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尘

 
  我抬头看前方，“江府”两个字闪闪入目。原来他是带我回家。 
  他走开几步，却又转头看我，笑意慢慢地从他的唇角漾开去，他把脸凑过来，轻轻地附在我耳边：“我喜欢现在的你~~”  
  有什么突然在脑袋里炸开了，我楞在那里。 
  灿烂的阳光下，他长长的身影晃动，模糊，消失~~~  
  他喜欢现在的我，他说他喜欢现在的我，就算只是喜欢，就算是和以前相比较而言，就算只是喜欢我的某一部分，可是突然间，连身边的空气都轻盈起来。 
  阳光中，满是芬芳的味道。  
 
  
 
 第6章 
我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活地向后墙边绕去。 
  走正门太显眼了，万一管门的问起怎么不见我走出去只见我走回来我可怎么回答呢，还是尘归尘，土归土，打哪出来就打哪回去吧。 
  后墙边堆着一堆木头，我踩上去，使劲一撑，跃到墙上。两只脚刚刚跨过墙头，敌情出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叫道。江老头工作那么多，女人那么多，怎么还有闲工夫到那么偏僻的地方来溜达呢~~~  
  江老头黑着个脸：“该我问你怎么会在上面吧~~~”  
  怎么那么歹运会被江老头撞个正着呢，真是乐极生悲啊，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抵赖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爹，我在爬墙。”  
  江老头冒火：“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别叫我爹~~~~”  
  “哦，是，江老头，我在爬墙。”  
  “你~~你~~~”江老头颤着手，捶捶双脚，颤巍巍地在一块假石上坐下，“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一个女儿来，老了还要受这种气~~~”  
  心中微微的有些内疚，我慢慢地移到他旁边：“爹，我以后不会啦~~~~” 
  江老头摇着头叹气。 
  “你不相信我，那好，我发誓。”  
  我举起右手：“如果我以后再爬墙，那就让我~~”咦，不对啊，不爬墙好像离现实太遥远了些，我连忙改口：“我发誓以后爬墙一定不会让别人看到。”  
  “你，你给我住口~~~”江老头气道，“你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么，你娘是怎么教养你的呀，你不知悔改你~~~~”  
  真是不提我娘还好，一提四娘我就一肚子不平的火气。 
  “你不用说了！”我跳将起来，“我知道你生了我，你给我吃给我穿，但是你自问你对我和其他子女一视同仁么，你有分一点点的爱给我么？”突然间想到了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同是儿女，爱竟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你抱过我几次，你教育过我么，你能问心无愧么~~~”泪渐渐地弥上眼睛，让我分不清现实，“我知道我没用，我丢了江家的脸，你对我不好也没什么。”我胡乱地抹去眼泪，“可是四娘呢，我娘温顺善良，并未犯错，你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让她一个人住在冷院里？你也许怪我娘没有把我教育好，但好汉做事好汉当，我的坏事和我娘无关。四娘其实每天盼着你，从来也没有说过你半句不好~~~~”  
  一会儿我娘一会儿四娘，话说完了才觉得有些不妥，但江老头却并未注意，怔怔地在想些什么，过了良久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四娘~~~~”转而又不再出声，只是怔怔地坐着。 
  我默默地转身离开。 
  我离开了那么久，我的亲生父母过得如何，他们，会不会有一点点想我？ 
   
  冷院里，一声声的木鱼声滑破暖意，从庵堂里传出来。 
  我静静地走到门外，看向内堂，一个瘦小的身子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 
  “娘~~~”我轻轻地叫。 
  四娘缓缓地转过头来：“晓谕，你回来了。”  
  我走上前去，把她从蒲团上扶起来。她一个趔趄，我皱皱眉，她小心地笑笑：“跪久了是这样的。”  
  “娘，你又在替爹祈福？”  
  她垂下头。 
  “娘啊，你怎么那么善良，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知道么，他有对你好上一分么，你怎么~~~”我愤愤地道。 
  她叹了口气，走到椅子边坐下。 
  我走过去，蹲到她脚边，轻轻地替她捶腿。 
  她揉揉我的头：“你真的变了好多~~”  
  我抬起头：“娘，我知道以前的晓谕肯定是知书达礼的，我生病后做错了好多的事情，你心里一定很难过~~~”  
  她柔柔地笑了：“你以前是很知书达礼，可是娘并不难过你变成如此，以前你总是郁郁寡欢的，身子骨又弱，可如今你每天都开开心心，人也健康了许多，娘不知有多欣慰。” 
  她擦擦我脸上的汗珠：“如果让娘选择，娘宁可你现在这样，不再暗自神伤。忘了以前就忘了吧，来日方长我们还可以慢慢地学呢~~~~”  
  “娘~~”我扑进她怀里，紧紧地搂住她，眼泪一瞬间又要涌出。 
  “傻孩子~~~”她拍拍我的背：“不管你变成怎样，你都是娘的好女儿~~~” 
 
 
  
  
   我是何其幸运啊，江晓谕，我一定会代你好好待她！  
  “只怪娘，让你从小少了爹的疼爱~~~~”  
  “爹，有什么好。”我不明所以地看她，“为什么你那么死心塌地地待他？” 
  她抬起眼睛，似乎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你外公以前是做布料生意的，小本买卖，日子也还过得去。那时你爹是铺子的常客，经常来光顾，我也就见过他两次。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由于一次意外，布料毁了，铺子完了，转眼间就要家破人亡。所有的亲朋好友在一夜之间却似和我们毫无瓜葛。那时我已定亲，可是对方却连夜退了婚，这对女人来说是多么耻辱的事啊~~~~” 
  英雄于是就要救美了。我在心里嘀咕。 
  果然。“你爹和我们非亲非故，却替我们偿还了欠债，使我们全家不至于流落街头。你外公为了报恩，本打算把我卖入江家为婢，可是你爹他没有同意，反而纳我为妾。他处事精练，人也俊俏，虽然已经娶了三房，但还是有很多千金小姐相中他，可是他却娶了一无所有的我~~~~”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似乎仍沉醉在当时的喜悦中。 
  “你说他长的俊俏？”有没有搞错啊，江老头手指像香肠，肚子像油桶，怎么看都跟俊俏没有一点关系。但既然我都能到古代来了，江老头俊俏还是有可能的。第一，情人眼里出范蠡。第二，仔细想想，江老头鼻子挺挺的，个子高高的，把他炸掉一半的油可能还是有看头的。 
  没想到江老头以前是这么有情有义的人。 
  “可是他现在对你不理不睬的，让你守活寡，好歹也要好人做到底，帮你安排一下让你可以嫁户好人家嘛~~”  
  “晓谕~~”四娘嗔怪道。 
  糟了，话说多了，又说漏嘴了。我连忙补救：“呵呵呵，我说笑的，我知道娘你从来没这么想过的。”  
  “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她抬起头，“我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我是永远也不会后悔的~~~~~”  
  “四娘~~~”哽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抬头，江老头噙着泪，竟不知是何时站在那里的。拍电视都没这么巧。 
  “老爷？”四娘缓缓地站起来，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江老头走进来。 
  “老爷！”四娘扑上去，江老头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了~~~”四娘开心地哭着。 
  “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难为你还这么对我~~~~~”江老头含着泪哽咽。 
  多么令人感动的画面啊~~~  
  这么暧昧，这么感人的时刻还是留给他们两个人吧，我识趣地向门口移动。 
  “等等~~~”江老头叫道。 
  我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会顺手关门的。”  
  江老头低下头：“四娘，我想让晓谕到清风书院去读书。”  
  “读书！”我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说笑吧~~~~”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我小学中学高中大学读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混到大学毕业，跑到这里还要读书？有没有天理啊~~~~~~  
  “我想过了。你变成今天这样我也有责任，现在送你去读书是晚了些，但也希望你能上进，学些礼仪来也是好的~~~”  
  上进？我大学毕业到这里还能进到哪儿去？  
  “我能不能不要去？”  
  “为什么？”  
  “我胆子小，没有人认识我会怕怕。”  
  “没关系，你和楚兰一起学吧，虽然程度可能跟不上，可是有她在，你也不必过与害怕。反正女孩子学到知识是次要的，主要的是礼仪~~~”  
  跟江楚兰一起，那我更不要去了，等会儿她有事没事都打小报告我还不玩完。 
  我哀怨地道：“爹~~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我还是不要去了~~~~”只好昧着良心说瞎话了。 
  江老头瞪眼：“你哪个地方像女子？”  
  贬低自己都没用。看来这回江老头是铁了心了。 
  “我不要去啦~~~~” 
  “我说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