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令

第17章


  董元任一见他们的神色,便知道路头不对。
  他隐居这几年,对于江湖,变得厌倦非常,因此,连那尚带有江湖味道的徒弟小阎罗曲士英,他也变得不大喜欢。
  此所以曲士英一提及要离董府,到江湖浪迹时,他立刻答应了。这时见黑蝙蝠秦历与及师侄欧阳昆望门投止。便禁止他们提起榆树庄之事。
  黑蝙蝠秦历原本是跟着七步追魂董元任的人,一向奉命唯谨,这时当然没有作声,欧阳昆不知就里,以为师伯另有打算,便也没有作声,先在府里歇下。
  董香梅烦闷之极,这时得知欧阳昆来了,自然欢喜,等到欧阳昆洗掉风尘,在客房中歇息时,便悄悄地踅人他所中。
  师兄妹见面,寒喧了几句,董香梅便问他来意。欧阳昆攒眉切齿道:“师妹,咱们白骨门可栽了,那小子,哼,万恶的东西,不但把师父击毙,还把煜弟也一掌震死……”
  “吓?”董香梅惊叫一声:“师叔和煜师兄都死了?那人是谁啊?”
  “你不知可还记得,咱们榆树庄以前不是有个下人,名唤韦千里的么?就是他……”
  “他?”她惊叫起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惊讶,使得那美丽的脸庞露出好些皱纹。“他怎会这么样啊!”
  欧阳昆恨恨地用右拳击在左掌上,道:“是啊,当年咱们榆树庄也不曾亏待他,是不?”
  董香梅忽然面色惨白,凝眸无语,眼光落在虚空中,竟然沉思起来。
  欧阳昆没有注意到她,自言自语道:“我特地来请师伯赶快去找那小子,把那厮千剐万剁,剥皮拆骨,都难解我心头之恨。”他咬牙切齿地,发出刺耳的磨牙声。
  董香梅冷冷一震,眼睛里流露出恐怖的神色。
  此刻她那受惊的心魂,随着茫茫天风,飘飞回到千万里外的榆树谷中,在那绿草如茵的谷中央,一株榆树屹立着。她仿佛瞧见那棵树,还露出嵌在树身上那枝白骨令的尾端。
  现在,她忽然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只要董元任一旦发现那支关系着他生死的白骨令失踪,查出底蕴,她可就难逃噩运。
  当日她擅自从继母房中取出那支白骨令,董夫人可是知道的。是以董元任毫不费力,便可以查出是她所为。
  她忽然奇怪这些年来,都没有想起这件事,而查夫人也没有泄露过。于是,她蓦然生出感激之情。
  “啊,师妹怎么啦?”
  “没有什么,我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她皱着眉头,缓缓站起来,显出怯弱无力的样子,生像那沉重的心事,把她压得行动维艰。
  “我要休息一下。”她继续道:“昆师兄你也得安歇了。”
  她徐徐走出房间去,欧阳昆虽不知她的心事,却感觉到她好像遗留下一些什么在房间里,使得整个房间的空气也沉重起来。他不由得也想起自身负着的仇恨,于是莫名所以地轻轻叹息一声。
  夜幕笼罩住这个使人向往的名城,外表上看来似乎一切都休息了,而董府之中,仍然没有完全停止活动。
  七步追魂董元任在书房中挑灯独坐,威严的面上,流露出茫然之色,生像倘样在歧途上,不知往哪一条路走才好。
  他细细考虑着自己的行止,对于江湖,他的确非常厌倦。
  然而,他又不能真个完全撒手不管,否则他便不能对天下武林交待。这漩涡真个把这位名震天下的黑道盟主难住了。
  房门微响,管家许保走进来。
  董元任微微摇头,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许保答道:“三更已经打过,大约快到四更……”一面替他换了一杯香茗。
  “欧阳昆认不出人家来历,倒也罢了,难道秦历也认不出么?董元任道:“明天你去安排一下,先寻到那厮行踪来历,再定对策。”
  许保应了声是,垂手侍立一旁。
  董元任有点忿怒道:“真气人,这是什么江湖?嘿,难道我想远隐也不成么?好罢,要掀起腥风血雨,那还不容易么?”
  随即发觉自己的忿怒似乎弄错了对象,以他这么一个理智的人,似乎不该随便发怒。
  他一拂袖道:“你可以休息了,我还得仔细想想……”
  许保恭谨地退出书房,在他脸上可以看得见困惑失措的神色。
  他还未曾走开,董元任已大声唤他回来,于是再走进书房中。
  董元任目光炯炯,非常威严地瞧着他,道:“现在我已决定了,一俟香梅的亲事办竣,便立刻办理此事,你先好好安排一下,寻出那厮的下落和根底。”
  许保唯唯以应,再退出书房。现在,他心中十分坦然,因为董元任坚定的态度,使他仿佛瞧见这位老主人昔年雄风。
  这时离董香梅出阁之期已不远,只消过了新年,那就差不多可以动程北上。
  爆竹一声除旧岁,新春已临,万户更新,杭州城中,说不尽新年的热闹。
  小阎罗曲士英在新年之前已赶回来,他一直没有和董香梅说什么话,但暗中却非常注意她。
  风光满眼,万众欢腾,这一年一度最热闹的佳节,却有斯人独憔悴。
  董香梅郁郁不乐,常日躺在自己房中,偶然出房时,都不大说话,即使碰见了刚刚从远道回来的小阎罗曲士英,仍然不大做声。
  然而那有意无意间的一转秋波,可就够把小阎罗曲士英弄得又怜又怨,不知是股什么滋味。
  七步追魂董元任在上元灯节过后的第三天,便遣嫁董香梅,即是说那天要动程北上了。
  小阎罗曲士英三番四次要和董香梅谈谈,可是自从新年过后,一连十多天的晚上,他都悄悄徘徊在她的房外或者屋顶上,却始终没有勇气闯进她的闺房,那个他曾经进去一次的房间。
  而且就在那一次,这位已届中年的武林高手,悄悄地付出了一生中全部的情感。此后的三年来,他痛苦而坚韧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渺茫的机会。可是,到头来他终于怀着破碎怨愤之心,北上京师。
  他想怨恨师父,但冷静时细一想想,便发现这并非师父之错,师父根本没有可能会注意到他居然钟情于董香梅。再者他又没有向师父或任何人透露过,狡谲如管家许保,也丝毫没有觉察。
  那么他怨恨谁呢?董香梅么?她却是不由自主,这并非她心中所愿意的啊!于是,他只怨恨命运,这无情的拨弄,可真把这位铁铸钢打的好汉也折磨得脆弱不堪。
  上元节终于到了,晚上时分,杭州城中到处张灯结彩,五光十色的花灯,还有追逐结队的游人仕女,即使在城外的远处,也会被这冲霄的灯光和喧腾人声引得渴欲人城赶赶热闹。
  董府中也挂满了花灯,这时因为多了黑蝙蝠秦历和欧阳昆等人,府中比之往昔可热闹得多。
  小阎罗曲士英触景添愁,不觉喝多了两杯酒。
  酒力攻心,使得他忽然十分冲动起来,于是他一径到外面去找董香梅。
  府外搭了一座灯棚,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宛如火树银花,鱼龙曼衍。使得许多人麇集在府前,热闹之极。
  他瞧见了七步追魂董元任,也瞧见了董夫人王若兰,还有好些家人,但却看不见董香梅的芳踪。
  他的眼光在欢笑往来的人群中搜索了许久,无意中一回眸,却见董香梅怯生生地站在侧门的角落中;那儿灯火不明,显得甚是冷清。
  他走过去,叫声师妹。董香梅呀了一声,道:“原来是师兄你,可真把我吓了一跳……”
  “再过两天便是师妹大喜的日子哪!他冷冷地道,声音中生像含有讥消之意。
  她责备似地瞪他一眼,忽然推开侧门,进府去了。
  小阎罗曲士英愣一下,也自闪身进去,倏然间已走在她前头,回身把她拦住。
  “你喝了很多酒么?”她皱皱鼻子,然后垂下臻首。
  曲士英长长叹口气,使得她禁不住抬头望他。
  “我知道你心中痛苦。”他大胆地率直道:“当然更知道你为什么痛苦,可是……这似乎已被命运安排了,虽然想努力挣扎,总是徒然
  她愣住在那儿,歇了片刻,两行清泪,沿着面庞流下来。
  曲士英一纵身,跃起丈半之高,回头一瞥,只见董元任还和王若兰在原处观灯,便稍稍放心,身形仍然落在她面前。
  董香梅但觉普天之下,只有这个声音冷酷的师兄能了解她。不管是在以往的经验抑是此刻,她都认为是这样。于是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直掉下来。
  曲士英既可怜她无告的处境,又忿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恨哼了一声,猛然一踩脚,把地下的砖石踩裂了一片。
  他一伸臂,把她抱在怀中,呵慰道:“别哭,师妹你别哭……”
  她的身躯虽然小巧玲珑如香扇坠,但却长得骨肉挺匀,甚是丰满。曲士英登时动心,加添了两份醉意。
白骨令--第五章 获奇书脱胎又换骨
第五章 获奇书脱胎又换骨
  董香梅在他强健的臂膀中,擦拭掉面颊上的泪珠。她记得自从三年前由榆树庄南迁杭州之时起,到如今已被这位师兄拥抱过三次之多,每一次她都从这壮健有力的拥抱中,都获得了被保护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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