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教室

第16章


即使如此,我还是踢倒了两个人,一拳把另外一人的鼻子打开了花。就在我打算顺势卸掉他的肩关节时,我突然感到大腿的旧伤处挨了一下狠的,随即一阵宽广的、热辣辣的痛楚扩散开来,我两腿一软倒在地上。 
卑鄙,竟然用器械,这是犯规的……我双手抱头,胳膊肘夹住两肋,双腿拧成剪子股护住下体,尽量蜷曲身体,让他们的打击更多地落到我的背上和大腿外侧。用来抽打我的很明显是棍子,打得虽然很疼,却似乎不会有致命的危险。我忽然感觉很滑稽:我为了调查一个女鬼的事情到处东跑西颠,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对我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和我一样的人……我真是个大傻瓜,真他*的可笑。 
曾被我击倒的几个人打我打得格外的狠,他们拼命用脚踹我,甚至想踩断我的肋骨,但每次尝试都被我勉力的翻滚化解。忽然间,他们的殴打停止了。我勉强睁开眼睛望去,发现一个戴着罩住面目的绒线帽的人正很有兴趣地盯着我。过了好一阵儿,他才走了过来,弯腰捡起我丢在地上的书包。 
跟随了我四年的CD机做了一个很普通的自由落体运动,在约2米高的空中掉了下来,就在我面前摔得碎片四溅。那个人一脚踩在CD的残骸上,还左右拧了几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我看到我CD包里珍爱的碟片一张张地被掰成碎块,成为一堆毫无价值的塑料垃圾。我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手脚无力地划动着,拼命想要爬过去制止他,但却无法抵抗背上几只踩住我的脏脚。 
那个人毁掉了我生命里仅存的珍宝之后,上前一步,将一只脚狠狠地踏在我的头上。我依稀看到他的眼睛里饱含了恶毒与讥诮。我想,即使是一只猛兽的眼睛,也不会透出他那种毒辣的眼神。于是我悄悄张大了嘴,猛地抬起头来一口咬住他的小腿,任他如何拼命地哀叫也不松口。腥咸的液体流过我的舌头,混着失控口水洒落在地上,我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牙齿在肌肉里陷得越来越深。血液的味道带给我莫名的快意,恍惚之间,我似乎又看到了陈雯雯飞溅四处的鲜血,和她濒死的惨白的面孔…… 
然后,我感觉头上挨了一记重击。朦胧中,我似乎很不情愿地松开了嘴,再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团委李老师把你送到这里来的。”老大坐在区医院的病房里,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缠满绷带的头,“真不知道你在外面招惹了什么瘟神,被打成这样就算轻的了,你知足吧。还好李老师偶然从那里经过,否则你真的有可能被活活打死。你是被陈雯雯打的吗?真是……” 
“鬼是直接取人性命,哪有打得这么不到位的?”瞎刘接上了话茬。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凡是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基本上都是一片青紫。刚才我已经活动过身体,似乎没有骨头断掉,除了左手小指之外——轻微骨裂而已,不是大事。我的鬓角被打了个大口子,医生清创的时候手下留情,只剪掉了一些软毛,大部分头发还完好无损。 
“没事,我抗打。”我转转脖子,钻心地疼,好象扭了筋。轻轻拍拍头上的绷带,脑子似乎还有些混沌。我刚想跳下病床,丁炮上来一把将我按住:“你老实点吧你。昏迷了五六个小时,又想出去疯?一会李老师会来看你,顺便问问具体情况。” 
我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又躺回床上,闭上双眼,一会便发出了鼾声。等到我的同学们都悄悄退出了病房,才睁开眼睛,紧紧地咬住下唇,很快我就又尝到了血液鲜甜的滋味: 
以前我总是为别人,但现在我要为自己。我不会放过一个敢于伤害我的人,我发誓
 
对抗 
“最近招惹社会上的人了?”“没有。”“跟同学闹矛盾了?”“没有。”“在武术社里有问题了?”“没有。” 
“这就怪了。”李正梁坐在病床旁边,若有所思地搔着下巴。他仔细想了想,又问道:“和你认识的——呃,其他人,闹别扭了?” 
“有。”我回答,“许北杰,原来学生会办公室的。” 
“这更怪了……”李老师用一只手支住额头,猛挠了两下后脑勺,“许北杰已经出去实习了,他现在并不在学校啊……” 
我沉默了。李老师是个在成人里相对单纯的人,只希望别人好,他不可能想到如今的学生群落里某些人的*诈和残忍已经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许北杰还是有作案时间和动机的,我想。 
“你听到他们说话了吗?”“没有。”“他们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都看不到脸,没有。”“你给他们造成了什么伤害吗?”“把一个人的鼻子打塌了,其他的基本没有。” 
李老师的双手都在脑后挠了起来:“这可真难办……几乎等于毫无线索。”他挠了好一会,终于放下双手:“这件事在学校中的影响很恶劣——连武术社的人都在学校里被打成这样,其他的学生就更加没有安全感了。校方责成我办理这件事,我想,请警察来给你做个询问,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我干巴巴地回答。李老师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我手里:是那把“旅行者”瑞士军刀。我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李老师歉疚的脸:“实在对不起,我没能把你说的事办成。教务处说,下半年那间教室就会被封闭改成储物库,这学期的课也快上完了,他们坚决不同意打乱教学安排,所以……所以你们剩下的数据统计还是要在407上。实在是对不起。” 
“您别这么说,李老师。您已经尽力了,不是吗?我说过,我是想跟您做朋友的,您这……” 
李老师沉重地叹息道:“咳,别说了。做朋友不需要用什么东西来证明,只要彼此心里有个位置就行了。如果你没有把刀送给我,也许昨天晚上你就能少受点伤。正当防卫不犯法啊。” 
“什么话啊李老师。要不是您把我送到医院来的话,我可能得跟那儿一直躺到吃早饭吧。我挨打是命里该着,您千万别自责。”我连忙安慰他。 
“咳,当时我出去送人,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看到一群人玩命地往校外跑,我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再往前赶了两步,就看见你躺在地上,好象快没气了似的。当时可把我吓坏了,背起你就往外跑。一位好心的出租车师傅都没收钱就把咱们送这儿来了。其实,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你也不要太偏激了,平和些看世界,会有更多的收获。”说到这里,李老师看了看手表,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下午还有些事,今天就不陪你了。我带来的东西——”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果和食品,“尽管吃,下次我再给你带。把身体养好,千万别心急,啊。” 
“我没事的。李老师,您放心吧,我体格好,恢复得很快的。”我挣扎着起身要送李老师出去,被他又按回到床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一会儿区公安局会来给你做一个调查笔录,不要跟人家犯倔,把能回忆起来的事情都说出来。千万要合作,咱是受害者,否则不是吃亏还不讨好么?” 
“我记住了,谢谢李老师。”我回答道。 
“我走了,你别动,我抽时间再来看你。”李老师开门出去了,病房里又变得静悄悄的。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包烟——田末末悄悄塞给我的——拆开封条,叼在嘴里,脑子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这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公理和正义么?或者说,暴力和强权才是公理和正义? 
“大清早就在病房里抽烟!”第二天早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护士推门进来对我大叫,“昨天都说过你一次了,病房里不能吸烟,你……等等,你要干什么去?”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站在地上扯下头上的绷带,掏出两张创可贴糊在脑门上,然后甩掉上身的病号服,套上自己的T恤。我深吸一口烟,双脚开立与肩同宽,眼观鼻,鼻观心,双臂自然下垂,空拳虎口向天,撤马步吐气开声,刷刷刷地在病房里练了一套太极八章。一番快练套路打完,我回头冲着小护士一笑:“护士姐姐,我这种状态出院没问题吧?” 
我闪电般的出院速度震惊了所有人。李老师一个劲地埋怨我不懂事,不知道保护自己;老大他们则说我还是被打得不够狠;至于武术社的所有人倒都没怎么当回事——皮外伤我们见得多了,不过如此而已。 
听说我住院的时候,果蝇想要去看我,但在病房的门口徘徊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进去。我听了之后只是冷笑:她去不去看我,跟我都没多大关系了。所谓从此萧郎是路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着我每日的生活,只是没有了音乐的陪伴。直到几天后的一个黄昏时我回到寝室,看到一个我非常想见却又万分痛恨的人坐在我的床上,悠然自得地叼着一根烟卷。周围的兄弟冷冷地注视着他,他却泰然自若,就像在自己家里度假似的。 
这个人就是许北杰。他穿着一身米色的西服,颤悠悠地翘着二郎腿,铮亮的棕色皮鞋晃动着,像是在对谁示威。我没有正眼看他,随手把书包挂在床头,巡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谁让他坐我床上的?” 
大家都没有吭声。我走到许北杰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跟我走,我们出去谈。” 
“我只是应你之邀来你宿舍玩的,怎么对我这个态度?也好,出去省得你在太多人面前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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