”
说话的正是高仲舒。他是前朝名臣高熲的曾孙,家在义宁坊,回家时要路过
会昌寺,认识了明崇俨和辩机两人后,便天天都来坐一会。他甚是健谈,开始时
明崇俨还觉得他有点烦,但来过几次,发现他性格爽朗,读书也多,精于史事,
是个难得的谈伴。一听到他的声音,明崇俨站起来拉开门,微笑道:“高兄,散
学了么?”
高仲舒看来过来得有些急,头上也已有些汗水。他抹了抹,道:“明兄,听
说西市新到了一个波斯眩目戏班,不知道会不会是你要找的人,一块儿去看看么?”
所谓眩目戏,也就是后世所称的魔术,长安市上演这些的人并不多,一般人
不容易见到。十二金楼子被苏合功父亲请来时,便是演眩目戏艺人的身份,明崇
俨请高仲舒向苏合功打听这几个眩目戏艺人下落,没想到却出来个波斯眩目戏班。
这波斯眩目戏班会不会与十二金楼子也有关联?他道:“也好,我看看去。”
便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边,辩机忽然道:“欲除烦恼,终须无我。”
这八字念得很轻,若非明崇俨耳朵灵便,只怕还听不清了,高仲舒便只道辩
机只是在寻常念经。明崇俨却是怔了怔,回头看去,辩机正在饮茶,大大的僧袍
袖子挡住了脸,袖面却如湖水一般泛起几丝衣纹。
***
波斯人的眩目戏倒是正经的魔术,吞剑、烟术、大变活人,高仲舒看得目瞪
口呆,明崇俨却看得没精打采。这些胡人的技艺虽精,但在明崇俨看来却是破绽
百出,一眼便看出其中机关来了。
看来这眩目戏班与十二金楼子并无瓜葛。他站起来正想跟高仲舒说先走了,
眼睛忽然觉得有一阵微微的刺痛。
这里有十二金楼子的人!他呆了呆,扫视了四周。但戏园子里人山人海,少
说也有上百人,根本看不清哪个才是。这时高仲舒见明崇俨站了起来,扭过头道
:“明兄,你先别走啊,好看的来了!”说着扬了扬手中一个小小的木偶。凡是
来这园子里看戏的,一进场就有这么个木偶。这木偶是波斯装束,虽然做得十分
简洁,却颇有神韵。
明崇俨诧道:“什么来了?”话还没说完,周围的看客已大声怪叫起来,欢
呼不已。高仲舒道:“这是这班子里最出名的天魔胡旋舞,嘿嘿。”
这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有四个人旋转着出了后台。那是四个女子,脸
上还蒙着红黄蓝白四色面纱,身上披着有横纹的披风,也是红黄蓝白四色。这四
个女子舞技高超,全身只以足尖着地支撑,便如陀螺一般极快地转动。披风也随
着转动之势飘舞,因为有横纹,给人一种眩目之感。
明崇俨也吃了一惊。不仅仅是这四个女子高超的舞技,这种以强烈色彩搭配
的舞衣,加上衣上转动的横纹,正与幻术施术时一般。看来,波斯的眩目戏,其
实也是吸收了一些幻术的手法,怪不得这些看客如此亢奋。他本想走了,此时倒
开始有了兴趣,又坐了下来。
那些女子在台上穿插交错,此时已站在了四个角上,这时台中心突然冒起一
团白烟,将台上一切都遮去了。待烟散去,却见中间多了一个穿着纯黑舞衣的女
子,另外四个身上的披风也不知何时扔到了一边。这些女子的舞衣其实只是些布
条,如果平常穿成这样,自给人一种褴褛之感,但现在看来,却有一种异样的华
丽。
“咚”的又是一声鼓响,五个女子又开始转动舞蹈,但这一次由于没有了披
风,身上的布条随着转动飘起来,便如身边围上了一个个彩色的圈,露出雪白的
肉体,台下的看客又是轰雷也似一声叫好。尤其是当中新出来的那个女子,由于
布条是纯黑色的,一旦转动,露出里面羊脂玉般的身体,更有一种迷离妖异,说
不出的冶艳。而她的动作也最为纯熟,那些布条飘动得最高,看起来便如一个全
裸的女子单足立在一个黑色大瓶之中。
真是美妙。明崇俨也不禁暗自赞叹,却听得一边喘声如牛,扭头一看,却是
高仲舒张大了嘴,盯着正中那女子不放。他恍然大悟,这才知道高仲舒实是自己
想来看,不由暗自好笑。
这个舞也并不是太长,一曲已毕,声音越来越小,那五个女子转动得也越来
越慢。当曲终之时,当中又是一阵白烟升腾而起,待烟散尽,台上又已空空一片,
方才那五个跳着不可思议舞步的胡女便如溶化在空中,重又消失。
这个舞结束后,戏班子里静了片刻,方才发出叫好声。高仲舒也高声怪叫了
两声,道:“明兄,如何?这几个胡姬都相当不错吧。”
“是啊……”明崇俨沉吟着。虽然没能真正发现十二金楼子的行踪,但至少
知道了一点,眩目戏看来的确与幻术有关。
这时那个胡旋舞已经下去了,照理该上下一个节目,但半日都不见人影,周
围的人开始喧哗起来。这时布帘一动,从后台走出一个人,却是个身穿金吾卫军
服的军官。见这军官上台,明崇俨呆了呆,道:“还有这么一出戏?”
“我也不知道,”高仲舒也甚是诧异:“我上回没见有这个。是禁夜了?”
东市和西市因为店铺林立,闲杂人等也多,因为禁夜比另外地方早一些,除
非是节日金吾不禁,才可以通宵达旦地玩乐。只是现在还不算晚,西市就算禁夜
也至少还有一个时辰,不知这些军人来这儿做什么。
正想着,那军官走到台中,高声道:“列位,敬请安坐,不必惊慌,我们是
金吾卫,前来捉拿可疑人犯。”
这军官极其年轻,长得颇为俊秀文雅,但声音沉着老练,站在台上,身材虽
然不高,却虎虎生威,那些看客登时被他镇住了,纷纷坐下。明崇俨见这少年军
官年纪虽轻,目光如鹰隼,老到之极,暗自赞道:“好一个小将!”却听高仲舒
喃喃道:“这不是守约么?他怎么成了金吾卫?”
班子里这一通乱,表演自然持续不下去了,看客们纷纷向外走去。高仲舒看
看周围,道:“明兄,运气真糟,我们也走吧。”
明崇俨此时倒不动了,道:“再等一等。”
这时一群人已走过来了,其中一个想必是这园子的园主,唠唠叨叨地说着什
么,但那少年军官却板着脸理都不去理他。跟在后面的,是两个军人押着的一个
波斯人,这波斯人满面于思,看不出脸色,眼中却闪烁着惊惶。明崇俨低声道:
“高兄,你认识这人么?”
高仲舒也低声道:“他姓裴,名叫行俭,字守约。他是将门之子,去年刚离
开弘文馆,没想到当了金吾卫了。”
“原来他就是裴行俭啊。”明崇俨喃喃说道。裴行俭这名字他也听到过,此
人的曾祖裴伯凤是北周的骠骑大将军,祖父裴定高、父亲裴仁基也都是当世名将,
他自己年轻虽轻,更是文武全才,是当今苏定方大将军的得意弟子。明崇俨也听
说过,大唐宿将子孙,像秦叔宝之子秦怀玉、程名振之子程务挺,皆是一时翘楚,
但最出色的便是这裴行俭。
高仲舒道:“是啊,我武功不凡,不过他的武功说不定比我还好。当初在弘
文馆时和他比过剑术,我怎么也赢不过他。”
明崇俨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若说高仲舒的史学比裴行俭高,那他绝对信。
但高仲舒明明是文士,偏偏尚武,老爱吹嘘自己武功不凡。他只看了裴行俭
一眼,已知此人英华内敛,大有根柢,真个动起手来,十个高仲舒绑在一起也未
必是裴行俭单手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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