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做平凡女子（下）

所到的每一个舞台，都远远大过于我从前经历的，灯光眩目，呐喊震耳。
  家豪负责打点收支和安排具体的行程，他看上去并不比我轻松。
  我知道我们已经有了不菲的收入，只是短短的几个月而已，阿五就已经重新回到了医院，还雇佣了专门的护理人员精心照顾。
  “谢谢你的小烟。”演出休息的时候，家豪对着疲惫不堪的我说。
  “大家都一样，说什么谢谢。”我笑着，半躺着任化妆师在我脸上涂抹。
  
  这一天参加的大麦年度的艺人联欢，基本上所有在线的艺人都会参加，这也是延续了楚氏的风格。两年前，就是楚氏的这个年度联欢现场，发生了惨烈的爆炸，楚氏大部分在线热门人物都遇难，那成了楚氏危机无法挽回的一个起始点。
  参加这个庆祝，我和家豪多少都有点伤感。
  肖眉和子漠也终于一起出现了，子漠看见我的时候，依然目光闪烁，充满了无奈与种种复杂的情绪，他看着我，似乎舍不得转移视线，我低头不语，不看他。
  “小烟，你怎么了？”家豪见我低头半天不发声，拉拉我的袖子。
  “我去下洗手间。”我强忍着冲他笑了笑，一头朝洗手间跑去，心里好难过，子漠，你为什么那么傻，用自己去换？难道你不想等我回来一起面对吗，还是怎样，我有资格怪你吗，我有资格恨你吗，我不知道！
  
  放了慢慢一池子的水，把头插进去，我不想再让人看见我流泪，我需要冷静冷静。
  一只冰冷的手缓缓地按在了我头上。
  “什么人？”我的脸还埋在水里，这一句质问让我呛了水，但是那手却开始加力了，不仅不肯放松，反而更用力地将我的头按进水里。
  我的双手在身体周围乱抓，什么都没有，按到头，只一只冰冷儿有力的手，那只手臂无限延长，似乎没有穷尽。
  呛了水的脑袋似乎中断了思绪，冷静，冷静，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乱蹬着，大口大口冰冷的池水被吸进了肺部。整个头嗡嗡地响。
  咒语，咒语！我几度尝试冷静下来，但是没有用，我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身体软软地趴在了洗手池上，再不挣扎。
  那只手又狠狠地把我往水里按了按，见我没了反应，松开了。
  我的身体直接滑到地上，躺下。
  
  有脚步声渐渐向我靠近过来。
  将咒语在心里完整地酝酿之后，我猛地坐起来，对准那脚步声开始发功。
  “小烟，你没事吧？”听见熟悉的声音，我忙将那驱鬼的角度偏离，眼前出现的人，让我险些激动得失去分寸！暂时忽略了这是女厕所的事实。
  “四哥！”我紧紧地拉着小四的手：“你终于回来了。”
  “小烟，你怎么了？”小四笑着把我扶起来。
  走到后台，看到家豪，家豪也激动得不行，也来不及说我满头湿漉漉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忙着叫化妆师帮我补妆，一边拉着小四问他一年来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庆祝结束以后是聚餐，我们都无心参加，匆忙告了假，回到道观。
  
  萌萌小笙一行人都激动地在那等着，见了小四，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小四说一年前受了麻八寻的迷惑，差点做了伤害小烟的事情，事后清醒下来，一直觉得心中惭愧，小烟重新回到翡翠以后，他一直暗暗跟踪保护，他看见我一个人进了洗手间，随后肖眉也进去了，然后半晌两人都没出来，觉得不对，就冲进去，发现我躺在地上。
  “好了，四哥，别说这些了，你回来了，我们都高兴才是。”我拉着小四的手，不让他再说了。
  萌萌则拉着家豪走到角落里，二人窃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欢欢也竖着耳朵。
  
  “小四啊，你回来了就好了，这一年多我们多担心你啊。“猴子三的一只眼睛潮湿起来。
  “三儿，看到你还活着，我真开心。我已经偷偷去看过阿五了，想不到我们兄弟四个，如今能坐在一起聊天的，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小四感慨道。
  “希望阿五能早点醒来吧，你还记得吗，他上辈子是著名歌星邓荔枝呢。”猴子三忍着难过开玩笑。
  “是啊，是啊，我当然记得了，现在小烟替他完成心愿了，现在整个翡翠，还有谁不知道天涯歌女冷小烟呢。”小四笑着说。
  萌萌，家豪和欢欢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小四，不时看看我。
  小四有问题，我自然看得出来。我微微地笑着，帮小笙将斋饭端上来，一边暗示他们三个，不要弄得太明显了。
  
  “阿五，我出唱片了，卖得很好呢，现在中央广场那的广告牌，都贴着我的海报呢。”
  “阿五，我很快要举行个人演唱会了，你开心吧，真希望你能醒来给我做吉他手呢，没有你站在身后，总觉得心理不踏实。”
  “阿五，四哥回来了，可是我们都觉得他怪怪的，我想麻八寻对他的迷惑还没有排除干净，我怀疑麻八寻是被他救走的。”
  “阿五，你放心吧，小烟现在很有本事的，不论怎样，我都会努力不伤害四哥的，我要想办法把他拯救回来。”
  从医院出来，正午艳阳高照，马路被晒得刺眼。
  “小烟！”小四站在马路对面对我招手。
  “四哥！”我也下意识地冲他挥挥手，心里暗暗奇怪，他怎么会来？我看着他跑过来。
  “四哥，红灯，红灯！”我指着交通灯对他大喊，可他像是看不见似的，一辆轿车像是对准小四开过来，可他看着我，一脸开心地跑着。
  来不及多想，我冲过去，把他往后一推，看着他倒在人行线上，脸上竟然浮现出邪恶的笑容。
  “小烟，再见！”他冲我挥手，我听见轿车刺耳的煞车声，然后耳畔传来轰鸣的撞击声，身体剧烈向上飞升，马路两边传来尖叫，坠落到地面上，浑然失去知觉。
  小四，你好狠心！
  
  睁开眼，一黑一白两张脸正趴在我头前看着我。
  “天眼女，你总算醒了，跟我们走吧。”白无常松了口气：“人间的汽车果真利害，把魂儿都吓晕了呢。”
  “我死了？”我看着黑无常漆黑的脸。
  “难不成，我们敢带活人走黄泉？”白无常指着正前方烟雾缭绕的石头小路说。
  “不会吧，我就这么死了？”我依然不相信，努力地掐自己，捏自己，身体影影绰绰，掐不到也捏不到。
  “快走吧，黄泉路漫长，你把你那天涯歌女，给我们唱唱，也就到了地府了。“白无常话比较多，手里还拿着一张黄纸：“你先给我签个名吧，你的歌很好听呢。”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呢，我可不可以不死啊？”我央求道：“我是修行的神仙啊，神仙怎么可以死呢？”
  “哈，每个下黄泉的人都说自己还有没做完的事情，也有很多人和我说他是神仙，我都不让他们死，阎王能同意吗？”白无常把黄纸递到我手边：“快给我签名，然后赶路！”
  
  一路唱歌，把唱片里的歌翻来覆去鬼喊了几遍，就到了鬼门关。
  “进了鬼门关，就正式做鬼了。”白无常无奈地看着我的脸：“可惜这小模样，大歌星。”
  “别罗嗦了，你这多话的白鬼！”黑无常在我后背一推，我嗖的一声就掉进了地府。
  “可惜当年在秀笼村，你还欠我们兄弟俩一个人情呢！”白无常还在那叫嚷。
  
  “阎王爷，我不能死！”一路看着关在牢笼里奇形怪状的怨鬼，我一见到高高在上的阎王，立刻普通一声跪下，阎王长得巨大，黑面额顶月牙，他正前方的公堂上，摆放着我的烟袋锅子。
  “为什么？”阎王杏目厉眉，蔑斜着眼看着我。
  “我……”我结巴着：“我是天眼啊，我不能死啊。”
  “天眼又怎么样？”阎王指着我身后的一个牢笼说：“那里面关的都是天眼。”
  我回头看，我正后方的牢笼里果然关着几个安静的鬼，他们都默默地看着我。
  “我修行了一年，不该下地狱的啊，那个烟袋锅子，就是我的啊。”我辩解着。
  “我翻翻名单。”阎王煞有介事地从堆积如山的名单里抽出一本，查看了半晌：“有你啊，这上面书，天眼者，殃及周遭无数人命，下地狱。”
  “哈哈，哈哈。”身后的牢笼里传来苍凉的笑声。
  我无力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心里乱极了，好不容易修炼成了，本以为可以回来把恶人和恶鬼铲除干净，怎么莫名其妙就下了地狱了呢，怎么能这么荒唐？
  “怎么会这样？”我喊道，声音听不出难过还是不难过，我都快要被这一切弄疯了。
  就在我快要疯了的时候，放在正堂上的烟袋锅子突然跳了起来，对准阎王的脑袋就是一阵乱敲乱打，阎王哎哟了半天，捂着头钻进桌子地下，看他钻得轻车熟路的样子，应该是钻习惯了吧？
  
  “这个烟袋锅子是你的？”烟袋锅子终于不打了，阎王爬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问。
  “是。”我回答，心里不解。
  “太好了。”阎王说。
  “什么太好了？”我疑惑地抬头看着他。
  “还给你。”阎王说：“你把这个东西带走，我可以再宽限你几年阳寿！”
  “真的？”我一脸错愕地看着阎王。
  “黑白无常，把烟袋锅子和这个天眼者送回去！”阎王不耐烦地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