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融化的雪

52 莺飞草长


又是一年花开早。
    天玥扒在窗玻璃上看路边的风景,时不时指着一幢幢巍峨大厦问他哥,是这个吗?是那个吗?
    刘天章专心开车不接她的话。一会儿车子从繁华大街拐进小胡同。街两边是一家挨一家的小商铺,招牌上写着五金行,花圈寿衣,果木烤鸭38元一套,出口转内销xx服装店,形形□□不一而足。再往里去竟然连卖鱼卖肉卖香蕉卖西红柿的露天摊位都出来了。又走了几分钟车子在路边趴下来,天玥看着旁边的一幢灰色的高楼吃惊的问,这儿?
    下车!刘天章不理她。
    可是,哥,天玥把胳膊抄在胸前皱着眉头说,这个作案场所不是你帮他们买的吗?怎么这么小气?好歹那边那个也比这儿强啊。
    \"那边那个\"从\"这儿\"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高耸的塔尖,有地下车库,一层是宽敞的lobby,客人出入要登记和请示房主。\"这儿\"还没有完售,几条大红条幅几经风雨已经褪了色上边的字却不含糊,比邻长安街,工薪族家园。
    谁告诉你是我给他们买的啊?别瞎说。
    切。你要留在这边工作还买了房,妈还偷偷问我是不是你谈朋友了?
    你怎么什么都听一半?谁又给你传八卦了?妈怎么不来问我?走人,不然我锁车了啊。
    行啊,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知道。一会儿看见初初哥哥我一问,他保准什么都说。
    这回变成刘天章不急着走了,他沉下脸来,回来!天玥,你要是喜欢小初就记着,到了那儿别瞎说瞎问。当时他们有点小问题,这房子是我们帮忙走的手续,钱可都是顾北一早就交清了。小初不知道,以为房子是我们家的便宜租给他,他每个月给我房租,我再还给顾北。我跟你说说清楚,你别到时候胡说八道,弄得我们圆不过来。
    天玥眼珠一转,费这么大劲干嘛不说实话?
    刘天章说,都象你呢,也不上大学天天就是玩儿。什么时候你才会体谅别人的难处啊。
    天玥笑嘻嘻的说,我怎么不能体谅?照顾初初哥哥呗。其实他养着北哥哥,北哥哥养着他不是一回事儿。要是有人愿意养我我求之不得呢。不过你最没劲,我要不诈诈你,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那时候要不是我自己慧眼,你能告诉我北哥哥他们的事儿?切。放心,放心,放一万个心。
    刘天章松口气,心说,我是怕你嘴上痛快,小命不保。
    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是赵小初。他一手撑着门,一手扶着腰,打招呼的时候带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还有点不好意思。
    刘天章赶紧去扶他,说,快趴着去吧。
    怎么了?这是?天玥莫名其妙,跟着进去四处打量。小两居,厅和居室都面积不大,所喜的是每间都通风见光。屋子里陈设简单,厅里只有一套原色藤质的座椅,一张金属加玻璃小茶几,和一个电视。背光的墙角有一个花架,错落的放着几盆绿色观叶植物。
    小初道了歉在最长的三人藤椅上趴下,椅子上预先铺好了一床被子。他不好意思的对天玥说,我摔了一跤,把尾椎骨摔坏了。
    天玥全当他哥消失,一个劲的追问,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巧?
    我,那个,玩滑板的时候从楼梯上跌下来了。
    天玥狂笑。怎么都停不住。刘天章有点尴尬,小初倒跟着笑了。我是有点苯吧。
    苯这个字是小初自己说的,顾北那天又气又笑又是心疼。滑板是顾北给小初买的,还给他报了个体育馆的班,教的人是个专业教练。小初不太适合足球篮球之类的运动。小时候练习少,没建立起足够的运动感觉。再加上他的体重太低,这种难免会有点身体接触的运动对他来说身体负担太大。最后顾北只能让他溜溜冰,打打网球。后来小初返回医学院本部,宿舍当然是不能住了,租房吧,周围进进出出全是医院熟人,而且一住好几年,还是自己买方便。顾北找来找去选中了这处房子,新,距离医院近,各方面条件马马虎虎,价格也承受的起。就是办手续的时候费了点力气,他们都是集体户口,拿出来动静太大,最后还是刘妈找人帮的忙。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是省的傻孩子想太多。顾北给小初买了个滑板,让他滑着去上班。走路二十五分钟,滑过去不到十分钟。不用存车,不用换鞋,锻炼身体,而且多拉风啊。行家看着这块板子就得流口水。而且小初这身板儿,等技术溜儿了,还不有得点仙风道骨的神仙模样?
    结果没两天,这孩子自己在广场练习的时候摔下来了,小尾巴骨没折,裂了。这么个奇怪地方,站着坐着躺着,怎么都不得劲儿。那天从医院折腾回来,再把小初弄到床上趴着,顾北都出汗了。他摸着小初的头发说,哎,你这孩子我算是知道了,大脑发达,小脑缺如啊。
    小初想起顾北的话跟着天玥笑。
    天玥说,北哥哥太没有经验照顾患者了。怎么能把吃吃喝喝留在茶几上就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趴着。还不如人古代人聪明呢。北哥哥也应该跟那个人似的烙个饼给你挂在脖子上,低头就能吃。再一个应该给你架在马桶上。呵呵,两大需要都不用着急了。
    刘天章听了翻白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有个声音传过来,大饼这个主意不错,明儿可以试试。后边儿那个还是算了吧。坐着还不如杀了他呢。原来是顾北回来了。
    天玥和刘天章都站了起来,小初撑起胳膊往玄关看。顾北一手拿了个相框,一手拿了个画筒走进来。先把东西丢开,在小初头上拍了拍,同情的说,残疾人就免礼吧。小初看着他笑,有外人在旁边又有点不好意思。
    顾北这才和另外两个人打招呼,上来直接问天玥,你怎么又流窜回来了?上次你哥跟我说你找的那个音乐老师绝对是个牛人啊。你不好好跟他在加拿大隐居学习,弄个名字在他的新专辑上,回头多少人再写 folk 或者 Cabaret 都得向你致敬。
    天玥撇嘴,换人了我。诗人的确可怕,天天写首诗送给你,回头我怕我也变成人家说的那种一树梨花压海棠。
    小初不明白,歪过头来看她。天玥指指头,他老人家六十多岁头发都白了。那不是一树梨花么?
    小初有点脸红,顾北大笑。
    天玥无辜的看着他们,接着说,有什么不对啊?浪漫大家都想要对不对?他真的很浪漫啊。可是想想光浪漫可不行。真在一起的话,他最多能陪我玩十年。然后我们就只能守在家里哪里也不用去了。再万一有个小孩,哇,他死掉的时候,宝宝才几岁。
    打住!打住!再说天都要塌下来了!刘天章出来拦着妹妹。
    天玥说,实话呀。我觉着你们上学都上傻了,实话都不敢说了。记得我去那边上学的时候,elementary school,讨论课。老师问我们,why there are girls in the world.我说,to make the world better. 我同学说,to reproduce.后来大家投票选,都认为to reproduce是最佳答案。我想明白了也觉得对。归根结底不就是这样吗?
    刘天章心说,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北反倒听得津津有味,他说,的确有理。不过你的答案比较高级,他们是从生物学角度考虑的,你是从社会人文角度考虑的。
    天玥是个性情天真的人听了顾北的话就高兴,冲着她哥得意的使眼色。几个人说了几句话,顾北和刘天章出去买食物,天玥留下陪小初。
    刘天章出门就和顾北说,你真放心啊?还不如我带天玥去买东西呢。
    顾北说,你小心眼儿了吧。咱妹妹我看挺好。再说了,本来我也不打算把他关在家里,他要是听什么都捕风捉影,那我也没辙不是。而且医院你以为是什么地方,那才叫百无禁忌呢。上次碰上谭一冰,说他们科里的大夫比赛讲黄色笑话,后来还评个太上黄,黄太后,黄公主。拿出来都是吓死人的名字。
    后来呢?刘天章失笑。
    后来我们家傻孩子脸红的可以把房子点了,皇上明白过来,吭吭两声儿说,注意点儿,有同学在。
    刘天章大笑,说,我们小初真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人呐。跟你在一块儿都没被污染。
    他还真不错,医学生很忙吧?现在还坚持打两分工。你怎么不劝劝他?
    顾北翻白眼,你以为我不想。说着他无奈又有点得意,他这倔脾气,真没治了。你可不知道他刚进临床没几天就在医院出了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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