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临渊

第八章 铁甲为墙


    午夜街道只剩下寥寥数几的摊主店主在收摊,乐从与项羽马不停蹄步行过大街小巷来到城中东北的王府大院。项羽常年在京都内混迹,自然知晓这城中一恶王清扬的名头,而这王府也是城中仅次于皇宫的建筑。
    远远望去,那高耸的墙门上砌着名贵的红漆,门上画着象征着吉祥的火凤凰,右门是苍龙。大门两侧种着墨竹,年岁虽长却看不出破败的围墙,以一角望去能窥见偌大王府的一角。
    两人继续前行,项羽望见那高墙之上,隔着数米便放置着一尊石像,石像嵌在石墙上露出个头,那石狮子雕琢栩栩如生,眼神深邃让项羽一怔。单是这大门与石像就足以显现王府的过份阔绰。
    原本禁止路人靠近的王府此刻被一众体型强壮,全副武装的皇都禁卫铁甲军牢牢围住,那锵然厚重的兵刃昭示着无人能进出。
    大门正面站着一身穿银白色长袍的老者,那花白的须发随晚风微微摆动,满是沧桑的面庞上眼睛却明朗如星辰,布衣打扮显露简朴,一身傲然站姿彰显立朝三代的问心无愧。
    乐从与项羽一齐向熙然大夫行礼,乐从恭敬道:“熙然大夫身子安康无恙,今日全仪仗大夫惊堂了。”
    闻得声音,那沉思之中的熙然才反应过来,转头微微笑道:“家国出好儿郎是国的福气,老夫能够在你们成长路上铺就一把,倒也心甘情愿。这王府底子深厚,深深扎根于国内,今日老夫虽是给你们缓了一口气,但约定还在,你们可得多多勉励,将这事落得一个好结局。”
    “大夫所言晚辈谨记于心”乐从神色倒是淡定得很,“得益于铁甲军相助,要那项寄柔姑娘确被虏获入这王府,定然有蛛丝马迹可寻得。倒是这王府甚大,单依我与项羽两人,怕是...”
    “不必担忧,这铁甲军不是我带来的,是公主引来的。她前言在先让铁甲军今夜只听命于老夫,若掀起事端公主会当着。今夜铁甲军与老夫都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乐从干笑一声,“原本以为公主之意是派人围府,不料盛意至此..当真让乐从倍感诧异了.”
    这铁甲军原本只顾皇都禁卫,今夜公主说会派人帮乐从与项羽,乐从只觉是帮忙围住府邸,出人意外竟说是会协助自己搜查王府。而熙然德义对此也是感到疑惑,目光不由地瞄了瞄在一旁安静不说话的项羽。
    项羽此时比先前狼狈样好太多,目光坚定而神色无惧,望着熙然向自己投来目光,项羽自行礼道:“此事皆因项羽家事闹起,承蒙大人与公主倾力相助,大恩谨记于心永不相忘。而先前之诺..若是这事真没落得个结尾,项羽当独自受罚,以全律法,受那栽赃诽谤的罪名。”
    此时项羽敢做敢担,就如同前些日子在大街上与乐从对话般,且更有自信。熙然见项羽有这般觉悟,内心感到慰藉,‘这孩子短时间内比之前成长了不少.’
    “古有云:破釜沉舟,成败无妨。”乐从将手放在项羽肩膀上,沉声道:“今日是我甘愿助你,我从未对你感到失望,见你成长就犹如见到昔日不成器的自己走向不同的道路。这沉寂多日的王府是时候翻腾起来了。”
    熙然德义大手一挥,原本围绕住王府四周的铁甲军三人间隙中走出一位,齐刷刷在这正门列队站好,动作麻利而快速,真可谓是训练有素。
    正在熙然欲开口推门的时候,门内传出一声声哀嚎,鞭子挥舞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那宏伟气派的大门从府内打开,熙然凝神望去,见一人正在地上被四五家丁抽打,鞭子打的那倒地的男子皮开肉绽,哭喊声不止。
    一身穿王府家丁服的管家站在门口向熙然等人问安,拱手道:“大人昔日所丢失的酒酿,府内已经全部备好,犯下大错的府人正在受罚,恳请大人当庭降罪。”
    熙然冷笑一阵,挥手道:“今日我来王府找你家主人有事,这不明事理的仆人便由这交由老夫,你引我去见你家主人吧”
    王府管家应诺一声,伸手引路道:“请各位大人入府,我这就带您老去见我家主人.”言罢,朝着那些甩鞭子的家丁使了个眼色,一众收鞭跪拜在路旁,而被打的近乎没气的家丁则被铁甲军抬起收纳。
    项羽见那与自己发生口角的大汉此时被打到双眼失神,连喘气声都难听见,心下有所不忍。乐从向搀扶的士卒道:“此人虽行径恶劣,脑子却单纯的似孩童,你俩人且将他带去药房治上一口气,改日熙然大人还要提笔审问。”好似老早就通好了气,那平常只奉命于皇家的铁甲军士卒点头理会,将大汉抬起去了门外寻医。
    熙然德义随管家进入内府,乐从与项羽没有随去,而是带着一众人马开始搜查王府。铁甲军也知晓此行的目的,顷刻间各个方向与角落都有人奔去。
    这偌大的王府除了先前所见的数名家丁与管家,一时竟没有见到其他人影。就像是故意避让开今晚的搜寻一般。乐从与项羽点头示意,寻那一处又一处的建筑而去,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丝丝蛛丝马迹。
    再说那熙然大夫,三俩铁甲军带着器械跟在熙然后面徒步行了许久,最后在内堂停下。
    这里两侧占满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仆人端详着便有两百多人,加上这王府家眷,一众近乎三百人,分列在内堂两侧站立。
    “大人,这是王府的祖堂,供奉着王家历代家主,兵械乃不祥之物,望大人礼让莫要让亡魂受到打搅。”
    这规矩倒不是王府独有,每个大家族都有这种规定,供奉灵位的地方与墓葬处忌带兵器,这与逝者相冲突。熙然身为老臣自然知晓这祖制,便令铁甲军在外站立等候。
    “请。”管家做个手势,熙然顶着整个王府一族人的目光昂首跨步踏进内堂。
    这祖堂恢宏大气,周围布局条理有序,窗户雕刻象征生死的四季自然气候,或雨点状象征雨天或竹笋、嫩芽状表示复苏与生机。
    而芒国素来有称‘祖堂修的越高,日后可获得先人的庇佑就越足’,在这高度方面王府更是破费苦心,两侧又设高柱作支撑点,整个祖堂一派华贵景象。金妆高殿,纵是见过大风浪无数的熙然亦忍不住感慨其奢华。
    在那最里端原本是各家设立摆放灵位的高台,依次由备份自高往下排,而这王府内的却有点不一样。灵位只是在内端均匀对视摆放两侧,高台之上另设有的是石椅,而那已恢复神色的王清扬正在高席上端坐着。
    见这布景,熙然眉头一皱,王清扬起身行礼道:“恭迎熙然大夫来王府拜访,举全府家众在此相迎。”原在门口两侧的家眷仆人一同跪下,呼曰:“恭迎熙然大夫!”
    熙然眉头紧锁,若有所指道:“王大人好生威武,将这殿堂打造的华美无比,要不是知晓此行是王府,一刹那之间老夫还以为是进了宫殿。”
    “熙然大夫客套了,因是一族祖堂,故而命匠人莫要偷工减料,倾一族之力才造的这般,除了宽敞外一无所有,怎能与圣上的居所相比较呢.您老这话当真是怪罪我了.”
    “如若这般,”熙然打量了一下四周,“闻得王府世代以孝敬与助国为传家箴言,今日我来这府除了拜访你之后,欲是想要问安令尊王坚白.这般大殿,还望给我指点一下,令尊王坚白的灵堂所在何处?”
    “家父归去之时大人忙于政务,未临悼念,清扬深感痛心。”王清扬双眼似泛红,步行下高台行了数步,在熙然左手边跪下,那只有稍作装饰的玄牌原来就是王坚白的灵位。
    熙然长叹一声,朝那方向深鞠躬,道:“坚白老弟在世三十五年,一生躬行节俭,为国作出了不小的贡献。遇乞便予,遇灾便振,熙然为那百姓们对坚白老弟表示感激。然,在这祖堂之上,今日怕是要有所得罪了。”
    “清扬,以我年纪来算,比肩昔日你父亲与你的辈分没问题吧?”算这辈分,熙然德义便是熙然可以做王清扬的父亲了,而王清扬懂得这个意思,随即点头哈腰。
    “既是如此,我便以你长辈的名义问你,对于故意抢酒之事,你是认还是不认?”
    “前半夜已是相问了,清扬认了那酒是一时心动所劫下,却并非明知而故犯。现今那酒已然全部清回,待大夫定时收去。”
    “那,这抢夺项家项寄柔姑娘的事,你如实相答,究竟是不是你干的?”
    王清扬冷笑答:“原来大夫还是在操心乐从的事,当真让我羡慕。大夫想要乐从取胜,却不知觉将我治愈不义之地。”
    熙然德义面容沉重,一字一句道:“老夫并非向着乐从,而是想再予你一个机会,你王家世代有功,我不想在世之年见你族衰败。老夫再问你最后一次,劫掠项羽至亲的人是不是你?”
    熙然往复再问,王清扬脸似不屑,摇头回答跟之前一个意思,“大人不必相问,至这事的结果迟早有个定晓。我王清扬没做过的事,问心无愧,日后便可辩真假。”
    王清扬笃定言论,熙然德义也不再追究,留言‘好自为之’便是离开了王府祖堂,铁甲军接住,管家引熙然去放酒的地方。
    望着熙然离去,王清扬嘴角露出得意冷笑,狠声道:“五日内。一府可搜,一城可搜,一国你却如何能搜!”
    王家府院一夜不安,至天亮所有家眷依旧留在祖堂,铁甲军终于是天大亮后将王府搜空了一遍。
    项羽脸色疲倦却不肯停歇,双手甚至连一块青石砖,青瓦都不愿放弃,乐从将项羽拦下,轻叹道:“确实一无所获,全府找不到人影.”
    “线索呢?我在找线索.”自问自答,项羽这么说着,找了这么久项羽奔遍了整个王家大院各个房间,各个角落,终没有找到项寄柔的影子,故而不甘心的在扒砖找线索,恨不得将整个王府颠倒一遍。
    看着项羽癫狂状,乐从道:“纵是你找到了你熟知的线索,或是你姐发簪,或是私人物品,这也会被推脱为府内女子所用,并不能有什么实际性的证据。你清醒点,莫要徒费辛劳.”
    “可..可是,如果不能找到,那就意味着赌注要输,我明明亲眼所见是那王清扬带人将姐姐绑走,现在却奈何不了他吗!”
    乐从语气转缓,“你莫要灰心,五日之约今日还是第一天,我已有其他法子了。”言罢,乐从便是转头往王府门外走去,项羽紧跟着。
    在王府门外端站着两人,一是一袭白袍的少女,少女脸色俏丽,在早晨暖阳照耀下显得有点微红。而还有一个身穿官服,一身暗色长袍上是一张处变不惊的脸,这人年纪看似已接近半百。这两人正是与项羽有一面之缘的公主楚子依,与项羽未曾见过的护国董卿。
    对于公主的到来乐从心中有数,毕竟是要来收管铁甲军,而董卿的到来却令乐从始料未及,急忙躬身行礼,道:“臣杨乐从,拜见公主与董卿大人。”
    项羽那倦意无比的脸上瞧见二人后神色一正,亦行礼道:“晚辈项羽,见过公主与护国大人.”对公主项羽自然认得,而听到乐从所言‘董卿大人’,心下也有数是护国董卿。
    楚子依一双迷人的眼睛打量了项羽一阵,吐舌道:“你俩好狼狈啊,就像是刚从拆迁队里出来的一样。特别是你,你就像是从熔炉里出来的黑炭一样。”意有所指,纤指对着项羽,项羽愕然。
    董卿脸色平淡,言:“昨夜熙然身子感到不舒服,就先行回府了,这事老夫已经有所耳闻。乐从,你莽然挑起这事端,有些不太理智。”
    闻言,项羽心中一痛,将头低下。
    乐从咧嘴一笑,道:“乐从在朝与很多人关系都不太好,这王府与我的矛盾也不是一朝一夕了,按仕途下去,迟迟早早是要针锋相对的,早晚的事就不如来早一点。”
    “唉,”董卿轻叹一口气,有所惋惜道:“那王家也就到王清扬这代太过专横跋扈,王坚白生得这样一个儿子,真不知道王清扬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倒是乐从,搜查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纸扇轻摇,乐从脸庞亦是疲惫无比,“依我之见,项羽的姐姐已经不在王府内了。”
    “当下又该如何?”董卿询问乐从,眼角却瞥向了项羽。
    “搜查全城,更兼全城张贴告示寻人。再不济,便是国都周边的四城了,这四城距离不一致,却是离国都后必然要停歇的四个点。”
    国都四城围绕在国都四个方向,可以说是通往更外面最后一站补给了,四城之外要行很长的路才能再遇到城镇,所以乐从方言‘离国都后必然要在四城停歇’。
    董卿对这事没置评价,只是警示了乐从数句,“你时日只有五天,搜城事宜较重,而搜四城事宜甚重。你若真打算这么做,须得尽快了,时不待人。”
    “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只得厚着脸皮去拜访三城门的城守了。”乐从挤了一个微笑,望向项羽,却见项羽低着个头现在还没抬起来。
    拍了拍项羽肩膀,乐从笑着言:“羽儿若是太累了,便先归府歇息一下,拜访三城守的事你也帮不上忙。”
    楚子依秀额一皱,水灵灵的眼睛望着项羽,道:“铁甲军我还可以借你们几天,但如果你们自己都没有底气和干劲了,那我觉得借了也无济于事..”
    “我去找北城门的楚将军。”项羽将头抬起,顶着一双黑眼圈朝公主与董卿行礼,“事态紧急,容晚辈先告退了。”
    董卿点头许之,项羽便是跑着往北城门而去,乐从摇扇感慨,“年轻人就是好,似我都快要晕倒了.”
    “许久不见你这么认真,虽不知缘由,但我觉得那孩子眼中有着异于常人的东西。”
    董卿望着项羽奔走的背影,一时间心中有所思绪。楚子依俏脸露迷茫,低声道:“眼中似有异于常人的东西,黑眼圈?”
    乐从纸扇戛然而止,欣然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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