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神儿不如我走神儿

第14章


 
  我抱着至少超越《马桥词典》心情读《暗示》,结果很惨,我发现,《暗示》不仅根本无法被当作“长篇小说”阅读,甚至,就算将其划入“随笔”一类,其水准也已悲剧性地滑落到作者一九九六年出版的随笔集《世界》之下。 
  “上帝不是幸福的免费赞助商。上帝指示了幸福的目标但要求人们为此付出代价,这就是说,电磁场上这些激动得哆哆嗦嗦的小铁屑,为了得到性的美好,还须一次次穿越两相对视之间的漫漫长途”…… 
  这是我至今仍然记得的出于韩少功“性而上的迷失”文中的一句话。可到了《暗示》,不仅如此句子背后所存贮的胸怀、视野、锋芒之类已全无踪影,就连《马桥词典》中所呈现过的那种险峻搀杂朴白、混沌融会纯粹的个性也已消失殆尽……为何一个值得期待的作家其智力危机来临得如此之快之早? 
  我无聊地想,这恐怕与韩少功过早“解甲归田”有关?因为我发现,在《暗示》中,举凡言及“骨感美人”、“卡拉OK”、“电视政治”、“行为艺术”、“进步主义”之类与城市、人群密切相关词条时,韩已一点儿“狠”不起来!曾在《马桥词典》中被韩少功阐释得怪异而丰润、集“能干”、“本领”、“技艺高超”、“残暴”、“歹毒”、“恶意”、“不怀好心”于一体的那种“狠”的美学锋芒已远远离“韩”而去。剩下的,不过乏力感叹庸常唠叨,一堆一堆,琐琐碎碎。 
  也许,当一个人不再混迹于喧哗人流嘈杂街市、不再会心于蜩螗沸羹急管繁弦,其智力所向之锋芒必然转为虚无?其智力呐喊之嘹亮也因此缺少了一种不可或缺的合唱背景?果真如此?   
  工作DNA   
  郝明义 《》 大块文化出版公司 
  Great minds think alike. 
  本书与几乎所有人都有关系:《工作DNA》。 
  郝明义先生为台湾资深出版人,他开设了一间出版公司,叫“大块”――这间公司有一句口号,看了之后就记住了,也喜欢,叫“大块文章,大好人生。”相似的口号他们拟定了一大堆。连接起来,像是一段壮阔人生:“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块蛋糕,大把鲜花;大块文章,大好人生”……这间出版公司,有点想法。 
  与《工作DNA》一书出版时间相近,标题为《做适合你的工作》《狗日的工作:知识社会的职业选择和个人自由》(江西教育版)等书也相继出版,作者都是美国人。关注“工作”主题正在成为一个新热点? 
  细想起来,“工作”本身确实蕴含丰富――其蕴含远远超越“下岗”、“求职”层面,复合着“工作文化”等复杂意味。 
  有人预言在新世纪,“工作”甚至有可能成为时尚。一项研究报告称,尽管技术发展缩短了工作量,但美国人二十世纪末还是比较二十世纪初工作得更多。原因之一即在于他们对工作发掘出一种宗教般狂热…… 
  依阿华州立大学某研究人员说,美国人比从前更倾向以工作寻找生命的价值,他们视工作为目的。而“休闲是生活进步的目标”之类的观念,已成为十九世纪及廿世纪初的过时想法。 
  一个数字说,九十年代初美国人每周平均工作时数从一九七三年的406小时增加到489小时…… 
  工作?工作!   
  “嘀咕”已是一门学问   
  何立伟 《星光失眠》 百花文艺出版社 
  用一句格言把真理关住 
  给时尚下定义,也难也不难。时尚是个叛徒――这是某高人对时尚发出的尖酸评价。可那尖酸不是全无道理。 
  那么眼下呢?眼下时尚或许更像一把剪刀――它在清脆嘹亮的嘁嘁嚓嚓中,不仅削短了MM们的头发,也把文人们的文本越削越短。 
  《话中画丛书》所迎合的或许正是如此时尚。“短”是特点,“配图”是特点。在一个乐趣比思想重要太多的年代,如此迎合无奈之外,也算一种策略。一位作者说了一句话响彻大江南北:清高是清高者的墓志铭……无奈被幽默了,可还是无奈。 
  丛书中收有《手痒》(陈村)、《脑袋书本及其他》(赵汀阳)、《星光失眠》(何立伟)、《爽呆了》(王玉北)四种。此四种个人集中,要论嘀咕状态,陈村最佳。在时尚的剪刀劈头盖脸的削删中,所谓“嘀咕”,不仅要学习,而且要修炼:它要求你符合时尚潮流,也要求你多少倾听一以下来自自我内心深处的声音,多方照应,殊为不易。不信你就试试看――在整体阅读氛围愈发一地鸡毛的现实语境中,全无个性之神韵的“鸡毛”没人要看。弄出点动静不难,难的是这点动静尽可以没什么意义,但必须不讨厌并同时讨人喜欢。在今天,讨人喜欢多难呢。 
  这样,“嘀咕”已大致就是一门学问。就说陈村,其“嘀咕”策略便是凡事倾听自我内心的动静:浑浊就浑浊,激烈就激烈,迟暮就迟暮,庸常就庸常。因此,无论何种规格的时尚的石子儿,在陈村的水塘里总可以激起或大或小的涟漪。陈村自己恐怕也没想到,作家出身的他而今已是一位“嘀咕老手”。 
  说王小波,陈村说:“那个叫王小波的人终于死了”; 
  说美女,陈村说:“一个城市大了,很难没有美女”; 
  说休闲,陈村说:“它的一个最神圣的职责就是‘花钱’”; 
  说围棋,陈村说:“棋力的较量,常常也是坏心肠的比试”…… 
  粗粗统计一下,在《手痒》一书中,陈村文字所涉及的内容包容了我们日常生活的各方面。从钟表,到睡眠,从婚典,到美女,从时装,到烹饪,无一不谈,无谈不妙。有人说,当有人开始向爱因斯坦询问与物理毫无相关的问题时,爱因斯坦便不再是一位专家,而成为一个名人。 
  与之相似的话可以说给陈村:在他这些明显将就各种报章副刊编辑死缠硬磨一挥而就的短章中,机智与平和杂糅得那么圆融妥帖不假,但因此浪费掉的的其实是一部心灵之作的创意?也未可知。 
  与陈村相似,作家何立伟不仅完全沉浸于一种“格言写作”状态中,甚至亲力亲为,为自己的格言画插图。或许刚好相反――先有图画,然后再填上格言? 
  “祖父的额头已经干旱许久,我希望雨季到来”。 
  “我常常在牌桌上用一双颤抖的手捉紧自己未知的人生”。 
  “门是生活之书的封面。你用新的激动翻开它,遇到的却是老故事。” 
  “把裤子熨得那么直又有什么用?如果我们的膝盖是弯曲的。” 
  “最难兑现的承诺最容易说出嘴来。” 
  “星期天和它的无聊的烟灰被弹在一只苍白的玻璃缸里,我打一个哈欠便准备去失眠。” 
  “我喜欢用最清晰的声音,表达最暧昧的情感。” 
  “在开胃酒还未上来之前,亲爱的,先上一点开胃的争论怎么样?” 
  ……如此清新、短小、聪慧、敏捷,并间杂着沙哑叹息的短句、格言,读来确如时令樱桃般可心可口,但真就无休无止读起来,读下去,也有腻烦,并且担心――正如何自己所说:“用一只笼子把飞翔关住,用一句格言把真理关住”……在清新、短小、 
  聪慧、敏捷等丰富感受将我们的五官娇宠得熨贴完美之后,思想的行进便很容易偃旗息鼓? 
  时尚剪刀的嘁嘁嚓嚓有明快悦耳节奏,但事实上它也把一切旁逸的思绪以及生长于时间长河里的内省与呐喊统统切碎再切碎,同时,也让所可能恒久的闪光细碎到粉齑,细碎到近乎于无?从宏观上看,尤其站在一位资深作家的角度上看,它或许正是一种才情的挥霍?我不知道。   
  “环保”心灵   
  亨利・梭罗 《瓦尔登湖》 吉林人民出版社 
  睁开眼睛才会天亮 
  本丛书所收文字主题多与“环保”相关,但并非狭义“环保”。 
  在一个聒噪年月,就算仅止“泛环保”,益处依旧多多――相对于地球、天空、心灵、爱情、儿女情长柴米油盐而言,其实样样不离“环保”。 
  在此套“绿色传典”中,多种名著级畅销书、长销书、经典书尽被网罗其中――从奥尔多・利奥波德的《沙乡年鉴》、马寅初的《新人口论》,到蕾切尔・卡逊的《寂静的春天》…… 
  其中包括已有多种版本的亨利・梭罗的《瓦尔登湖》。 
  在《瓦尔登湖》结尾处,梭罗说:“使我们失去视觉的那种光明,对于我们是黑暗。只有我们睁开眼睛醒过来的那一天,天才亮了。” 
  梭罗的话是问题?还是结论?   
  尴尬的非正常生活   
  洪晃 《我的非正常生活》 海南出版社 
  A cat has nine lives. 
  本书完全按照畅销书“模版”制作而成,作者、出版者对此心知肚明。女主角即作者本人对自己的美丽已不自信――她知道,在一个女色、男色轮流坐庄的商业社会,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毫无廉耻地在书的内文或封面上刊登用铜板纸印制而成的彩色照片,很无聊。 
  于是,在书籍封面中被特别提取出来的元素基本不是图像信息,而是可由读者任意虚构与想像的文字信息。这些信息就其审美趣味而言,基本全无超过作者曾在《三联生活周刊》之“生活圆桌”栏目中所发小短文的可能,尤其没有超过“男人分两截”――那篇拿男人开涮的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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