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不是人

    “叔叔，叔叔……”
    几声稚嫩的叫喊从右边传来。
    芙伊偏头一看，在厕所通道受伤的那名小女孩正挥着小手跌跌撞撞地朝着君灭跑过来，脸上笑得那个开心啊，跟朵花儿似的，就是脚上缠着纱布，看着有点突兀。
    小人儿像一阵风略过芙伊的脚边，紧紧地抱住了君灭的大腿。
    “叔叔，我要跟你回家。”她仰起小脑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开心地说。君灭低下了头，看着她，没有了其他的动作。她不依不饶地摇晃着他的腿，左脚脚掌摩擦着地板。
    芙伊看着君灭的反应，又想起他格式化过这回事了。不过……没有我的命令，他怎么会自己低下头去看小女孩呢，于是她问：“君灭，你不记得她了？”
    像是得到了允许，君灭温柔地回答：“主人，我的系统里并没有记录到这位小姑娘的信息。所以，我不认识她。”
    “那没有我的命令，她跑过来抱你腿的时候，你为什么会低头？”芙伊狐疑。
    “我不知道。主人。”君灭语气依旧是温柔，神情却真的如同木刻的一样，难起波澜。
    “怎么会呢，叔叔，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你看你看，这是你亲手给我的棒棒糖。”听到君灭的话，小女孩满脸焦急，松开抱他的手，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半块棒棒糖，认真地举着给他看，眼里流露出满满的楚楚可怜。
    芙伊掰过君灭的肩，小声地对他说：“不管你格式化还是没有格式化，你暂时装作认识这个小女孩，别惹她哭了。麻烦。”芙伊知道跟小女孩解释君灭是个机器人没用，以她的心性应该还不能理解机器人与格式化这些概念，她应该是认定君灭是个对她好的朋友了。要不然一直缠着他要跟他回家。
    “叔叔……”她举着棒棒糖的小手有点发抖，隐隐约约还能见到有些水雾在眼眶里升起，“你是不是不喜欢虞儿……”
    芙伊看她快要哭了，心里咯噔一下，真是猜什么来什么。她赶紧用手肘偷偷推了一下君灭，示意他上前去把小孩哄好。
    君灭仿佛又得到了命令一般，俯身轻轻揉了一下小女孩的头，笑着：“怎么会？你很乖，我很喜欢乖孩子。”他又温柔地接下棒棒糖，“你叫虞儿，是吗，你家人呢？”
    “我叫郭虞，没有爸爸妈妈……”她低下头去，小手绞着衣角，“但是姨姨说了，以后我就会有一个家，姨姨还说，只要我乖乖地，就有人来接我回新家啦，但是我等了好久喔，都没有人来……”
    芙伊听着她说话，天真的语气里还带着一点伤心，又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估计这小孩是孤儿吧，在孤儿院等收养却一直没人领她回家，她口中的姨姨可能是孤儿院里照顾她的阿姨吧。
    “叔叔，你带我回家吧，我会更乖的，带我回家吧，叔叔……”小女孩已经再次攀上君灭的大腿，似乎不会再松开了。
    “虞儿乖，君灭只是个机器人，君灭不能带你回家的。”他蹲下去，扶着小孩的双肩，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喜欢叔叔！我要跟着叔叔！”她很激烈地摇着自己的身子，开始耍起脾气了。
    君灭任由她在身旁打闹，没有再说话，好像待机了一样。
    “呜呜……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跟着叔叔！我不要回去以前那儿，我不要不要！”她已经哇地一声哭了，还一边哭一边喊叫。果然是小孩儿的招数，一哭二闹三大叫。
    原本见小女孩可怜兮兮的，芙伊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把她带回去的，但她这一哭，让芙伊立马觉得头疼了起来，小孩子哭是没完没了的，特别麻烦。
    正在芙伊感到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身后一句熟悉的话语传进了耳朵里。
    “芙伊，你又惹什么麻烦了？”
    芙伊一转头，有点诧异，随后，就是一阵阵的尴尬。
    德潜，不是早就走了的吗……
    小女孩听到了动静，转脸看过来，发现德潜正奇怪地盯着她，她心里有些害怕，停止了哭泣，怯怯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叔叔。
    “叔叔……”小女孩抱着君灭的大腿更紧了。
    “君灭是吧，你都会做些什么？”德潜没再看神情不太自然的小女孩和芙伊，转而看着君灭，“如果你能照顾小孩，我和芙伊可以考虑收养这个小女孩。”
    “你说什么啊？”芙伊惊讶地看着他。转念一想，这个男人一定没有离开，肯定是在哪里跟着我，要不然他绝对不会可能知道这个小女孩的事儿。
    德潜没有理会芙伊，只直直盯着君灭的眼，那双海蓝色的眼眸像闪亮的蓝宝石，竟让他有些讶异，甚至好看得让他有些嫉妒。
    “君灭是全方位机器人，拥有科学的育儿知识，医疗知识，教育知识，乃至其他的所有知识，都有系统专门学习过，不仅可以照顾小孩，老人，残疾，孕妇，精神病患者，也可以照顾各种年龄段的人群，包括健康的成年青年。”君灭迎着他的目光，客气地说，眼里依然盈着可以流转的温和。
    芙伊完全不能理解德潜现在的做法，估计是正常人都无法理解吧，“德潜，你究竟要干什么啊，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我关心一下很正常。”德潜恢复了以往的无赖嘴脸，避重就轻地回答芙伊的询问。
    “叔叔，我可以跟你们回家是吗？”小女孩听到德潜的话顿时就不怕他这个陌生人了，立马展开了笑容，扯了扯君灭的衣角，仰脸对君灭说，“叔叔，虞儿一定会很乖很乖的。”
    “乖虞儿，君灭没办决定你是否能跟我回家，君灭是个有主人的机器人。下决定的是君灭的主人。”君灭温柔地对她说，“虞儿可以问君灭的主人，可不可以带你回家。”说完，他站直身体，来到芙伊面前。郭虞依旧抱着他的大腿，随着他的脚步来到芙伊的眼前。
    “主人，你可以收养孩子吗？”君灭说。
    “哈？”芙伊有点难以接受，虽然自己最近非常有空，拜大学刚毕业所赐，，但我才21岁呀，没享受人生就要过上照顾孩子的家庭主妇生活了吗。
    “我说了，只要你能照顾小孩我跟芙伊就可以收养她。”德潜在一旁说，完全没有理会芙伊怎么想的，径直帮芙伊回答君灭的问题。
    “哎，你、你……你怎么回事，一跑出来就要决定我收养孩子，你凭什么？”芙伊感觉很不好，非常地不好，怎么回事啊，这个男人。
    “凭什么？凭我们有钱啊，你又不会养不起，你妈妈会很高兴的，如果有个孙女。”德潜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只一心想着让君灭照顾这个小女孩。
    其实他是想着，只要芙伊带小女孩回去，那么就算她带君灭回去也没有多少独处时间了，她自己不会照顾小孩，但她贴身机器人君灭可以。我不能让他一直呆在芙伊身边。君灭这个机器人，我看着就很不爽。
    “就算我家有钱养的起她，要不要收养也不是你就决定的啊。我们又不是夫妻。”芙伊觉得他很不可理喻，钢铁直男吗他，自己决定的东西别人就要听他说吗。
    “你不知道我喜欢……”德潜脱口而出，但他还没说完就又想起不久前芙宇对他说的话，于是立马改口，“你不知道我喜欢小孩子吗，而且对你来说，收养她也是一件好事啊。”
    芙伊愣了一下，什么鬼？喜欢小孩就可以随随便收养一个小孩啊。
    君灭这时竟也开了口：“主人，收养了她，我依然能时刻为你服务。”满带磁性的声音让芙伊有些心动，或许，我可以试试。
    天啊，我居然动摇了？她又在心里说道。
    “姐姐，姐姐，我记得你，姐姐，我可以跟你回家吗？”小女孩也在君灭的腿脚之下探出头来说，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芙伊拒绝，“姐姐，姐姐，我很乖的。”眼底充满了别样的渴望，那是对一个家的强烈渴望吧。
    君灭只是曾温柔地对待过郭虞，没成想郭虞会如此执着地，视他为亲人。当然，他不可能会想得到这些，他只是机器人，客观点来说，他甚至没有自己的思想。
    不过，总是有一些人，只是有过一瞬的交集，就奠定一生的牵绊。
    就像郭虞和君灭，比如君灭和芙伊。
    主人？……”君灭也在询问着，似乎赞同带郭虞回家，眼睛紧紧地盯着芙伊，“君灭可以同时照顾主人和虞儿。”
    口气虽然是平常的，但在芙伊看来有点恳求的意味。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君灭不是我的机器人，他怎么好像有自己的想法的……
    “姐姐……”郭虞见芙伊久久没有说话，心里涌上一丝丝委屈，在院里姨姨总说只要我乖就能找到家，姨姨是骗我的吗？不知不觉眼底准备又溢出泪水。
    芙伊被君灭盯着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恰好看到小女孩扭扭捏捏的委屈模样，心里升起一阵阵爱怜。她又转头去看看德潜，他正一脸得意地看着他们，眼里都是鼓励她去收养这个小孩的暗示。他盲目鼓励的目光让她非常不解，不过，既然他们全部都同意，只有我不答应是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姐姐……”小女孩又叫了一句，带着哽咽的嫌疑。
    “好吧，我投降。”芙伊被她叫的心里发毛，生怕自己不答应换来的是她嚎啕大哭，毕竟现在他们站在大街上，“我试试，要是收养程序通不过，我也没办法。”
    “耶耶耶！姐姐好棒！叔叔叔叔，姐姐答应啦！”郭虞跳起来去拉着君灭的手，高兴的叫着。
    我怀疑你是个小戏精，芙伊扶额，姐姐、姐姐的叫的那么甜，君灭他们就叔叔、叔叔的叫，希望带你回去不是个错误，她在心底揶揄着。
    德潜似乎很满意，在旁边不明意味地轻笑着。
    芙伊瞟了一眼德潜就不再看了，她永远猜不透这个男人在想什么，赶紧转移目光，省得他又给自己找什么麻烦。她偏头去看着君灭，他任由郭虞牵着手蹦蹦跳跳，眼里倾泻出难以言喻的温柔，一身雪白的他看起来特别赏心悦目，即便身边还有一身粉裙摇来晃去的郭虞。
    “叔叔，那我以后可以叫你粑粑了吧……”郭虞开心地询问着。
    只有芙伊心里一惊。
    那……照郭虞这么说，我不就是她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