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婆娑醉颜酡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人。
    获得重生的机会以后，我总是好奇顽劣的打量这个新世界，自娱自乐，乐在其中，很少考虑别的事情。
    如若凛然不提起，我可能永远不会问。我的印象中，那只是一句传言“当初接下江湖恩怨，被人灭族，只留下叶芳菲一人逃脱”。
    可我从来没有去追问过、思考过。
    我的生活过的那么理所当然。
    我可笑的把自己当成了“局外人”。
    我突然前所未有的讨厌自己。
    “我……并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我的声音变得干涩，扬脸诚挚的看着凛然。
    凛然面对我低下头，脸离我是那么近，那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是另一个宇宙般深邃。
    “我一直在调查，如今有了些眉目。”他顿了顿，又接着说。
    “你听说过暗翼门吗？”
    我的胸口像是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腿一软，竟然后退了一步，被凛然伸手拉住。
    “是暗翼门干的？”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发出的。我多么希望凛然能够摇头，多么希望。
    “是的。”
    他那两字说的极淡，但是我却觉得心底的痛，一丝丝的蔓延开……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使劲眨眨眼，不让眼泪流出，勉强的镇定下来。“为什么呢？”
    “暗翼门行事一向诡异低调，那次大出手，据说是收了人的钱财，□□。”凛然不紧不慢的说，双眸低垂。
    “只是收了钱财，就能杀掉一族人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低声说着，转身就走，只是觉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里。
    我的亲人，可能有外公、外婆、舅舅、姨姨……都被残忍的杀害了，我继承了那样的血脉，却没有继承那血海深仇。
    我该怎么做？报仇吗？找未央？
    暗翼门势力那么大，我又怎么去挑战？靠凛然吗？靠子倾吗？
    原来我如此无力、无奈、无能。
    不知道是怎么回去房间的，只觉得心里好疼，怎么也不想去相信，可又是不争的事实，心里好乱。
    午夜，我站在阳台上，听着海涛阵阵，微凉的海风带着咸味冲进我的心肺，脑袋却依然混乱。
    原来无论哪一世都是这样，还是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好，长大了，就会有恩怨情仇、责任使命、迷茫无助。
    直到我在风中，浑身的温度已经和风的温度相同了，身后凛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将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
    “二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兄妹几个一起过年放烟花，大哥个子最高，把我举的高高的，你就在旁边挠我，三哥四哥乐得哈哈笑……”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划过色彩斑斓的记忆。
    “为什么长大了，我们反而要分开，要对战，要承受命运呢？为什么越长大，越觉得好辛苦……”
    我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我被凛然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我不知道自己哭了没有，因为我的脸紧贴着凛然的胸襟，听到那一声声心跳，如此有力，如此可靠……
    我真想忘掉一切，就这么靠着他，全部依靠他，自己不用去考虑任何事情……
    “你母亲叶氏一族的事情，我会继续调查清楚，等我找出原因了，你再想去做什么，都可以，好吗？”凛然的声音在风中飘远，听不出来情绪。
    “好的，二哥！”我闷声说。
    原来我心中，凛然还是二哥，永远是二哥，也只能是二哥。
    往后的日子里，除了照顾琪琪，我开始关心凛然，关心新国。其实凛然皇帝做的很辛苦，可以想象出，朝中旧臣自然对他不满，而当年拥护他称帝的将相们居功自傲，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凛然年纪轻轻，既要管理国家长治久安，又要与满朝的老狐狸们斗智斗勇。我原本只是观望，看凛然如何以天生的帝王之气来治理新国，后来就忍不住指点一二，毕竟那么多宫廷戏没有白看。潜意识里，我有些补偿凛然的意味，既然不能把自己的心给你，就给你一个好的天下吧。
    而心底，却依然泛着苦涩，不知道那个少年，如今怎么样了。
    如果不遇到我，他大概绝不会违心去学什么菡萏决，也能与暗翼门划清关系。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能相遇。
    下次见他，会是他用剑指向我，还是我用剑指向他？
    既然这样，永不相见就行了。
    可是，好想见……好想见……
    自从知道我们之间世仇恩怨，我更加想念那个纤细白皙的英俊少年……难道是因为知道不可以，所以才明白自己的心了吗？
    不，要想不被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轻易付出真心。美妙，你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可是只有他……好想再见……
    六月初一，我的15岁生日。原来日子过得这么快，转眼就是15年过去了。凛然和琪琪为我安排了热闹的大型宴会，邀请达官贵人王公小姐们一同参加。我是喜欢热闹的，凛然一直记得这一点。
    在酒席上，我打扮的美丽妖娆，以公主太傅身份盛装出场，谈吐自如，落落大方，与那一个个前来敬酒的人推杯换盏。
    “美妙太傅早就名满天下，果真名不虚传……”
    “传闻中的美妙原来就是太傅啊，真是美好奇妙，能做公主的太傅，实为我大新的福气……”
    “在下不知是否有幸，能够改日拜访美妙太傅……”
    ……
    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是嫣然一笑，在众多惊艳的目光中，一杯一杯的饮下琼浆。我想我的脸一定绯红，眼神一定更加勾人娇媚，只是微笑都好像在放电，那是因为，我如愿以偿的醉了。
    凛然亲自送我回的房间，我只是朝他傻傻一笑，双手堵住耳朵，听不到他微晒的责备。
    他给我盖好被子，无奈的走了。他的背影如此单薄孤独，为什么我都从没能看出来。
    我只是个任性的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酒什么牌子的，不错，喝了这么多，一点不上头，也没有解酒发疯，只是觉得好困，眼皮沉重的都睁不开了。
    看来我的酒品有所长进，不再像以前那样乌龙了……迷迷糊糊的想着想着，就沉沉的睡着了。
    世界怎么全是白色？
    我在哪？
    看清了，看清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这不是现代吗？
    16楼的窗户里，一个幸福的小女人正在餐桌上摆放着一盘盘精美的菜肴，诶，那不是我自己吗？
    只见“我”又把餐具一一摆好，是一套漂亮的情侣餐具，欣赏了一番，又一拍脑袋，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银质的高脚烛台，将三根红红的蜡烛插好，然后就是坐下来，不住的看表，一脸的傻笑。
    像是门铃响了。
    只见“我”飞快的点亮了蜡烛，关上了房间所有的灯，掩嘴笑着，跑去开门。
    门开了，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花先伸了进来。“生日快乐！”
    是谁？
    我努力的想看那花后面的人，却觉得脑袋剧烈的一痛……
    “啊……”我惊叫着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原来刚才是个梦。
    可是那梦中的场景，好真实，那是我的家吗？为什么家俱摆设跟我理想中的一模一样？那来人又是谁？
    头痛的厉害，看来还是宿醉惹得祸，害我又胡思乱想了。我懊恼的揉着头，看来“借酒浇愁愁更愁”这句话真是真理啊。
    慢慢的清醒过来，我这才发现，空气中有种不寻常的甜香气。
    怎么会有花香？
    我起身下床，却借着烛光，发现床前的地上，无数鲜花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心型，散发着阵阵撩人的香气。
    这花……是“千寻”啊！
    我看呆了，盯着花看了半天，头脑中有根神经砰的断了。
    未央……
    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寻找，最后目光落在了白色沙曼之外的阳台上。
    满天星光之下，那个少年，正斜坐在阳台的栏杆上，温柔的对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