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停留

  “你妈妈最喜欢鸢尾了，所以种了那么多，又养的很好，每年都开花，”好婆直起腰，“去年你婶婶说要把鸢尾换了种玫瑰，我没同意，为了这她还跟我闹了好久的脾气。”
  我走上前，为她揉着腰，“好婆，真是难为你了。”
  “小堇，你回来了还没去看过他们吧，趁现在时间还早，去看看他们吧。”好婆回过身，看着我，“你都四年没有回来，他们也想你啊。”
  我点点头，回房间拿了包包准备出门。
  “等等，”好婆拉住了我，拿起剪刀剪下一捧盛开的鸢尾交给我，“你带着这个去吧，你妈妈一定很高兴。”
  捧着花，我沉默着离开。
  踏出出租车，迎面看到的就是四个肃穆的大字：宝罗公墓。
  按照记忆找到他们的所在，我将鸢尾放下，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相片，“爸，妈，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过了这么多年了，我早已经习惯了跟他们之间没有回应的对话，我相信他们就在我的身边看着我，陪着我。
  “爸妈，四年没见了，你们想我吗？”我将头靠在妈妈的墓碑上，“妈，我好想好想你们，你们过的好吗？”
  有暖风掠过我的肩头，吹起了我的发丝，轻轻拂过我的脸庞，就像妈妈温暖的触摸。
  晚餐桌上，叔叔无意间问起：“你去看过你爸妈了吗？”
  我点头，没有说话，继续吃饭。
  “小堇啊，你找到工作了吗？”婶婶边吃饭边问我。
  “嗯，我有一个实习机会，明天去报到。”我放下碗筷。
  “哦？”叔叔笑道，“那么快就找到了啊，怎么不多休息两天，是去哪里实习？”
  “是我们教授推荐的，在顾子诚建筑事务所。”
  饭桌上的其他三个人都抬头看着我，弄的我很不好意思。
  “姐，你去那里啊？”小辉不可思议的叫道，“那你以后就要在全上海最名贵的写字楼里上班了啊。”
  看我一头雾水的样子，他继续解释，“那个事务所所在的金茂大厦是全上海最名贵的写字楼哦。”
  我了然的点点头。
  叔叔接着说：“顾子诚的事务所我接触过，那里的人都是精英，小堇，你去了那里可要努力啊，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了。”
  “知道了，”我再点点头。
  “工作找到了，那就可以搬出去了吧。”婶婶突然冒出了句，一时间大家都静了下来。
  我没有说话。
  “妈，你干吗？”小辉生气的说，“姐姐在这里住不好吗？干吗搬出去。”
  “你闭嘴，上楼看书去，离高考还有几天了？你的模拟考考的怎么样？”见我没有说话，婶婶的气无处撒，便一把拉着小辉拖他上楼。
  饭桌边就留下我跟叔叔两个人，叔叔尴尬的对了笑了下，“小堇，你别理她，她这人就是这样，唉～”
  “没关系，我本来打算等工作安顿好就搬出去的，”我摇摇头，“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怎么这么说呢，”叔叔惊慌的说，“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别听她的，安心住在这里。”
  “叔叔，很多事我自己都很难接受，我想你们也很难释怀，”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丝哽咽，“况且，我从小就是个野丫头，一个人自由惯了。”叔叔低了头没有说话。
  我吸吸鼻子，顿了顿继续说：“不管怎么样，我永远都当你是我的叔叔。”
  第六章
  站在这幢华丽的建筑物前，我有些汗颜，这里进出的人个个衣冠楚楚、锦衣华服，瞄了一眼自己身上普通的T恤和仔裤裙，有些心虚的低头走了进去。
  来到大厅前台，装容精致的前台小姐笑意盈盈的站起身。
  “呃，请问顾子诚建筑事务所在几楼？”我忐忑的问道。
  “五十楼，请乘那边的电梯，”前台小姐热情的指给我看，“如果不认识的话我可以带你上去。”
  啊？我愣了愣，有这么热情的规矩？“不必了，不必了，谢谢你。”
  转身走向电梯，听到身后那两个前台小姐在小声议论：
  “不用上去啦。”
  “为什么啊，上去了兴许能见到顾子诚呢。”
  “他今天一天都没来呢，我从早上就没看到他了。”
  “哦，这样啊。”
  我哑然，原来是想上去看偶像啊，想到在新加坡时小艾那花痴的样子，呵呵，那个顾子诚真有那么大魅力吗？
  出了电梯，看到墙上赫然挂着“顾子诚建筑事务所”的牌子，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派忙碌的景象，两排绘图桌上堆满了图纸，人声、电话声此起彼伏，我一时看的有些呆住了，似乎嗅到了一丝紧张的味道。
  我站着没动，旁边桌上一个正在埋头画图的男生抬起头看看我，“你找谁？”
  “我是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推荐生，来实习的。”我转过头回答。
  “老陈，找你的，”他回头向里面叫。
  突然整个办公室静了下来，大家的注意全部被他吸引，看向站在门边的我。一下子接收那么多道瞩目的视线，我有些局促。
  “谁找我？”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吓我一跳，看到办公室另一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在复印机前折腾，头都没抬，“过来这里。”
  办公室一下又恢复了忙碌的样子，我惊讶的眨眨眼，难道刚刚的寂静是我眼花？默默走到老陈的身边，“我是新加坡国立大学建筑系的，我的教授推荐我来这里实习。”
  “嗯？怎么是个女生？”他抬起头看看我，满脸的懊恼。
  “不好意思，就是个女生，”我笑笑，“难道你们不收女生？”我抬头看看，呃，确实整个办公室看过去都是男的，况且学建筑的本来女生就少。
  “你满有意思的么，”他满脸兴味的看着我，“女生就女生吧，你会用复印机吧，来这叠资料帮我复印四份，”说着将手中厚厚一叠资料交给我，“这个是我们后天投标要用的，可别弄错哦。”
  我点点头，将手中的推荐信交给他，“那个，在这里上班还有什么规定吗？”
  “规定？什么规定？”他接过我的信，听到我这么问，疑惑的挠挠头。
  “比如说服装啊，作息啊……”我想了想说道。
  “这个啊，服装没规定，只要不太过就行了，作息么，九点来上班，下班时间没一定，能做到吧？”
  “行，”我点点头，放下包包干活。
  “呼，”终于把事情全部干完了，看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这个时候叔叔他们已经吃过饭了吧，抬头看看办公室，就只剩下几个人在忙碌了，我走到老陈身边问道：“我事情做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都好了？”他从图纸中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那么晚了啊，你晚饭还没吃吧，快回去吃吧。”
  我点点头，拿起包包准备走人，“你们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我下去给你们叫外卖？”
  “好啊，”一边的戴眼睛男生小宋说，“让他们快一点哦，我饿了，呵呵。”
  “嗯，”我走了出去，“那再见了。”
  按下电梯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一格格的往下跳，突然想起要打个电话给好婆，我这么晚没回去她一定等我了。
  掏出手机给好婆打电话，正在这时电梯来了，我低头走了进去，站在一边，等待电话接通。这时有人在后面戳了戳我的背，我有些不悦，回头一看，惊讶的愣在了那里。
  “若，若风？”我一手指着她，一手握着电话，那样子一定傻呆了。
  她呵呵一笑，握住了我的手指，然后指指我的手机。
  我回神，想起了电话，抓到耳边，好婆正好接听，“好婆，我要晚点回来，你不用等我，先睡好了，嗯不用给我留饭了，我在外面吃。”
  放下电话，我看看若风，不顾电梯中其他人的眼光，扑上去与她拥抱在一起。
  在附近的一家粥店，我给老陈他们叫了外卖，自己坐下吃。若风坐在我的对面，饶有兴味的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
  “干吗啊，你几天没吃了？”
  “我今天干的都是体力活啊。”，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让它快点凉，“今天好巧，第一天来这里上班就遇到你，你也在这里上班？”
  “不是啊，这里的五十七楼有个会所，我约了人来打壁球的，刚刚结束。”她啜了口面前的饮料回答我。
  “哇，打壁球，我也好久没打了，上次还是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打的，”我顿了顿，继续说，“跟奕尘。”吹凉了一口粥急急的吞下去，烫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可烫热的感觉却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里，让我一点一点有了温暖的感觉。
  若风看着我的举动，没有插话，过了许久问道：“你在这里上班？”
  “对啊，今天第一天来报道”我又舀起一勺， “是大学的教授推荐我来实习的，就在五十楼的‘顾子诚建筑事务所’，你呢？”
  “无业游民，”若风的脸上闪过一抹讥笑，若无其事的说出这四个字。
  “有钱人啊，无业游民还来这里打壁球？”我调侃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喝着她的饮料，脸上的神情不复刚才的轻松。
  看她一脸心事的样子，我只顾埋头专心吃粥，她要是想说自会告诉我，不必对她刨根问底。填饱肚子后，我满足的叹了口气，这里的粥味道不错，可惜味精放多了，要是我自己煮一定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