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之恋

他是一个很自信的人，相信他的判断不会错，除了桃花源的水，不会存在别的可能性。那末，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水！可能是奥托取的水不对头，或是检查试验方法有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一贯有自己亲自做试验的习惯，即使是否定，也应该用不同方法的试验来鉴证。他制定了一个试验鉴证的周密计划。
“尊敬的主席先生，给您添了不必要的麻烦，我很抱歉，也很难过。”马丁经过郑重考虑之后，决定面见摩克瑞利主席，“我要求亲自去取水，用我自己的方法亲自做试验。为了你，也为了我，请你们给我一次机会。”
“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马丁据理力争，“主席先生，科学上的许多未知事物，肯定或否定，总是要通过多种方法试验进行鉴证，用一次试验就否定，这本身就不是严肃的科学态度。”
“你讲的有点道理。”摩克瑞利看出来，马丁有股不屈不挠的倔犟劲，是搞科学研究探索的可贵精神，应当鼓励。“还有呢？……”他凝神望着他，期待他，意思是：叫我下决心还缺乏说服力啊。
他知道那“还有”的含义。对他和他，都是一次冒险，一场赌博。他在等他开价。
这次赌博是他们第二个回合交锋。第一次，到达WUTOR星球的当天，虽说是赢了，在他看来不过是精神上的胜利，事实上问题并没有解决，谈不上谁输谁赢。他已想好了，有备而来。
“我们仍然继续上一次的赌博，就是说，如果这次我没有找到Ｃ60致命的黑死病毒，我立即打道回府，我夫人的承诺依然有效。”
第一次交锋，摩克瑞利出于对客人的尊重与宽容，宣布对方赢了，引起不少非议，曾使他境处维谷，苔露丝感染病毒，他又再度陷入困境。现在马丁让他重新回到第一次起点，显然对他十分有利。
“不过，这是你自己把自己逼到绝境，可别怨我啊？”摩克瑞利坦诚的说道，“不过，恐怕要尊夫人当面，你总不能越俎代庖吧？”
“您不是赞扬过她的美德吗？”
“此一时也，彼一时邪！”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主席先生，您应该记得我夫人的这句话吧？”
“可这不符合我们的规矩。”
“我给您立个字据。”
摩克瑞利很不解，依然犹豫。
马丁紧逼着他：“主席先生，您可是只赢不输啊，这样的赌博还不愿接受吗？”
“我不愿意把牌压在对方必输无疑的赌博上。”他是位受人尊敬的科学工作者，即使赢了，也不光彩。“我只想问你，你到底有多大胜算的把握？”
他向摩克瑞利详细陈述了他的计划，然后说：“我不敢说有百分之百把握，但80%已经握在手里，我只要作20%的努力。”
“好！那就这么定了。”摩克瑞利似乎也充满了信心，“我真服了你，年青人，你的高尚品格和进取精神，是叫我第一次领教的地球人。”
摩克瑞利主席格外欣赏马丁，更为他的人格魅力叹服，专门提供一个实验室。马丁自是十分感激，表示决不辜负他的厚望。他亲自在苔露丝泼水地方取了水样，又在上游和下游分别取样，放入三个容器中。回来后，分别置入盛有Ｃ60蛋白体的三个不同容器，进行病菌培养。按通常道理而言，只要有Ｃ60致命病菌，Ｃ60就一定是这类病菌寄生的宿主，那怕只有一、二个，就会疯狂地蚕食Ｃ60细胞，自我复制，迅速繁殖，同时加速破坏Ｃ60细胞蛋白体。他日夜观察，作详细记录，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摩克瑞利和奥托自是非常关注，也不时前来了解情况。
头一天情况很不妙。按苔露丝发病时间推算，大约在感染将近20小时后就会出现明显症状，已经过了近30个小时，三个容器没一个有异常反应。难道说真的没有黑死病毒？他自己怀疑起来，又推翻自己：不可能！是不是方法不对？为什么苔露感染那么快？病毒感染最快的方法是什么？他一连串地问自己。在地球上，病毒感染最快的莫过于破伤风……破伤风，皮肤破伤后感染破伤风菌，在伤口处发炎，红肿……重者导致死亡。――难道苔露丝手臂受过伤？他思维一个跳跃，心头不觉打了一个震颤。他来不及去问她，决定另取三只容器，把Ｃ60细胞蛋白体都刺破针尖麦芒般的小伤口，再进行试验观察。
他成功了。在不到12小时内，上游水容器（一）中伤口处出现一小丁点紫黑色斑点；大约20小时，紫黑色斑点扩大成蜘蛛状，开始肿起来，同时中游水容器（二）中发生同样情况；又过了大约12小时，（一）容器中发生Ｃ60蛋白坏死，（二）容器中呈现紫黑色蜘蛛斑，（三）容器中Ｃ60安然无损。而此时，前三个容器中，Ｃ60依然无恙。谜底揭开了：原来Ｃ60表皮光洁，有一层细菌不容易侵入的外膜，所以一般来说，不是亲密接触，机器人不会被感染生病，而一旦破伤，随时都会有被病菌感染的可能性。
试验结果不证自明：桃花源河水上游存在一个病菌生长和繁殖之所，那里有病菌寄生繁殖的载体或适宜的环境和某种营养物，离开那种载体或环境，病菌就失掉生存基础而愈来愈少，离开那种环境愈远，病菌自然死亡。
沿着羊肠小道，从下游继续向前走，他要亲自去考查确证。
他没有骑马，脚踏高低不平的路面，缓步攀椽而上，眼前河谷风光美不胜收，但留不住他的脚步，他来到高山飞瀑之下，寻根溯源。
他提取水样，用放大镜观察水中的浮游生物，发现一些颗粒状物，他奇怪，不知道是什么，直觉告诉他，病菌可能跟这些颗粒有关。
几只猴子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维。
WUTOR人叫猢狲，长得跟猴子也的确不完全一样。这生灵倒像地球上民间传说的“野人”，满身棕黑色毛，蓝眼睛，很大，像玻璃球，腿长，臂短，大的会用两脚走路，小的多是爬行。它们站在他面前，蓝眼睛滴溜溜地转，很可爱的样子，像是说“似曾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他在峨眉山见过不少猴子，常常在路边找游客要吃的，不给就伸出长臂自己翻游客的背包，甚至爬到游客身上搜口袋，致使伤人。猢狲似乎很懂规矩，不要吃的，更不对人非礼。他随身带了干粮，都是些点心糖果之类，他全部拿出来，它们互相观望，并不上来抢，他便一一分给，看着猢狲们津津有味的吃。接着又来了一群，他摆摆手，又摊开双手，随便的挥了一下，猢狲们很灵光，似乎懂得他的意思，一个个都乖乖的走了，开头的那几个还不时回头，扬起手，跟人们挥手“拜拜”一般模样。
他静静的坐在一块石头上，眼盯着容器中浮动的颗粒，思绪重新找了回来。视线转到高山，瀑布，猢狲一个个钻进水帘后的洞中，他的思绪瞬间涌起，如飞瀑一般坠入深潭，流进溪谷……忽然眼前一亮，他看见刚才猢狲拉下的粪便，有的滚到溪水里，已经溶化，漾开，颗粒游动……他毫不犹豫，直奔溪谷取了水样，又包了一些残存的猢狲粪便，打道回府。
马丁重复做了几次试验，鉴证了Ｃ60的病毒源于桃花源水中，靠桃花源上游长年生长栖息的猢狲排泄物维系生命。在一位病毒专家协助下，最终发现Ｃ60致命病毒的病原体呈现出美丽的足球形状，是危害富勒烯机器人生命的天敌，类似于地球上的破伤风菌，其DNA密码也随之破译，与摩克瑞利他们检测的“黑死病毒”完全一致。进一步追踪探寻，擒拿猢狲直接做试验，鉴证这种称之为“黑死病毒”寄生在“桃花源”的猢狲体内，滋生繁殖多了，可以使猢狲感染致病，但不感染人，很可能类似地球上猴子的B病毒变异体，最后，他们共同把这类病毒命名为“猢狲”。
第十八章 智慧之光
  蔚蓝色的大海像一位温柔的母亲，鼓荡的细浪，如摇篮一般把夏菲轻轻托起，又轻轻的摇呵摇。刚才屈楚斯民跟她一起畅游，现在二人都仰面躺在微波细浪中休憩。这海水比重或许比地球上稍大，她游得不费力，躺着像是睡在席梦思上一般，竟被摇得几乎睡着了。马丁要研究富勒烯（Ｃ60），杀灭病毒，做试验，又把她作了人质，她心甘情愿，相信丈夫的能力和判断，别的她都懒得去想。她确有摩克瑞利称之为的美德，丈夫想做的事，她一贯支持，从不打扰。苔露丝病了，现在是屈楚斯民带着她四处游览名胜，观光人情风物。夏菲知道丈夫正忙于检查和试验病毒，于是便安心在这儿游玩几天。上午在蛋白生产基地参观机器人生产，觉得有些累，屈楚老先生便带她到这海边来消闲，放松心情。
蛋白生产基地就在不远处的海边，看上去跟屈楚先生屋顶上的装置大同小异。既然是生产基地，就是规模化生产，自然有高大厂房和生产车间，设备庞大，依靠巨大椭弧形屋顶的光合作用制造出多种叶绿素；分设三个系统进行生产，一是氨基酸类，二是蛋白质类，三是糖和淀粉类；完全用从海水和空气中分离出的二氧化碳和氮、氢、氧、磷、钾、钠、氯以及其他微量元素作原料，最后是产品加工，有液态的氨基酸和蛋白质，也有高度浓缩成针剂状的氨基酸和蛋白质，还有淀粉和糖制作的各式各样食品，氨基酸和蛋白质及糖与淀粉混合制作的各种各样蔬菜，水果，佳肴……生产加工人员个个敬业，心无旁骛，见到屈楚和夏菲一行，旁若无人一般，同他们打招呼，根本不理不睬，眼睛瞧一瞧，或点头微笑，算是给你天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