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扬尘

    （七）
    四处寂静，林筛子走在小区的小道上，道边的琴叶珊瑚株株生得好看，太阳在身后升起，把影子投在了身前，林筛子的影子一路上告别了身边的花花草草，她懒懒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起了。今天是暑假高三补习的第一天，而中考后的李烨磊没有必要去学校，自然而然林筛子失去了一个免费的司机。
    出了小区第一眼便看见正在等候自己的李烨磊，林筛子惊喜地跑到他的身边，“你怎么在这儿？”
    “我今天回学校上物化生的补习课。”李烨磊嘴角微微上扬。
    “你该给我发个消息的呀，害得你也这么早就下来候着我了。”林筛子满脸掩不住的喜悦，边痴痴地看着他，边暗自地想着，真是越来越像江雪松了。
    “想给你一个惊喜。”李烨磊抿了抿嘴，清风云淡地说。
    林筛子总觉得那天的晚上之后，李烨磊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甚至暖和了许多，虽然他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是总给自己一种他和自己很亲近、他是个温和的人的感觉。
    想着想着，林筛子在他身后笑出了声音。李烨磊皱起了眉头，不怀好意地问她，“你在笑什么？”
    “我呀”，林筛子笑着把眼珠子在眼眶中翻了半圈，伸出手帮李烨磊理了理肩头上的书包带，“我在笑你的书包带歪得像个小孩带得一样。”李烨磊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笑了，像只温文的小狐狸。
    真得好像江雪松。
    林筛子看着李烨磊暗自想着，伸出手想触摸他的背，回过神，慌张地将手放回自己的书包带上。李烨磊没有看见。
    林筛子和李烨磊分别之后，李烨磊便去了补习班，在放下书包的时候，竟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出来，在他眼里，这个姐姐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李烨磊。”管贝贝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招呼着李烨磊。
    两个人并排在走廊上，一片沉默，李烨磊有些不耐烦了，不乐意地问她，“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
    “你想说什么？”李烨磊皱紧眉头，厌烦地看着她。
    “我想说我喜欢你很久了”，管贝贝认真地睁大眼睛，像卸下背了很久的重担，轻松地说，“想着……”
    李烨磊伸出右手，用掌心朝向她示意她别说了，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喜欢你，接受不了你。”说罢，便进了教室，留下走廊上哭丧着脸的管贝贝。
    很快，这件事情就由管贝贝传到了林筛子的耳中，管贝贝只是把林筛子当做好朋友那样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同她哭诉了一番。说是自己喜欢李烨磊将近三年未果，还是在哭李烨磊拒绝自己的时候毫不留情面。
    从头听到尾，林筛子的心里萌生出怪怪的感觉，像是有着一团巨大的棉花堵在了自己的喉咙中，所有的话就那样憋在心底。她无法安慰管贝贝，只是拍着管贝贝的后背以示安慰。她心里头一直在骂着李烨磊，但是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的心底有些暗自欢喜却又有些失落。
    回家的时候，林筛子一直在低着头想着事情，并不是管贝贝与李烨磊的事情，而是自己总觉得内心深处丢了一样东西，空落落的。李烨磊没有说话，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保持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他看着林筛子并结合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自以为了解了林筛子的心事。
    后来很多年之后，林筛子回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当初内心深处丢的东西是从初三到高二逐渐削薄的勇气，对青春的追求。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李烨磊或是江雪松，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喜欢李烨磊了。
    下午再到学校的时候，刚好管贝贝也到了校门口，红肿的眼睛并无法使李烨磊怜香惜玉，管贝贝看见林筛子与李烨磊并排走，也没有打招呼，甚至躲过与他们对视。
    “管贝贝”，李烨磊喊住她，又转过头对林筛子说，“你先上楼吧，我和管贝贝说些事情。”
    林筛子表面上点头答应了，却私自地留在榕树身后，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让自己做出这种事情。
    这棵榕树很高大，好像在林筛子初一走进这所学校的时候，它就在这儿了，五年了，它愈发茁壮，而这所学校迎来了又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只是留下了见证过的喜怒哀乐。多好的一个地方，多幸运的一个地方。
    管贝贝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想看见李烨磊还是不想让李烨磊看见自己浮肿的眼睛。
    “管贝贝，有些事情你就不要找林筛子哭诉的。”管贝贝听到这一番话，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你在说什么？”
    “我说林筛子高三了，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去找她。”
    “李烨磊”，管贝贝喊住转身要离开的李烨磊，“好，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找她，更不会去找你。你要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林筛子？”
    李烨磊停住脚步，偷听的林筛子骤然紧张了起来。
    “不，不喜欢。”
    只有李烨磊知道自己说了谎。
    这句话林筛子永远都忘不了。
    “怎么了？不开心？”李烨磊等到了下课的林筛子。
    林筛子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了？”李烨磊低声温和地问她，林筛子别过脸不想理会他。李烨磊顿了顿，细细地回忆一番，却没有想到任何得罪林筛子的话，“怎么不开心了？”
    “开心？”林筛子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李烨磊，冷笑了一声，“我开不开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明明不喜欢，却要做出一副很关心的假象，明明不喜欢，却要做出一副喜欢的假象，明明就不喜欢啊。自己却又一直死皮赖脸地妄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从他身边争取什么位置。总是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拉动了两个人一起的进度条，这次回头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停滞不前的，那么多事情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和我当然有关系。”
    “什么关系？”林筛子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烨磊，李烨磊从容不迫地看着她笑着说，“姐姐和弟弟的关系吧。”
    “对，也对。我们只是姐弟关系，我又怎么会去想那么多。”林筛子苦笑着。
    “走吧，回家吧，你高三了，可耽误不了时间。”李烨磊没有察觉到林筛子逐渐失控的情绪。
    “我不要”，林筛子生气地起身，“你张口一个学习闭口一个学习，我不是你，不要把你的思想强加于我，我讨厌学习，更讨厌你。”
    李烨磊脸色变得越来越黑，“你讨厌我？”
    “是，我讨厌你，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好。”脾气原本就不好的李烨磊转身离开，消失在街头。
    林筛子一个人坐在街边的台阶上，一个人低着头，想哭却哭不出来，大致是自己还不够伤心难过。人来人往，结对成群。
    “走吧，不要讨厌我好吗？我带你回家。”
    “李烨磊！”林筛子回过神，原来是自己的幻觉。她痴痴地回过头。
    “走吧”，熟悉的声音，林筛子回过头，看见了陈帆，“跟我去颠沛流离。”
    “陈帆。”林筛子起身，抱住她，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