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要出言告诉她,“是朕”,可这左听雪已经猛然回头了!
借着月光,隐约见到这左听雪一贯平静的脸上,现出了凛冽之色。
风锦奕竟是有些慌了神儿,忙快步向她飞奔过去,边出声儿道:“是朕,爱妃别怕。”
一回身,看到这站在月夜中,拱桥下的身姿,左听雪就看出是风锦奕了。
却不想风锦奕竟会有些慌乱地飞奔过来,竟像是——急着安慰她似的。
风锦奕到了左听雪面前,轻轻抓着她的手臂,柔声道:“爱妃可吓着了?朕不放心你自己回去,原想着悄无声息地送你回昭阳院的,却不想吓着你了。”
“没……没事……”不知怎的,看着他如此关切的样子,左听雪竟是觉得心内一瞬慌乱。
就只是两个字而已,却非要别过头去,避过他的眼神儿,才能说出来。
幸而风锦奕并未发现她的异常,估计是以为她受了惊吓,一时没回过神儿来呢。
只是轻拥着她的肩膀,赔罪道:“是朕的不是,吓着爱妃了……”
“没事,妾身回身,见着是皇上,也就不害怕了。”左听雪低着头淡淡道。
并未避开他的轻揽,而是就这么由着他揽着自己的肩膀,在月夜中漫步,缓缓下了拱桥。
风锦奕一心怨自己吓着了她便说道:“都这么晚了,朕已经随你过来了,不如今晚就在爱妃处安歇吧,免得折腾。”
左听雪背着他点点头,以示答允。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先于风锦奕而行的,因而停住脚步,略躬身垂首,等着风锦奕走到她前头儿去了,才与他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随着他前行。
“爱妃有心了,只是现下只有你我二人,咱们不必在意这些。来,过来,到朕身边来。”风锦奕却是回身向她招手。
左听雪原是想要说,“妾身不敢僭越”的,但听得风锦奕如此诚意的语气,倒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因而上前一步,和他并肩而行……
过了莲塘,是一片青葱的草地,不远处便是一座假山,隔断了花园和莲塘,只有一处曲幽的小路连通着。
左听雪和风锦奕并肩走在这月夜下的草地中,青草带着些许深夜的清凉,轻轻拂过她的脚面,草中有蛐蛐儿的叫声,两旁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夜风吹拂枝叶的簌簌声响。
月光笼罩着身旁着静默不语的翩翩佳公子,清风吹来他身上特有的清淡气息,如此和他并肩而行,左听雪的心里,没来由的,极度安定……心内,是许久未有过的平静泰然、安闲恬淡……
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感觉,是他给她的。
风锦奕忽然挺住脚步,左听雪自然也随他停了脚步,看向他,眼中有询问之意。
风锦奕盯着她的眼睛,问道:“爱妃可喜欢?”
左听雪愣了一下,但随即就意识到,他想要问的,应该是她是否喜欢这月夜漫步。
左听雪并不否认,而淡淡颔首。
风锦奕嫣然一笑道:“朕也很喜欢。”
但是这声音中,却有轻叹之意。
左听雪也知道,风锦奕是在为麒麟兵符苦恼,昨日他跟张凯一起逛庙会,玩到后半夜才回来,所以今日见风锦奕这般关心她,倒有些怕他知道会吃醋。
风锦奕继续向前走,左听雪也便跟着。到了假山间的小路,风锦奕拉了她一下,把她推到前面去,让她先走。
这山路狭窄,他们一前一后儿走在其中刚刚好,但若并肩而行,怕是有些拥挤的。
左听雪知他好意,便也不推辞,走在他的前头儿,由着他在身后护她周全,出了假山,便是花园了。
两人仍旧并肩走着,“这般月下漫步,其实爱妃心里是有遗憾的吧……”
两人走在花丛中,都是半晌不语,正在左听雪很享受此时的安静相伴之时,风锦奕忽然问道。
左听雪并不回答,而风锦奕似乎也并未想要她的回答,而是顾自说道:“爱妃是否想着,如果在你身边的人,是张凯就好了?”
“妾身不曾想过这些!”左听雪连一瞬犹豫都没有,就平静道,果然今日风锦奕的反常有问题,看来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刚刚和风锦奕安静漫步,她却是很享受此情此境,顺带着,自然也包容了在这情景中的,身旁之人……接纳他在这一刻,走进她的安静世界之中。
左听雪这么说了,风锦奕便是一丁点儿怀疑也没有,就这么相信了。
带着歉意叹道:“如此说来,是朕对不住爱妃了……如果此时,伴着朕在这月下漫步之人,是她……那又会是一番什么样儿的光景呢?可是朕却想不出,不是因为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儿,而是……呵呵……”
风锦奕苦笑了一声,便不再说下去。
左听雪虽不知道风锦奕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但是也不去问,也没有心思去想他那未说出口的言语,更不会计较他在与自己月下漫步的时候,会想起别人。
就只是这么淡淡的听着,听过了,便过去了。
风锦奕也不再说什么,两人仍旧这么并肩安静地走着。
其实刚刚,风锦奕想到的便是苏云婳,在想到苏云婳的时候,想要将她放在此情此景中的时候,他并不出那番光景来,而是不愿去想。
因为刚起了相较的念头儿,在那一刻,他的心底里,竟然觉得,没有人能及得上左听雪。
仿佛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有身旁是她,才更贴切、才能有这一番并肩相伴的安宁享受……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漫步到了芙蕖边儿上。
月至中天之时,月光最盛,此时的芙蕖,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竟像是落满了星光一般,分外好看。
左听雪静静欣赏着眼前的月下清渠,忽而想起了来时和月儿说的那番感慨。若是有人会划船,在如此月夜,在这芙蕖中泛舟,岂不美哉?
“皇上可会划船?”左听雪抬头问道。
“当然。爱妃是要……”话没说完,风锦奕自己便悟到了左听雪的意思。
温柔一笑,阔步向芙蕖边儿停着的小船儿走去,站在小舟上,回身向她一招手:“爱妃,上来。”
左听雪欣然一笑,脚步轻快地上了小船,在甲板上坐了,笑问道:“皇上不困吗?若是乏了,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风锦奕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朕也觉得,与今晚这般装扮的爱妃在月夜泛舟,未免少了些情趣。或许偶尔一回头儿,正要对你说情话的时候,见了你这身装扮,一个糊涂,还要误以为自己有龙阳之好呢!”
“所以未免出现这样的误会,殿下还是不要说那些糊涂话了。如此咱们都自在!”左听雪笑道。
风锦奕已经拿起了船桨,道:“那怎么行?若是不说些情话,岂不是辜负了这般良辰美景?”
“美景是不差,可是此时已夜深,早就不是什么良辰了,皇上辜负了也无妨。”左听雪和他玩笑道。
风锦奕手中的船桨在岸边一撑,小船已经退到水中了。风锦奕不紧不慢地划着船,两人渐渐到了水中央。
“你猜朕刚刚在想什么?”风锦奕忽然回身问道。
“妾身不知。”左听雪笑道。
“朕在想……到底该说些什么样儿的情话呢。可越是在这种太过美妙的时刻,越不能胡说!!!”风锦奕沉默了一会道:“所以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极有新意的情话来。倒是送一句诗句给爱妃,更贴切一些。”
左听雪靠在小舱边儿上,闲适地看着风锦奕笑道:“是什么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风锦奕缓缓吟道。
他的声音很好听,和着这朗月繁星,盈盈渠水,容菀汐听着,竟然真的被他带到了这诗句的意境中去……
“爱妃,小舱里有长笛,你给朕取出来,朕给爱妃吹奏一曲,如何?”风锦奕笑道。
能有如此耳目享受,左听雪自然是愿意的了,起身去小舱里,取了放在小桌上的一把白玉长笛,递给了风锦奕。
风锦奕将船桨挂在船上,接了长笛,与左听雪并肩坐在小舱前的甲板上,玉笛与薄唇相接,修长好看的十指有节奏地起伏着,一阵婉转动听的曲调就传了出来……
如思如说、如慕如诉……
左听雪用手做枕头,平躺在小舟上,看着这漫天繁星,听着这悠扬曲调儿……嘴角,渐渐漾起了温柔的笑意,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
风锦奕见此,吹笛的嘴角,也微微弯起,眼角眉梢,亦都是温柔的笑意。
一曲罢了,风锦奕见左听雪已经就地躺在了小舟上,想着已是夜深,不如就直接在这里安寝更好。
进小舱去,拿了一张被子出来,自己躺在左听雪身边儿,将这张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
左听雪知道了风锦奕要在这里安寝的意思,也不拒绝。相反,她也觉得,如此甚好……
能伴着这朗月繁星入睡,听着涓涓流水之声,被柔柔清风吹拂着,实在是一种太曼妙的享受……
却不想,一夜梦好,醒来,却成了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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