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四大名捕

第77章


  嫣红能够猜测到这两名杀手的来历,权相一方从来没有停止过跟诸葛先生、红颜四大名捕的纠葛,一定要除之而后快。死人是不能开口的,嫣红对血影子谈大先生的恨又深了一重。权相笼络了如此丧心病狂的杀手,的确是京师之不幸,大宋王朝之不幸。
  “舒大人,你在何处?”嫣红重新把心事压下,也许这样的时刻任何儿女情长的烦恼思绪都该暂且放下。她想到青瓦台的沈镜花,再看到亭前小轿,念及轿中的如玉美人陆青眉——“舒自卷心里何曾再放得下哪个女子?”他已经有了沈镜花和陆青眉,一生足矣。嫣红的单相思像春天随风而起的尘沙,风起时便起,风灭时风沙又向哪里停息?
  小轿的青花轿帘一翻,露出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来,轻轻扶在小轿门沿上。在场的每个人立刻都被这只圆润细腻的手吸引,指如春葱,肤如凝脂。“是她!一定是她!”十九公子低声自语。他的眼神如着了魔般望着这只手,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零丁哥,为什么咱们等的人还不来?”轿中人轻声问道,声音有一点儿嘶哑。寒酸汉子垂首道:“小姐,我想他们也该到了。您不必担心,寨主爷说过他吉人天相的。”“呵呵。”轿里的女子轻轻笑了笑,笑声像一首清秀的诗,或者更像一支清越的曲子,直刺入众人的心里去。
  恰在此时,官道上健马的蹄声远远传来。那寒酸汉子挺腰道:“小姐,您听,他已经来了!” 远远的,北面来了六匹健马,风一般冲来。马上当先骑者满面风霜,果然正是罢职、奔逃的舒自卷。他身上罩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已经给征尘染成灰白色。胡须数天未刮,显得落泊而忧郁,只有眼底的光芒依旧闪耀,像暗夜里的云无法遮住的繁星一般熠熠生辉。
  轿帘一卷,轿里的女子探身出来向官道上望去。这一刻,望眼亭的人却是被舒自卷所吸引,倒没有人分心去看轿里的美人。只有十九公子痴痴地向那青衣女子望着,一时间忘记了斯是何世。
  舒自卷现身之后,望眼亭的局势陡生变化,杀势纷乱。
  何去、何从自然是抢出来捉拿钦犯。何去的双手自袖子里掏了三次,已经将五截兵器连贯成了一条四尺红缨枪,飞跃着向马上的舒自卷刺到。舒自卷的马未停,人未落地,侧面铁胆军师何倚绣铁扇指指点点,抗住了何去的“暴虎冯河瞠目枪”。何从还没有奔近舒自卷,三个推车的汉子陡然齐齐地跃了起来,阻挡住了他的去路。而这三个汉子的武器竟然是——腰带。只是这三条腰带已经到了武学中“束湿成棍”的高明境界,如同三条镔铁齐眉棍般联手攻击何从,隐约是少林派“伏虎十八打”的路子。
  所有埋伏的人都同时发动,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杀独眼鬼捕图亭南,救助舒自卷。当图亭南明白这一点之后,方发现自己这布局的人反倒陷入了另外一个难解的布局之中——
  亭左沼泽中七人发出飞蝗暗器,及时阻止住了图亭南相救何去跟何从。枯草中两人、亭右树丛中两人四剑齐出,以洋洋洒洒的“大漠孤烟”剑阵扑击图亭南。图亭南腰间铁尺怒起,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出手目标——是该全力攻舒自卷?还是乱军中暂避锋芒,再作决定?他本来想要再跟十九公子作个商量,偏偏此时,十九公子离座而起,飞鹤般冉冉飘向青花小轿,身形曼妙,气度非凡。
  图亭南还没有开始向剑阵还击,轰然一响,望眼亭崩塌,有个赤膊巨人抱着一柄镔铁金瓜锤破地而出,冲破亭顶,一飞三丈。而后,他自半空以一种不惜两败俱伤的绝望之势,锤击图亭南。同时,这巨人嘴里发出尖利的号叫声,如同受伤发疯的野兽。此刻整个望眼亭的局势只能用“极度混乱”来描述。 
  那轿里的女子遍身锦绣青衫,漆黑细长的头发用一条淡青色的手帕系着,自肩膀上直垂到腰间。她的肤色极为白皙,漆黑的眉毛微微有些上翘,双目修长,而睫毛天生卷曲,这令她看上去眉宇间有淡淡的愁郁。现在,她正微微张着樱唇,遥望舒自卷。苦相思的人相见,本应狂喜,但她的唇颤抖着,似乎马上要哭出声来。隔着一片刀光剑影,舒自卷也在望着她。谁都没有开口叫什么,说什么,此时此地,无言无声,一切,都在一个眼神交错里解释清楚。
  十九公子已到,陆青眉连望都不望他一眼。她眼里,只有一个风霜满脸的舒自卷,一个虽历经风雨而更加挺拔的舒自卷。两个轿夫已经自轿杆里各抽出一柄又软又薄的刀在手,横在轿前,齐声叱喝:“什么人?敢在小姐面前撒野?”十九公子手里的折扇哧地一展,沉声喝道:“不要挡我的路!”铮铮两声暴响,两柄刀在轿夫手里抖得笔直,同时斩了过来。
  十九公子腕底一翻,以扇挡刀,刷地一挥,将两柄刀同时反弹回去。两个轿夫身形交错,软刀再起。十九公子欺身直进,以折扇扇柄磕中两个轿夫的心口。那两个人的内力也着实深厚,心口受此重击,只是各自向后倒退了两步,却双手捧胸,不敢再动。“陆姑娘!”十九公子叫了声,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十分急促。整颗心也提到嗓子眼,似乎不小心便会跳出来一般。
  陆青眉仍然没有看他。十九公子再踏近一步,距离小轿里的人不过七尺余,似能闻到风里传送过来的陆青眉的发香。他记得当日看到范大师笔下的美人时,心里已经起了波澜:“这样的女子若今生能抱上一抱,一亲芳泽,该是何等旖旎销魂?”他的府邸里美人众多,但像陆青眉这般纯净无瑕、这般出尘清高的却绝对没有。自看那幅画的第一眼,他便醉了,醉在陆青眉的容颜里。
  “公子留步!”有人在轿侧低声道。声音既不严厉,更不威猛,但十九公子明明自那声音里觉察出一种无形的汹涌杀气。他只能停步,横扇当胸向那寒酸汉子望过去。寒酸汉子手里倒提着一柄样式古怪的柴刀,锈迹斑斑,并且刀刃上还留着几个崩碎的缺口。这汉子右手提刀,左手食指用力按在柴刀背上,而尾指跷曲如凤尾,拇指斜挑似凤冠。刀虽锈,人虽落拓,倒也犹有一种“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草莽气概。
  “尊驾是谁?”十九公子抱拳当胸恭恭敬敬地请教道。因为,他感觉这人绝不是寻常之辈。“惶恐门下,零丁刀客!”寒酸汉子只说了这八个字,手势已变。左手食指在刀背上叮地一弹,几片铁锈应声而落,想必这刀已经很久不用,锈得太利害了。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刀,是否还能伤人杀人?
  这八个字,足足令十九公子退了一大步。江西九江源头、激流险瀑三百里惶恐滩前、惶恐门下——位列八大刀之尾的零丁刀!“尊驾原来是陆零丁?”十九公子沉声问道,神色已经大见严峻。
  嫣红料不到舒自卷的援手一出现便控制了局势,阻挡住了图亭南、十九公子、何去、何从的杀势。她舒了一口气:“还好,望眼亭这一关舒大人应该可以平安度过!”也就在此时,她又发现了血影子的踪迹,直追过去。那是三棵挨得极近的枯柳,怪枝乱垂,每一棵都有二尺粗细。嫣红一冲近,便立掌如刀,向隔得最近的枯柳斩过去。那棵树的斑驳树皮陡然滑动翻卷,躲过了她的掌刀。
  嫣红双脚向枯树连环踢出,身形拔纵,自天而降,掌刀竖斩垂柳之顶。
  说时迟那时快,树皮正中突然出现了两只灰白色的手掌,啪地跟嫣红对了一掌。这一掌气势雄浑,把嫣红震得翻了出去。紧接着,红巾一闪,这片树皮飞跃着逃离了枯树,向正南方向冲出去。
  “嘿!原来僵尸门下练的都是逃跑的功夫么?”嫣红冷笑着追击下去。她在奇怪谈大先生到底是何打算,一味躲闪是什么道理?
  嫣红对望眼亭里战势与舒自卷的安危已经放心,所以,放胆向南追击过来。拜天岭一战,血影子谈笑间杀人,早就激怒了嫣红。她是捕快,以扑灭犯罪、捕杀罪犯为己任,目睹这等惨状,岂能袖手?更重要的是,僵尸门下伤了黛绿,在权相门下为虎作伥,必定会成为诸葛先生一派的大敌。种种理由相加,嫣红都要将血影子缉拿归案,若不能生擒,便出手斩之。
  嫣红入六扇门时日已久,经历过的大案、怪案也极多,但在舒自卷这一案是她始终受了“先入为主”的蛊惑,错过了案件的主线,被血影子牵着鼻子走。她犯了错,像钻进牛角尖的蜜蜂,再也找不到最终的出口。
  红颜四大名捕名声虽盛,但她们毕竟只是凡人,或者只能说是凡人中四个卓然不群的女孩子。只要是人,就会有犯错误的时候。这一次的错,导致的后果,成了嫣红一生的苦酒……
六、惊天
  何从仰面望了望,心念一转,循着嫣红的踪迹追了下来。
  向南十里,横亘着一条丈许宽的小河,薄冰方融,流水潺潺。河上有桥,此刻,谈大先生便负手于桥上,背对着追来的嫣红。风卷动着他胸前的红巾,烈烈翻卷。嫣红止步,双 
 
掌交错于胸前,喝问道:“谈大先生,一路南来,你手底下枉死的人太多,咱们今天是否也该作个了断了?”奔波之中,疲乏之至,嫣红的喉咙已经开始有些沙哑。毕竟,她是一个女孩子,体力跟耐力都无法跟老奸巨猾的谈大先生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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