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遮天录

    秦汉身负玄功，怎么可能惧怕一个小女孩？只不过他虽能借助太虚劲发现对方，双眼却始终看不穿，这才是最令他感到惊奇的地方。
    话音未落，那小姑娘的身影立马动了起来，但速度极慢，好不容易才跑到藏书阁楼梯口处，结果愣是直接一个平地摔磕到了书架上——这藏书阁书架何等沉重，刹那间她身边的虚影尽数归入体内，而她本人也慢慢显露出真身。
    “咦，居然不是外院弟子？”很显然小姑娘年纪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额头已然流血。
    似乎知道自己退无可退，女孩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我再也不偷看书了，求你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说罢头如捣蒜般磕向地面，整个人圈缩成了一团，哆哆嗦嗦的样子看来真是怕极了。
    秦汉无语，连忙将她扶起来，“嘘，哭声太大可要把藏书阁的守卫招来咯。”
    女孩听到这里立马止住了哭声，爬满泪痕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你，你不是来捉我的吗？”说罢还朝墙角地方挪移了一下，此时失去了隐身能力，她根本不敢直接下楼去，否则同样会被捉走。
    秦汉也没步步紧逼，他只是对女孩的“隐身”能力非常感兴趣，很显然这小丫头绝对不可能掌握精纯的武技更遑论如此精妙的“隐身”武技了，十有八九还是跟这云海大陆的武灵有关。
    “我干嘛要捉你，嘘，偷偷告诉你，我也是溜进来看书的。”秦汉故意压低嗓音，装作很谨慎的样子。
    小女孩虽然天真烂漫，但不傻，指着秦汉的外院弟子服道，“你骗人，你明明穿着太白书院的弟子服！”说罢使劲摇了摇头，眉头紧皱，眼神地里咕噜乱转，显然在研究逃跑的法子。
    只是太白书院的外院藏书阁虽然不如内院阵法复杂，也没有太多长老看守，但在没有隐身能力的状况下想要逃离仍旧难于登天。
    “嘿嘿，你以为都跟你这么傻？不提前搞一套衣服岂不是就露馅了？”秦汉拍了拍胸膛，仿佛他真的是偷偷溜进来的似的。
    “你敢偷太白书院的弟子服！你疯了吗？”小女孩显然中了计，呼吸也不像之前那么急促了，“你没有阴武灵，怎么也敢做这种事情？”
    “阴武灵？”秦汉暗自嘀咕了一句，看来果然如他猜测一般，这小姑娘能隐匿身形还真是跟武灵有关，虽说瞒不过他的太虚劲，但想要浑水摸鱼进入藏书阁倒是简单的很，毕竟外面那守门的长老是没有秦汉这种能耐的。
    “咦，你连阴武灵都不知道，看来你还真不是太白书院的弟子，呼呼，吓死我了可，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发现隐身状态下的小楚呢。”小楚终于放松了戒备，“嘿嘿，其他人晚上不敢上来二层的，因为他们都以为这里闹鬼了呢，哈哈哈哈。”
    看样子这小楚以前没少在藏书阁里搞小动作，秦汉恍然大悟，难怪入夜之后二楼都没人了，原来是这小丫头捣的鬼。
    “哎，可是小楚的阴武灵三天才能使用一次，我该怎么出去呢，要是被太白书院的人赶出去的话，以后再想进来可就难啦。”小楚沿着藏书阁二楼的窗户走了一圈，接连叹息，“周遭的书院也就太白书院看管最松，以后要是不能进来，我该怎么办啊。”
    秦汉一听乐了，这小丫头看上去岁数不大，可实际江湖阅历倒是不浅，周遭的书院看来都摸的透透的了，估计没少借助这阴武灵捣鬼，“你这丫头才这么大点年纪，怎么就敢往往人家书院藏书阁钻？不怕东窗事发？”
    小楚撅起嘴巴，嘟囔道，“你这么大岁数了，不也跟我一样偷溜进来吗？哼。”
    秦汉差点被她这一句话噎死，好在数百年的修养仍在不至于立马脸红脖子粗，“我只是无聊进来转转，这些什么炼丹炼器阵法书在我眼里不值一提。”他这话说的倒是底气十足，太白书院这里的藏书阁炼丹阵法书完全入不了他的法眼，只有那炼器书值得稍做研究，但也仅仅只是有些新奇而已，毕竟任何修炼者通达最终的高度终将舍弃身外之物，神兵铁器终作古，唯有达者留其名，便是这个道理。
    一听到这句话，小楚立马双眼闪烁出光亮，整个人都从地板上跳了起来，“真的吗？你没吹牛皮？？？”
    她这一跳不要紧，顿时楼下那些埋头看书的外院弟子浑身一震，彼此之间议论纷纷，“听到没，听到没，那女鬼又来了。”
    “嘘小声点，虽然咱们在楼下人多，阳气重，但谁能保证那女鬼不下来找麻烦？”
    “我看咱们还得将此事再度上报给徐管事啊。”
    “哼，上次上报徐管事的王大柱被修心长老训斥了一晚上，我可不想再去触霉头，算了吧，反正炼丹书也足够看的，干嘛去招惹那女鬼啊……”
    ……
    秦汉耳力强悍，听到楼下的议论满面黑线，看来这外院弟子没少遭受这小丫头的“毒手”，“这是自然，秦某人从不打诳语。”
    小楚歪着脑袋，“打诳语？是什么？算了算了，你如果真有那么厉害，能帮我个忙吗？”
    看着小楚楚楚可怜的样子，秦汉却没有直接答应，反而“故作”高人道，“帮忙？请我帮忙可得要付出代价啊……”
    小楚立马紧张起来，扭捏的握着拳头，隔了半晌才下定决心道，“嗯，我清楚的，虽然今年我才十四岁，但只要你能帮我哥哥度过难关，钟小楚愿意终身侍奉……”
    秦汉接二连三的在这钟小楚身上吃瘪了，没想到这小丫头最后居然连自己都卖了！而且看她的姿态不似作伪，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你……”
    钟小楚感觉对方似乎想要讨价还价，咬紧嘴唇道，“其他的事情，还望先生等小楚满十六岁……”
    小姑娘虽然貌不出众，看上去甚至有些脏兮兮的，但她眉眼之中的坚定神情，却异于常人，秦汉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回想起自己在天澜界收过为数不多的一位弟子，也如钟小楚一般拥有坚毅卓绝的内心，当时秦汉将其从乞丐窝里带走的时候，那倔强的眼神同样让他记住了一辈子。
    “傻丫头，以后这种话决不能说出口，知道吗。”秦汉轻轻流转太虚劲，一股沛然暖劲儿，自钟小楚天灵灌入，一番扫视之下惊觉这小丫头竟然能活到这个年纪倍感惊奇。
    “奇经八脉均被阴气阻塞，先天少阳，太阳无法凝聚气息，三阴绝脉吗？”一番查探之后，秦汉愈发好奇，三阴绝脉说不上什么神奇体质，反而是一种非常容易早夭的经脉现象，依照天澜界的常识，三阴绝脉的男子通常难以活到二十岁，而三阴绝脉的女子通常八九岁便会感染恶疾而终。
    “这大概就是阴武灵的功效了，嘿，这武灵之说，倒真是有些玄妙非常。”秦汉以高处俯视，眼界之广阔天澜界内罕有敌手，他自言自语一番后，发现钟小楚仍旧咬紧牙关，紧闭双眼，似乎在等待什么似的。
    “喂喂喂，傻丫头，该睁眼了。”
    钟小楚脸色绯红，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衣服完好，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咦，先生莫不是那方面……”
    秦汉现在还没正是收徒呢，却快被这丫头一句接一句的凿晕了，“哼，我又不是禽兽，对萝莉不感兴趣。”
    钟小楚嘟囔道，“我听说越是厉害的人越喜欢年轻的，我隔壁小花十三岁就嫁人了呢。”
    ……
    人啊，一旦产生了兴趣，往往就容易钻进去出不来，对于秦汉而言尤是如此，刚来云海大陆的时候，他本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太虚劲，然后再次想办法激活解天卷轴离开这里，但他已然先是允诺白玉儿，此时又动了收徒的心思，“看来这云海大陆我要多待些日子咯。”
    权势金钱地位，是羁绊，师徒兄弟爱人同样也是羁绊，秦汉自知无法斩落六根清净，便无法冲击最高一层的武道，这或许是他的弱点，但同样也是令他在离开天澜界仍旧为人所记的原因啊。
    腋下夹着钟小楚，越墙离开藏书阁，这在前几天或许还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此时的秦汉已经大致了解了云海大陆阵法规则，太白书院的阵法在他眼中跟没有一样，轻而易举的便寻出了十多条悄无声息离开太白书院的法子。
    原来钟小楚还对秦汉前辈高人的姿态略有怀疑，但此时的她只感觉风呼啸而过，眼前的景色犹如万丈云岚河往后飞逝，秦汉身法高妙，速度又是极快，这种体验她从未有过，直到离开太白书院有一段距离方才大喊出声，激动地不要不要的。
    余家村，距离太白书院三十余里，靠近云岚河与七千碧波的入海口，只是一处普普通通的渔村，因为有碧江城的大港口，余家村的重要性自然下降很多，更何况七千碧波之中海妖众多，云岚河入海口经常会有海妖出现，故而余家村整个村庄都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
    三十余里的路，秦汉眨眼间数十个呼吸便已经顷刻而至，如果不是亲身体验，打死钟小楚她都不会相信，“先生，你真的是高人啊。”
    秦汉背负双手架子摆足，他很清楚想要收徒势必要展现自身的实力，否则谁愿意跟你混啊，实际上数十个呼吸已经是他现在的极限，太虚劲毕竟缺损严重，否则眨眼间三十余里路便破空而至了。
    钟小楚满怀欣喜，她蹦蹦跳跳的朝村中奔去，此时万家灯火尽数熄灭，只有村落西北角还有一户破旧茅庐下面挂着灯笼，似乎在等待钟小楚的归来。
    为了维持自己的高人形象，秦汉自然不能直接跟在钟小楚屁股后面进入茅庐，只是背负双手站在院外望月，同时一些若有若无的思绪也开始蔓延入他的脑海。
    当年他收的第一个徒弟赐名云烟，说来奇怪，两人的相遇居然是因为云烟偷走了自己的一柄废弃佩剑，彼时已经弃剑化罡的秦汉便一路尾随云烟——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小乞丐，无名无份，云烟偷走佩剑只是为了换取几个肉包子，若只是如此，他未必会因为怜悯收下云烟，那几个肉包子被云烟小心翼翼的带回了乞丐窝，被她放在了老乞丐的怀里。
    老乞丐生机快要断绝，云烟手忙脚乱的把包子往老乞丐嘴里塞，看到此情此景秦汉自然不能再束手不管，顺手延了老乞丐几年寿命，同时也记住了云烟那个守护老乞丐倔强的眼神。
    “也不知云烟那丫头有没有冲到剑圣，算了，他们几个都算是有本事的家伙，我何必那么担心呢。”秦汉使劲摇了摇头，突然间茅庐内传来轻声话语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楚，我说过很多次了，外面的家伙千万不要轻信，咳咳咳，高人又岂会怜悯你这个傻丫头？”
    “哥，真的是高人呢，先生带我飞了三十余里的路只用了几十个呼吸呢，对了对了，先生说他也会炼器阵法……”
    “够了！几十个呼吸便能纵横三十余里路，咳咳，傻丫头你被人骗了也不知道，怕是中了迷烟吧，咳咳咳，都怪哥没本事，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去太白书院了，成吗？”
    ……
    屋内的人对话声音依然压低了很多，但对于秦汉而言却清晰异常，“看来是我表现得太夸张了吧……”秦汉本想表现一下高人风范，结果自己的能耐大概是超过了这边人的想象力，真是有点多此一举。
    慢慢的，屋内声音消失不见，小屋门吱呀推开，钟小楚那通红的眼睛看来又哭了，“对不起，对不起高人，我哥哥说，让你先回太白书院。”
    秦汉一脸无奈，当年在天澜界，不知多少天才追在他屁股后面想要拜师学艺？结果这里面的病痨鬼居然把自己当成了神棍招摇撞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