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拾遗

    民国时期，县城不远有个地方，叫清水乡。
    乡里有个流氓，人称马三好，何为三好呢？一好吹牛，二好敲诈勒索，三好面子。
    因为巧合，做了清水乡管所的一个保安队长，却坏事做尽，还让人喊他好大哥。
    后来遇到鬼魂报复，就不敢再做保安队长，跑去道观做了道士。这马三好虽然人品恶劣，但是在修道上面却很有天分，又欺上瞒下，最终成了道观的观主。
    在道观的时候，收留了一个孤儿，便是马三好的第一个徒弟。
    整个道观，只有他们两个，马三好虽然品性恶劣，但是对这个徒弟却是极好的。
    小道士也聪明善良，对于马三好，也极为孝顺。
    直到后来，他们在躲避战乱的时候，偶遇了一个山洞，就是在山洞中，发现了《庄子》遗失的三篇。
    听到这里，我已经知道祖师爷要说的了，因为这个故事，之前师傅就跟我说过，便接话说道：“余下的内容，我师傅已经说过了，马三好为了得到三篇古卷，杀死了自己的徒弟，不想却被徒弟施于了死咒。”
    脑海中的祖师爷，却轻声笑笑，说道：“那是传下来的故事，真正的真相，不是师傅杀死了徒弟，而是徒弟杀死了师傅！”
    我没明白，祖师爷接着说道：“因为我，就是那个徒弟！后来我顶替了马三好这个身份，一直活了下去。”
    故事都是人传下来的，真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祖师爷接着说了下去：“当我们发现古卷的时候，师傅便动了杀心，他趁我不注意，偷袭了我，可是没有想到，我命相不凡，他根本没有杀死我，而是重伤，我本想认命，但是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句话来，让我决定活下去。”
    我知道是哪一句话，便说了出来：“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厚德载物。”
    祖师爷笑笑，继续说道：“这是解释预测奇书《周易》的第一句，是我转变的第一句，也是我作为善良的最后一句。天地生我，便决定了我的独特，如同现在的你一样。当我杀死师傅的时候，心里虽然愧疚，但更多的是自我安慰，我是被逼迫的，我站在正义的一方。那时候的我，也如同现在的你一样，觉得我应该守卫大道，坚持正义。可是没想到，自此以后，便是转变的开始。”
    “当你开始动手算计一个人，到最后无数个人，不过是一种心理的累积。我开始痴迷于力量，每次都会给自己解释，我还是我，但是谁都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早已不是我。今天的我，早已经不是昨天的我，而明天的我，也不会是今天的我。人的思想一直在变，却从未改变，大家只是放弃了过去的约束罢了。”
    我问道：“现在我们都要魂飞湮灭，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祖师爷轻声笑笑，说道：“后来正义与邪恶，不过是一个词而已，同样，每个人的过去，也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我顶替了马三好，没人在乎。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生存。我开始追寻生存的意义，最后却发现没有答案，于是，我将平衡作为自己的道义。”
    “我一直想着，上天为什么创造了我，我解释为平衡，却不是平衡天地，而是平衡人类。道存在于世间万物，人类总以为自己能影响道，甚至得到道，其实没有想到，道或许根本不在乎人类，人类与蝼蚁，与蚍蜉，都是一样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又跟我说什么平衡道的大道理？”我问道。
    祖师爷笑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懂得平衡，能够继承我。我所害怕的，是人类的平衡被打破，影响到道，最终会被道毁灭。所谓的世间，不过是人类的世间，当人类不存在，对于人类来说，一切将都不再有意义。”
    祖师爷越说越扯，我不想再听，而是说道：“对于我们来说，也马统领要不存在，你跟我说的这些，将不再有任何意义。”
    祖师爷说道：“不，有意义，因为你，将会代替我，继续守卫着平衡。”
    祖师爷接着说道：“你可曾想过，蓬莱岛的仙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主上跟他，又是什么关系？隐玄地存在多久，没人知道，但是古往今来，觊觎的人无数。如今道门跟艮组织的平衡，再次被打破，世间的善恶，已经不再平衡，而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扶正世界，维持下去。当我知道艮组织存在的时候，便知道今天的来临，于是我开始谋划，对抗艮组织的力量，设计了一切，只是没想到，我遇到了比我更适合的人，那就是你。”
    把我说的任重道远，只是怕又在骗我，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现在的你，就是过去的我。”
    他的意思，是我也终究会堕落，但是我想到这里，祖师爷已经读到了我所想，接着说道：“不，我想让你，永远是你，过去的我，不要再变成现在的我。这才是种子的最终含义！”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厚德载物。这才是一个真正能够守卫平衡的人。”
    说到这里，祖师爷突然从我的身体内钻出来，站在我的面前，对我笑道：“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接着，便双手结印，按在我的额头上，我感觉一股力量，从额头传到身体，与体内的力量汇集在一起。
    祖师爷笑着对我说道：“我对你下了一个死咒，不过不是害死你，而是能够保护你，永远的活着。你将永远孤独地活着！”
    我真不知道该感谢他，还是咒骂他。
    身体内神剑的吞噬停止了。
    而祖师爷慢慢消失，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好好活下去！”
    不知道他是自己想到的，还是因为读取我的记忆，知道我最重要的人，师傅和赵晓雪都对我说过这句话。
    所有的一切，全部结束了。
    这时候，天空中的雪，慢慢停止了，很快，云也被山风吹散，露出整片星空。
    天空中无数的星星闪烁，如同地上无数的人，快乐地活着。
    时光荏苒，一切还在继续。
    我和父母，以及青山镇残余的人，在第一缕阳光照射下，回到了家里，我知道，树的阴影处，还留着黑暗，如同道一样，有阴有阳。
    苏玄克因为重伤，也没有自找麻烦，被艮组织的人带走了，青山镇恢复了平静，不知道这个道术世界，也刚刚恢复平静，只是不知道下一次涟漪，何时又会到来。
    回到家，我好好睡了一觉，感觉所经历的一切，从当道士开始，如同一场梦，而现在，该是梦醒的时候了。
    一梦已是一世人。
    下午的时候，我回到了道士湾，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收拾了，我将要随着小叔，去南方生活了，这里的一切，也都留在这里。
    当我锁好门，再次到了道士湾后面的山顶上，在梦境中，我不止一次地来到这里，可是现实中，却是第一次，我看着山脚下，奔腾不息的生命之河，抬头向深山，山峰上埋藏着楼观派的先祖，而山的另一边，则是能看到宋湾，也能模糊地看着赵晓雪的孤坟。
    我噙着泪水，埋头在地上，深深地闻着泥土的味道。
    其实，我不止一次思考过人生的意义，但是却没有答案，我也不再想知道答案，我只是知道：好好活下去。
    就让这里的一切，随着山间呼啸的山风，一起飘散吧。
    “好好活下去！”我对自己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