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再变

第75章


  “他们其中一个的身上。”年青人环顾一眼。
  忆兰目光随着一转。“怎会的。”
  “不相信。”
  忆兰摇头,年青人打了一个“哈哈”,一个筋斗倒翻出去,再一个,翻落在那两个锦衣卫面前,仍然是面向忆兰。
  忆兰追前三步,伸出小手。“还我糖糖。”
  “在这里。”年青人转望左面那个锦衣卫。“在这位军爷身上。”
  那个锦衣卫一皱眉,年青人一手已抹在他腰上,顺手一抽,果然抽出了那串糖葫芦。
  众人看见是锦衣卫,如何笑得出来,忆兰却是不管那许多,大拍手掌。
  那个锦衣卫给年青人那么在腰间一抹一抽,两条眉毛便扬起来,怒形于色。
  年青人那有在意,转身方待走向忆兰,那个锦衣卫的左手已落在他肩头上,看来万无一失,年青人的肩头有意无意旁移,立时落空。
  “小子──”那个锦衣卫一步抢出。
  “你认识我啊?”年青人有些意外似的。
  老头儿同时大笑着走过来。“原来是认识的串同玩这个把戏。”
  那个锦衣卫面色一沉。“老头儿-”老头儿一怔,傻了脸。“怎么连我你也认识,这个嫌疑如何躲避的。”
  “老头儿──”锦衣卫叱喝。“你在胡说什么,大爷什么时候认识你们。”
  “你却是知道我叫老头儿,我这个徒弟叫小子。”老头儿一脸的诧异之色,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胡闹!”另一个锦衣卫接一声喝骂。
  老头儿转顾小子。“我早就叫你改过另一个名字的了,是不是,总是没有人相信你叫小子。”
  “我相信。”忆兰接笑嚷:“小子,老头儿。”
  老头儿开怀大笑,小子随即翻身落在忆兰面前。“小妹妹,葫芦糖还你。”
  “我叫忆兰。”忆兰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小子,你也吃──”小子摇头。“我要吃拳头了。”
  话口未完,那个锦衣卫已窜到他背后,一拳击来,小子转身闪开,笑顾。“何必这样认真!”
  “你是吃了狮子胆,老虎心,斗胆捉弄大爷!”那个锦衣卫呼喝着拳脚展开,尽往小子身上招呼。
  小子身形矫活,一面双手乱摇,一面闪避,看似狼狈,都是闪避得恰到好处,那个锦衣卫拳脚虽然快,还是不免处处落空。
  “好小子,原来真的有几下子,难怪敢来寻大爷开心!”另一个锦衣卫随亦扑出来小子若无其事,“醉八仙”身形展开,从容周旋在两个锦衣卫当中,仍然只是闪避,并不还手。
  围观众人难得看见一场真打,除了真正怕事的,非独不散开,而且吶喊助威。
  忆兰亦没有离开,只是紧张的看着。
  那两个锦衣卫以二对一,好一会儿非独不能够击中小子,甚至连衣角也没沾着,一张脸如何放得下,老羞成恼,一个眼色,拔刀出鞘。
  众人看见动兵器,慌忙散开,忆兰却没有事儿的,小子一眼瞥见连忙跃过来。“小妹妹,别再看了,快快回家。”
  忆兰看着那两个锦衣卫,摇头。“我可不怕他们。”
  那两个锦衣卫已然左右迫近,双刀齐举,正要劈下,一声喝叱已然传来:“住手!!”
  徐廷封喝叱同时人丛中跨出,不怒而威。
  “爹──”忆兰叫着奔过去,牵着徐廷封的袖子。“那两个不是好人。”
  徐廷封牵着忆兰,继续走前去,那两个锦衣卫一见立时变了面色,收刀忙要施礼,徐廷封已然挥手道:“这位少兄弟只是爱戏法,并无恶意,你们又何必这样认真?”
  那两个锦衣卫自知理亏,也素知徐廷封为人,不敢分辩,垂下头去。
  “去!”徐廷封也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
  两个锦衣卫如释重负,齐吁了一口气,慌忙退下。
  老头儿随即走过来,连声:“了不起了不起。”接顾小子。“你就是没出息,看这位大爷,随便几句话,事情便解决了。”
  小子耸耸肩膀。“他们是同一条路的,当然容易说话解决。”
  “真的?”老头儿偏着头打量徐廷封。
  “老前辈”徐廷封抱拳。“令徒身手不凡,若非手下留情,他们连拔刀的机会相信也没有,用不着等到我来说话。”
  “是不是?”老头儿反问小子。“你这么本领,怎么不弄翻他们。”
  “师父,你是喝醉了,徒儿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开罪朝廷中人。”
  “朝廷中人。”老头儿好象突然清醒过来,露出了恐惧的神态。
  “两位──”徐廷封再抱拳。“尚未请教高姓大名”“我不就是老头儿,他不就是小子了。”老头儿突然打一个寒噤。“你查根问底,是要找我们──”徐廷封苦笑截道:“只是要跟两位交个朋友。”
  老头儿有点受宠若惊,小子却冷笑。“不必了,我们江湖卖解的高攀不起朝廷中的贵人。”
  他随即走过去收拾东西,忆兰跟着走过来,轻声问:“小子,你什么时候再在这儿表演?”
  “要是没有人来找麻烦,每一天都在。”目光落在忆兰的面上,小子又有了笑容。
  “好啊──”忆兰雀跃。“我明天再来。”
  “最好不要跟你爷一起。”小子压着声音。
  “为什么。”忆兰奇怪地。
  “他气派太大,有他在,谁还有心情来看我们表演。”
  “我明白了。”忆兰点头。
  徐廷封听着不由莞尔,他看出这师徒二人身怀绝技,有心结交,但对方既然不大乐意,也不勉强,他相信缘份,若是有缘份,总会成为朋友的。
  也不知怎的,那剎那他突然又想起了傅香君。
  回到侯府已接近黄昏。
  守门的侍卫看见徐廷封回来,神色都显得有些怪异,徐廷封没有在意,只颐吩附亿兰:“洗干净双手?爹再跟你玩。”
  “一定的──”忆兰当然开心了。
  徐廷封随即带着轻快的心情步向大堂,也进了大堂,才发觉有些不妥。
  在大堂内的几个家人神态都是怪怪的,呆在那里,其中一个更是不停向徐廷封眨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徐廷封这句话出口,身后衣袂声便急响,一股劲风紧接数来。
  只听衣袂声响他便知道来人的距离,脚踏七星,从容不迫的闪开。
  袭击他的是一个头罩黑布袋,身穿黑市长衫的人,身手也甚敏捷,一击落空,凌空翻身,双手曲指如爪,“猛狮搏兔”,再扑击徐廷封。
  看见这个人的出手徐廷封经已心中有数,再见黑市长衫下露出的一角黄袍更加肯定,没有硬接,倒退开去。
  这个人身形翻腾,紧追在徐廷封,拳击、掌劈,再来鸳鸯连环脚,攻势紧密而威猛徐廷封一退再退,后面已经是画壁,只有还手,点到即止,守多于攻,连接十八招,借势败倒,跌坐在一张椅子上,只等再来一招便索性连人带椅翻倒地上。
  黑衫蒙面人显然看出徐廷封的企图,大笑住手,卸下黑市长衫,接将罩头蒙面黑布袋拉下,那之下,头顶宝冠,身穿龙袍,赫然是九五之尊装束。
  与之同时,一个小太监与一群锦衣卫照壁后两路奔出,向着这个人跪拜地上,口呼:“皇上万福”这个人事实就是当今天子朱厚照,他是孝宗皇帝的独子,张皇后所生,十五岁却位,定年号正德,现年十九岁还不到。
  中宫所出,又是独子:自然是视作奇世奇珍,张皇后溺爱不在话下,孝宗皇帝亦由于小时侯曾经孤儿孽子的凄凉岁月,对这个独子特别纵容,终于将他弄成了一个特等的纨裤,双料顽童,到大限将临发觉有愧于祖宗臣民,为时已晚,唯有寄望于顾命大臣,辅之以正道,做一个明主。
  在小皇帝朱厚照来说,这群顾命大臣当然没有侍候他的八个太监可爱。
  这八个太监号称“八虎”,也就是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邱聚、谷大用,张永、刘瑾。本性有好有坏,本领有大有小,其中秉赋最狠毒、手段最狡猾的就是刘瑾。
  顾命大臣要弄倒“八虎”,可是皇帝摆出了威风,“八虎”非独没有倒,反而冒起来,最得势的当然是刘瑾,非独被提升为司礼监,而且提督十二团营,东西厂以外再创设内厂,权势之大,一时无两。
  司礼监可以为皇帝代批奏疏,参预军国大计,再兵权在握,刘瑾现在的地位已可以说稳如泰山。
  皇帝这差不多已经将皇位让给刘瑾的了。
  做了三年多皇帝,这个皇帝也总算有些明白事理,也所以才会与徐廷封走在一起。
  徐家世代忠君爱国,徐廷封也没有例外,发现皇帝发奋图强,更加积极。
  好象现在这种玩笑,徐廷封仍然可以接受,对一个九五之尊来说,开这种玩笑虽然荒唐,但比起走马逐兔,无论如何都安全得多。
  徐廷封也清楚这个皇帝精力实在太充沛,更明白皇帝现在开这种玩笑是另有目的。
  他方待跪拜,皇帝已伸手扶住。“不必了。”
  皇帝随即坐下,带笑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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