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教室

第20章


等了很久却没有动静,我睁开眼睛,发现她还傻呵呵地站在那里,似乎在回味着什么。我不禁问道:“你在干吗?” 
果蝇痴痴地望着我:“原来接吻是这么美好的事情……我还要。”她再度扑进我的怀里,用力地搂着我的脖子和我吻在一起。我的心跳开始加快了,头脑中的恶魔与天使壁垒分明地对打起来,天翻地覆难分难解。我怀里的姑娘的体温似乎也在上升,直到热得发烫…… 
恶魔胜利了。他把天使打得丢盔卸甲抱头鼠窜,顺便放了一把大火。我解开了她衬衫上的第一粒扣子,她没有反抗,而是在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 
………… 
………… 
“怎么会这样?你……你……”烈火燃尽之后,我发现了什么,抱着果蝇几乎说不出话来。 
果蝇的脸仍然潮红一片,好像还沉浸在余韵中不可自拔。听到我惊讶的口气,她慵懒地抬起眼睛:“什么?怎么了?” 
我看着自己被染红的牛仔裤,变得张口结舌:“你……你还……可是……许……他说……那个……” 
果蝇懒懒地闭上眼睛,继续紧紧地搂着我:“对于男人,我最有效的反抗方式就是打耳光。两天前在树林里,他挨了我一下呆住了,我就趁机跑掉了。” 
我的喉头被什么塞住了,咕噜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今天的事……你确定自己没有选错人?” 
果蝇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在嘴唇边绽开一丝微笑:“即使选错了我也不后悔。” 
我的心里充满了各种奇怪的滋味,这是我毕生从未体验过的情感。我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旭日东升的早晨,乌云已经从天空中完全消失了。我把果蝇送到她的宿舍门口:“好好休息一下。”她红着脸没有说话,突然飞快地亲了我一下,就飞也似的跑掉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宿舍门口发愣。 
我把衬衫搭在肩膀上,溜溜达达地往回走,几个月来心情头一次像今天这样畅快。但遗憾的是,这种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我刚走进宿舍楼,就一头撞上慌慌张张向外跑的老大。我抓住他的肩膀:“老大,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老大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了我好半天,才说道:“你一点也不知道么?刚来的电话,许北杰死了。” 
 
第五章 歧路 
边缘 
许北杰的确是死了。他的尸体趴在高速公路的入口处好长时间,直到一位凌晨从异市归来的司机偶然从窗户里看到他被碾压得乱七八糟的残肢。他半个身子的骨头都被撞得粉碎,冰冷僵硬的脸上两只铜铃似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与不甘,赤裸裸的双脚上粘满了泥泞与血污。 
虽然警方很快就把这件事定为“交通肇事逃逸案件”,但作为事发前最后与死者接触过的人我还是受到了区分局的传唤。前段日子刚给我做完笔录的警察们围着我提出各种问题,而我有条不紊地一一解答。总体来说,我叙述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因为怀疑许北杰就是前一段时间我遭到殴打的主使嫌疑人,我与许从我寝室出来,先到植物园进行交谈至深夜,又到主楼407教室继续交流。后因言语不合,以及对“爱情”的观念相左,许北杰大怒并离开教室,不知去向。这之后,我在教室滞留至天明后返回寝室。 
没有人问我是否殴打过许北杰,他的肠胃早就随着他的心肝脾肺肾烂成了一团难以分辨的东西——而且我打人向来很有分寸。许北杰湿透的衣服和糊满泥浆和血迹的双脚说明他在大雨中狂奔了很长时间,而且连脚被划破了都不知道。至于他小腿上的那个牙印,根据警察在我住院时所做的笔录,倒成了许北杰主谋殴打我的证据之一。无论警察们怎么想从我身上找出突破口,我就是咬紧牙关不放松——小样的,咱可是上过报纸的“见义勇为大学生”,想把俺捏成孙志刚?没那么容易。 
所有的证据都对我有利,特别是我随身携带的军刀上也没有沾上许的血迹,无法判定我对许是否进行过有危害性的人身攻击与伤害。于是,在经历了从门卫到停尸房的分局一日游之后,我施施然地得胜回朝了。那些警察后来也没怎么麻烦我,而是将精力放在抓捕那个在我看来是为民除害的司机上了。 
无巧不巧,给许北杰做尸体鉴定的就是当初给陈雯雯做检验的那位女法医。在卸脱所有责任之后,我向她探听陈雯雯当初的尸检结果,她很肯定地告诉我,死者有两个月多一点的身孕,这一点她印象深刻,绝不会搞错。 
连续的非正常死亡使学校里人心惶惶,各种有鼻子有眼的流言漫天飞舞,我自然是风暴的中心。有人居然赌咒发誓地说那天晚上看到我和许北杰在大路上动手开练,然后我将许踢起几米高接着使用佛山无影脚把他一直踹到断气为止。这种无稽之谈当然没几个正常人会相信,但是大部分人都在怀疑我,这倒是真的。寝室里的兄弟们看我的眼神也比以往奇怪了许多,我发现他们老是背着我窃窃私语,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却又装得若无其事。 
刚刚经历过一次情感波折的我不愿意多想,在这上面费脑子耗口舌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所以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直接把大伙强迫性地拉到一个小饭馆。他们看着我一口气吹光了一瓶啤酒,然后打了一个大嗝,卷着舌头问道:“哥儿兄弟们,我把你们拉到这里来,是想问你们几个问题:1、你们觉得我会杀人吗?2、如果我杀人的话,你们支持吗?3、你们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整个饭馆里吃饭的学生全都把眼光聚集到我们这张桌子上来。我冷电似的扫射了他们一遍后,大部分人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低头吃自己的。就在这时,心事重重的老大闷着头先开了口:“我来回答吧。一,会;二,支持;三,我知道有,但是我不想知道。如果你经历了这样的事,我相信你会懂得把握自己。” 
“我和老大的意见相同。”丁炮接着说。田末末搔搔脑袋,看了看我:“我的意见是:一、会;二、不支持,你可以通过其他的途径解决;三、我懒得想,如果你曾经遇到过又不愿意告诉我们的话,我们也不强求。反正大家是兄弟,既然你做了,就一定有你的理由。总之,我站在你这一边。” 
我把目光投向始终保持沉默的瞎刘。看到我的表情,他的大眼镜上闪出一道亮光:“我管你干吗?——有什么事,能帮你就帮你,帮不了你就不帮,你自己走好。” 
那天晚上我们再次喝多了。瞎刘灌了一口杯白酒后一反常态地强烈要求我讲述和果蝇的恋爱故事给他听,不讲他就哭给我看。我也忘记了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我敢担保他们的脑子在那时候未必比我的好使多少。我记得我似乎还借着酒劲在小饭馆里很不恭敬地把郑拓和许北杰做过的龌龊事数落了一大通,并祝愿这两个还算尸骨未寒的死人不得超生。这顿酒喝过了之后,学校里刻意回避我的人越发地多了,但有关我谋杀许北杰的传言却渐渐消失了。 
果蝇这段时间很不好过。许北杰死掉之后,她在寝室里都遭到了白眼,外界有关她的流言也是沸沸扬扬,但她居然能够坚强地挺过来,这使我很诧异——这在以前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为了防止她受到更多的抨击,我和她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公共的休息时间绝不接触,只在我们俩的免修时间才像做地下工作者似的悄悄碰面交流一下情况。 
“现在真的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我懒洋洋地躺在植物园里的一片草地上,嘴里嚼着一根草茎。果蝇坐在我身边,双手抱着腿呆呆地出神。陈雯雯那孩子的来源现在就像谜一样缠绕着我们,使我们根本无法辨认出有效的头绪。 
我躺了好一会儿,翻身坐起来:“那么好吧,我们来仔细地分析一下:和陈雯雯接触密切的人有郑拓,许北杰和李正梁,以及一个晚报编辑。现在郑拓和许北杰都已经死掉了,而且根据时间上的推算他们也不可能是那孩子的父亲。剩下的那个人也就是……”说到这里,我随手拣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画着圈子:“这个结果也太可笑了吧,真是有点不可思议。难道……是那个已经消失的晚报编辑?” 
“别犯傻了,即使从时间上推断也不会是他的。”果蝇冷冷地说。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树条,在地上刨着小坑:“你曾经对我说过,不要被一个人的表面现象所蒙蔽,现在你自己却忘记了这句话了?还是因为你心存慈善而不愿意相信他才是嫌疑最大的人?” 
我无言以对。我确实不敢相信李老师是导致陈雯雯自尽惨剧的罪魁祸首,因为在我和他交流的过程之中,我可以读出他眼睛里充盈的诚挚,我相信他是拥有真正的热情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他人即地狱,这个世界上越是看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就越大。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喂。”果蝇顽皮地用树条敲打着我的头,“别乱想了,你想不出来的。该上课了。”我没精打采地回答:“不去。就不去。我已经烦死了,谁也不想看见。” 
“那我走了。这节是最后一次数据统计,二鬼串讲喔。”果蝇嘻嘻笑着站起身来,居然再没管我,就这样走掉了。 
我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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