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令

第62章


  那条恶龙遗骇,因血肉已化,是以份量甚轻,被水流一卷,便出了洞外。
  韦千里焉能得知此故,是以庸人自扰,虚惊一场。但错非他心存忠厚善念,那柄屠龙剑会否到他手中,也成疑问。
  他大大放心,吐一口气,水泡直冒上去。这才惊觉此身仍在水中,为之暗中失笑,正待转身离开,忽然瞥见那条乌龙四只脚爪,乌光闪闪。
  韦千里福至心灵,过去挥剑一削,红光过处,五只利爪掉下来,长约两寸。
  通通削下来,一共是二十枚,他放在囊中,然后贴着石壁,尽力一跃。纵出潭外,长剑点在石壁下,微一借力,便上了岸。
  宝剑归鞘,斜挂背上,这时发现一身衣服都尽破碎,大白天如碰见人,一定把人吓坏。
  但他还是兴高采烈,反正这地方甚是偏僻,便准备到夜间才动身人城,不拘什么法子,先弄一套衣服用用。
  取出一枚龙爪细看,只见这枚龙爪体长约两寸,有一点弯曲。尖端锐利无比,乌光泛射。
  试将之向石头上击,火星溅射中,石上已陷了一个洞。
  韦千里大喜想道:“这桩暗器,不论任何护身硬功气功,都难以抵挡,还有这柄剑……”
  想起背上的屠龙剑,心痒难禁,便撤出来,随手使了两招,就劈风之声,特别尖锐刺耳。
  他更加开心,试以九阴掌法,改变为剑招,起手两招甚是顺手,第三招星移斗换,剑光在上盘转个大圈,跟着第四招是卞庄刺虎,满宝剑光忽然尽敛,化作一道火龙似的,向前疾射出去。
  只听他咦了一声,满脸俱是惊异之容,怔怔地凝视手中的长剑。
  原来当他一剑电射出去之时,突然感到剑身厚度不够,故此急剧变招时。力道不顺,未能直达剑尖,甚且有点软软弯垂之感。
  这一招如在对敌时,乃是险着,倘若真气不能贯达剑尖,不但无能伤敌,甚至要反被敌人乘隙攻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怔了一会,认为自己必需熟谙此剑性能,方可用以克敌,否则神物虽得,却不能致用,岂不可惜。
  于是他用心地练起来,一招一式,俱是全神贯注,运足真力,心眼手合而为一,慎重之极。
  可是多使数招之后,便发现不仅是早先那一招才会真力不贯,其后还有不少招式,也有同样毛病。
  这个俊美的年轻人有点急燥起来,寻思一会,又继续舞剑。
  要知剑乃兵器之祖,易学而难精。韦千里一身武功,虽然已人高手之列,但若以掌招溶入普通剑法中,尚可不失真髓,威力仍在。然而目下他这柄宝剑,乃是玄门上古异宝,形式尺寸俱与常剑不同。其中大有学问,并非朝夕间便可领悟,他虽具有绝代身手,却仍难立刻摸出此剑特质。
  看看炼到天色全黑,肚腹早已雷鸣,饿得他兴致已失,随步走到石亭中休息,只等再黑一些,他就直奔襄阳,设法弄一套衣服穿了。
  这座石亭因有那边纯阳寺的道士打扫整理,是以尚称整齐。
  亭中间本来竖立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副图画,乃是记述昔年纯阳真人解剑屠龙图。但方才已吃长蛇阮伦一掌击折,是以满地俱是石屑。
  那方折断了的石碑,已经飞到石栏边,幸有石栏挡阻去路,是以没有跌坠泽中。
  韦千里走过去,俯身捧起那块石碑,走回原处,竖直放好。他的用意是免得明日被神神神祠道士发觉之后,大惊小怪起来,惊动世俗。现在放回原位,因折断处并不平稳,是以嵌回原处,不易发觉,也不易推倒。
  但刚刚放好,便又皱皱眉头,怀疑地瞧着那方石碑,随即再次捧起那块石碑,摇动一下,只听石碑中籁籁发出声响。
  他耸耸肩头,想道:“这一定是当年那个刻碑之人,捡了一方坏石头,竟然中有洞穴,是以摇动时发出声响,我不须多管这些闲事。”
  现在兴致大减,只因除了在剑法上,遭遇上莫大困难之外,他又没有炼过暗器,这二十枚利可催石成粉的龙爪,在他手中,等如是暴殄天物。
  他等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腹饥,便开始动身直奔襄阳。
  不久便望见满城灯火,韦千里想想自己身上实在太不像样,只好在路旁一处阴影中蹲下来,等候那灯光灭却大半时,才越进去。
  蹲了好一会,忽然三条人影,疾如电逐星驰,转瞬间经过他所蹲之处,疾然隐人他来路的黑夜中。
  韦千里看出这三条人影正是迫他下潭的三个老魔头,心中大凛,屏息不敢动弹。等他们走过之后,长长透一口大气,道:“幸亏我没有直闯入城,否则不迎面碰上才怪哩!”
  暗自庆幸之后,却又仿惶起来,不知自己是立刻进城好,抑是再等一会。
  他犹疑了好久,还不能决定,忽然又听到微轻的步声,从远处直奔襄阳城。
  韦千里并不在意,只因那三个老魔头脚下轻灵已极,虽然到了近处,仍然难听到声息,故此不加以注意。
  但步声却移动得快如奔马,转瞬间已来得切近。
  这等速度,错非那三个老魔头,决难办到。诧异之下,回首观看,赫然三条人影,一高两矮,有如奔雷逐电般飞驰而来。
  但见那个高得惊人的长蛇阮伦,肩上托着一方形如早先那方石碑的东西,但却用一件长衫裹住,是以看不出是什么东酉。
  这件东西一定甚重,故而那长蛇阮伦,为了要跟上双首人蛇毕相和七步追魂董元任两人,脚下便无法不弄出声。
  不过这仅是韦千里这等高手才听得出来,其实轻微地比落叶之声大不了多少。
  三个魔头一言不发,转瞬间又掠过他匿伏之处,直奔人襄阳城去。
  韦千里本来一肚子义愤,皆因他以长蛇阮经肩上之物,乃是一个人,但细看之下,怎样也看不出半点人形。
  当下不肯轻举妄动,等他们过去之后,又舒了口气,耐心等候。
  好不容易觉得城中灯火已稀,他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便向城中扑去。
  人了城中,街道上已静无人迹,他斗然一怔,想道:“如今店铺俱都关门,我到哪里去买衣服?”
  这个问题看来不大,其实却不易解决。
  因为韦千里曾在镖行中混过,知道自己半夜三更去敲门买衣服,一定令人疑惑,不须天亮,黑道中人以及六扇门中的眼线,都会得知此事。
  那七步追魂董元任乃是天下黑道盟主,若听闻此事,又问出他的相貌,岂能不知他已逃脱大难?
  如若被他立刻得知讯息,又将一场大麻烦,动辄连背上的屠龙宝剑也保存不住。
  有这种难题,他便不敢惊天动地去拍开专卖衣服的店铺。
  他皱着眉头,无目的地在黑暗的街道上走着,蓦又发觉如此躇踌在大街上,也是惹人注意的事,便急急忙忙折人一条小巷去。
  七转八转,已不知转到什么地方,四下已是穷巷陋室。
  忽见一座菜园,灯光闪射出来,他走过去一看,原来在那菜园中,一间破屋子,里面还点着灯火,从窗户中透射出来。
  窗前一个人伏案而坐,有时低头沉思,有时仰面向天,摇头摆脑。
  韦千里认为这个人八成是疯子,正要离开,忽听琅琅出声,传人耳中。
  他停住脚步,侧耳而听。只听那人读孟子那几句天之降大任于斯于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饥其体肤……”
  韦千里微微一笑,兴起同情之感。要知他当年在榆树庄中,有个书呆子的外号。其后为衣食而奔走江湖,也自日夕不释卷,故此对于落魄而多幻想的读书人,他最能了解其中苦况和心境。
  这个书生苦读至今尚不就寝,可以想见其用心之苦,而其境遇之惨,却也可从菜园中这间破房子而看出来。
  他微笑走过去,悄无声息地掩到窗边,只见书生相貌诚厚,五官端正,福泽甚厚。
白骨令--第十六章 田崇礼酒后铸大错
第十六章 田崇礼酒后铸大错
  那书生停手剔剔灯火,微叹一声,突然又漫声长吟道:“风月岂唯他日恨,烟霄终待此身荣,未甘虚老负平生……”
  韦千里忍不住,问道:“不甘虚老负平生的书生叫什么名字?”
  那书生陡然一惊,站了起来,探首出窗外一望,那有一丝人影?
  他面色灰白地坐回椅上,韦千里又飘回窗侧,道:“你不须惊恐,我并无伤害之心,适才见你深宵犹自苦读,故才相问。”
  那书生听他语气温和,实在不像会害他人,便舐舐嘴唇,道:“小生李慕曾,幼失怙恃,家贫如洗,幸有族叔供养,并令习文。讵料年前族叔生意失败,仅堪自给,无法维持小生。迫不得已,为此间菜园主人看守园子,勉强维持膏火之资。”
  韦千里道:“原来如此,你向学之心可嘉……”说到这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便继续道:“咱们总算有缘,我可助你膏火之需,但无功不受禄,我亦有所求于你。”
  那书生面色变了几回,才勉强道:“不知小生何能略效薄棉?”
  韦千里道:“你不必多疑,仅需将身上衣服脱给我,佛家所谓种因得果,我今取你一袭衣服,便了却此因,你便不须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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