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元记事

第85章


  小丁冷笑道:“你本来就已经不原谅我了,还差这一次?”他冲身后的一个随从挥了下手道,“带皇帝回营。”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那名随便上来扶我,说是扶其实是强迫我离开,我大怒,一脚就往那随从身上踹过去,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朕抓伤,我砍了你的头!”他并没有抓伤我,我只是想吓到他,果然他吓了一跳,拉我的手放松了一下。
  我一看有机会,甩开他的手,便往潭河下跳去。
  虽然有好几米高,但着地是松软的沙子,并没有摔痛,上面有人也跟着跳下来,我一看是小丁,便急急的往潭河里面跑去。
  然而身后的人还没追近,脚踝上却忽然一痛,我低头一看,却是一条金色的小蛇冲我吐着信子,我当真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却不想,人一动,那曲成“弓”状的小蛇蛇头又我弹伸过来,我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道银光一闪,我还没有搞清怎么回事,那冲向我的蛇忽然倒飞了出去,我一看,一把匕首已将它砍成两段,而那把匕首正是小丁不离身的那把。
  “连条蛇都对付不了,还想进潭河?小昭,这茫茫潭河中这样的蛇可多的是,而这只是最小的威胁而已,你还要进吗?”小丁捡回他的匕首,边用衣袖擦着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低头看着脚踝上被蛇咬过的地方,嘴硬道:“我百毒不侵,任它咬几下我也死不了,为什么不能进?”
  “百毒不侵?我倒忘了,好吧,随你,”他居然不管我,收好匕首便往回走,“潭河没有水源,晚上有怪风,还有让人措手不及的沙暴,你可留心着点。”他边走边说。
  他算准我怕了,算准我被那条蛇一吓便没了勇气,而我确实没有勇气再往前走,若不是百毒不侵,我方才便就死了,我根本无能为力,这样凭着怒气冲进去只是愚蠢而已。
  然而我却忽然大哭,并不是因为我的无能为力,而是忽然想到舒沐雪进潭河,小丁口中的怪风,沙暴还有方才的毒蛇他都可能遇到,他不是百毒不侵,就算武功再高又怎能与自然界抗衡?
  想到这里我又想不管不顾的往前走,被毒蛇咬死也罢,渴死也罢,总比待在这里急断了肠子好。
  人还没往前,却被小丁拦住。
  “放开。”我想甩开他。
  他却伸手箍住我的腰,将我整个的拉近他。
  “你好不容易又回到我身边,我怎么会让你进去送死?”见我还要挣扎,他干脆一把将我抱起,我恨到极点,张嘴就咬,直到咬出了血腥也没有听到他哼一声,却是忽然大笑起来,只是笑声听上去并愉快,我微有些怔忡,停止挣扎,抬头看着他。
  他脸上在笑,眼中却尽是冷漠。
  “小昭,哪天我有不测,你也这般拼命,我也知足了。”他说着抱紧我,往潭河外走。
  我本想再叫骂一番,却忽然失了力气,头固执的看着身后的那片灰黑。
  舒沐雪你还活着吗?你将我留给眼前这个人,我又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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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强迫的回了营地,一回营地我就派人寻找舒沐雪的下落,小丁并不阻拦,他似乎猜到了没有人敢进潭河寻找,一连几天,舒沐雪的行踪便渺茫起来。
  我一直都睡不着,心中的焦虑越来越重,早先的那次以为舒沐雪已死,我只是大哭,谈不上大悲,而现在却如生生的挖了我的心一般,我不吃东西,人一下子憔悴起来。
  小丁似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反应,起初以为我在赌气,后来大概怕了,才逼着我吃东西,他什么伎俩都用了,甚至用慕容山庄和尚在昏迷的李欣鸢来逼我,而我完全无动于衷,似什么东西对我都不重要了。
  然后,李欣鸢醒了。
  孱弱的生命终于逃过了死神的阴影,还好,她还活着。
  我跑去看她,看到我时她愣了一下,有些困难的说道:“皇帝怎么这般憔悴?”
  我不言,只是笑,看桌上放着药,便拿来喂她喝,她仍是不敢喝,看着我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放下药,答非所问的问道:“夫人对潭河了解多少?”
  “潭河?”
  “沐雪进了潭河。”
  “什么?”李欣鸢一惊,“怎么会进潭河?”
  我不想说这是小丁所为,这样只会让李欣鸢伤心,想了想道:“以沐雪的武功,进潭河会有性命之忧吗?”
  李欣鸢摇摇头,道:“我也未进过潭河,只听说是个像地狱一样的地方,”可能是看我眉头皱紧,她又忙道,“但舒正言武功高强,应该会没事的。”
  明知是安慰,我却还是相信这是真话,又拿起药来对李欣鸢道:“趁热把药喝下去吧,不要再把我当什么皇帝了。”
  李欣鸢却仍是推开,似预言又止,想了想才道:“皇帝待会儿能不能帮我去看一下千柔。”
  我一愣,道:“看他做什么?”
  李欣鸢苦笑道:“也许是天意,这次受伤,两次昏迷,让我想起了一些原本已经忘记的事情,那次我跟你说我梦见了现在的耿渊原来是个假的,现在却是肯定了,而并不是一个梦,而是事实。”
  “事实?”
  “那人最早的时候是耿渊的好友,却总不以真面目示人,耿渊事事相信他,却不想他是为了图坦国的宝藏而来,后来耿渊发现了他的意图,预与之绝交,他却将耿渊杀死,扮成耿渊的样子想从我身上获知宝藏的消息,我与耿渊毕竟是夫妻,不久便被我识破,他这才将我推下崖去,”她说这话时有些恍惚,似又回到当时的场景,脸色白的吓人,我抓住她的手,她这才回过神道,“我方才把这段记忆告诉了千柔,他脸色很难看,一声不响的出去了,皇帝,我行动不便,你能代我去看看他吗?”
  告诉小丁了吗?我愣在那里,若是知道他一向孝忠的父亲是个假冒的,他会怎么想?李欣鸢要我去无非是想我安慰他,她不是傻子,早看出我与小丁的关系不一般,只是我现在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去安慰?
  “皇帝?”
  “好,”我点头,李欣鸢刚醒,我不想刺激她,看看碗里的药道,“你先喝完,我待会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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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我还没有照李欣鸢的意思去见小丁,第二天,大军的左将军便来告知我,大战告捷,故军全歼,大军准备颁师回朝。
  左将军是早已被小丁收买,他的决定无非就是小丁的决定。
  回朝,那舒沐雪呢?
  小丁站在崖前。
  我不想见他,恨透他,但此时却是来质问他。
  他没有穿官服,换回了一身黑,消瘦的身体在这西部大漠的大风中似要随飞而逝。
  “李欣鸢说图坦国的祖先就是站在这崖上放眼远望时发现了那处安息地,因为那里的金矿在闪闪发光。”他仍是不称李欣鸢为母亲,连名带姓叫来似与他完全没有关系。
  我不言,望过去,潭河仍是灰黑一片,根本不可能闪闪发亮。
  “她还说,我父亲告诉她,只有图坦国的子孙才可以看到那处闪闪发光的安息地,小昭,你说这可能吗?”他转头问我。
  我看到他细长的眼带着冷笑。
  “我不离开。”我完全乎略他的话,答非所问。
  “你是皇帝,大战告捷,熙元朝野都已知晓,你不得不回去了,由不得你。”他终于转回我的话题上。
  “那舒沐雪呢?你还我一个舒沐雪,我就回去。”
  他挑眉,笑道:“怎么还?把我赔给你吗?我倒是乐意的很。”
  “你放屁!”我瞪他。
  李欣鸢道破的事实并没有让小丁的情绪有多大变化,他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许李欣鸢说他知道真相后脸色难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情感外露,此时再想找到这种情绪已完全不可能,所以哪还需要什么安慰。
  “舒沐雪是我的丈夫,我绝不会扔下他自己回朝的。”
  “他多半已经死了。”他很残忍的说出他的想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咬牙。
  他盯住我,半晌,道:“我现在再问你一次,若我让你和舒沐雪远走高飞,你还要固执的留下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愣,眼泪忽然婆娑,道:“现在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你不是相信他没死吗?所以我问你,你会和他远走高飞吗?”他又问了一次。
  我不想答他,却忍不住的答道:“只要他安然无恙,换我去死也可以,何况是随他远走高飞。”
  “让你死也愿意吗?”他重复我的话,冷冷地笑,眼中有晶亮的东西一闪瞬间又不见,“真可惜我不是舒沐雪。”
  他凑近我,很轻却冰冷的说道:“不过确实已经太晚,你仍是要回朝,你别忘了,你不过是我手中里的棋子而已。”
  “我不回,拼了一死也要找到舒沐雪。”我口气强硬。
  “真是情深意重啊,”他笑,忽然肃起表情,“回朝,明天就会,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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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到半夜,我又醒了,夜色清冷,我看着守在床边垂头已睡着的宫女坐起身。
  要不要逃离?
  天一亮就要回朝,来时是与舒沐雪一起的,回时真的要一个人吗?
  我走到账外,看着空中的一轮冷月,又一次觉得自己渺小而无能为力,到这里以后似乎一直在抗争,却始终从这个圈套掉入另一个圈套,抗争与不抗争永远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我保护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一切似乎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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