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落黄泉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肆意呼啸，驰骋了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保城收费站。
    一路上，大壮的目光始终紧盯着正前方，只有看到有车，不管什么车，都是一脚油门闷下去，怼他！
    只有遇到逼格高一点的或者旗鼓相当的对手，才透过窗望一眼对方，点点头。是兄dei，就去怼别人！相逢一笑泯恩仇！
    至于别的车，怼完就走，连尾灯都不给人看一眼。
    所幸，虽然开得速度很快，车内安静又平稳。
    林彤睡得很安详，只是脸色还有点苍白，一度像睡死了一般。莫一烦不是普通人，给人靠一下不会有事，可是靠了两小时，肩膀全麻了。这时候就算有人拿锯子把他的肩膀锯掉，估计都不会疼。
    大壮偶尔无车可超的时候会看一眼后视镜，看到后面那对痴男怨女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也不觉得累。他很佩服，换做是他的话绝对是做不到的，怎么也要换几个动作才行。
    车子驶进收费站，交了费用，一行人终于来到保城。
    保城，比古城稍大一点，但也就一点点，这俩城市在省内排名一直是倒数一二的好手。往往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今年你是冠军，明年肯定是我！不像某些歌唱类喜剧类舞蹈类蒙面歌唱类跨界喜剧类跨界舞蹈类选秀节目，当年几年评委的周董就是拿不到冠军，你说气不气？
    莫一烦是土生土长的古城人，对家乡有着无比的热爱和眷恋，对保城则充满了怨念，同是天涯沦落人，什么时候能先富带动后富。要么你就坐稳倒数冠军的宝座也行啊，可这俩城市非要争来争去让来让去，最后谁也靠不住谁，只能共同落后。
    所以他姐姐当年肯定是脑子打铁了，才会嫁到保城来，连带着他妈也要过来照顾月子，他也要跟着来照顾他妈因照顾月子不顺心给他带来的一丝不顺心。
    幸而还有朋友可以一起分担忧愁，想到这里，看了眼身旁的女孩。美则美矣，就是太腻味儿人了。
    只是有这样一个女人陪着一起走南闯北，偶尔寂寞的时候还能有个伴，也是蛮好的~
    保城的秋天有点灰，云层高一点，风也大一点。不像古城，雾霾的影响几乎没有。
    “妈，我到保城了。你现在在哪呢？”
    问清楚地址之后，莫一烦一行往目的地前去。
    林彤慢慢醒转过来，脸色渐渐恢复了许多，或许是因为车内空调温度比较低的缘故吧，莫一烦怕她冷，仍然紧紧地抱着他。
    在他看来，既然是要假装男女朋友，必须得入戏，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况且，林彤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感情很真挚，容易出问题的是他。
    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老妈面前对林彤百依百顺，最多适时地骄傲一下就行了。具体标准不做特别要求，搂搂抱抱这些情侣之间的标配动作，多来一点，也没什么。
    就算是到了那一步，在门口蹭蹭不进去应该也不为过吧，只要能悬崖勒马~
    换句话说，年轻人谈恋爱不腻味儿点，搞屁啊~
    大壮等人已经下车了，在冷冷的秋风里开始打摆子了，莫一烦和林彤还在车里抱着呢。大白天的，比那些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男女看上去还要饥渴得多。
    “一烦哥哥，我们快下车吧，我不冷了。”
    “真的不冷了么？那好吧，我们先下车。要是你觉得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冷，我们就再上车暖暖~”
    “嗯~”
    其实不能怪莫一烦突然变得有点小男人，或者是不是中邪了之类的。大家可以想一下，一个当了二十多年屌丝的人，忽然有机会有能力搞上一个白富美，其实已经成功了99%，享受一下恋爱的欢愉怎么啦？不就是让属下们稍微等了一会儿，犯法吗？
    他看到大壮等人在秋风里打摆子，他也很难过很不好意思，可是女朋友依然觉得身子发冷，能不多抱一会儿吗？
    所以，他觉得大壮等人是可以理解的。
    看到两人终于下车，众人赶紧聚了过来。
    “一烦，你确定人就在里面了？我们是直接杀进去，还是从外面狙杀对方？”
    莫一烦看了眼大壮，又看了看林彤，二人都在看着他，渐渐明白并开始摆正一个心态：这次出来是以他为中心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壮，放轻松。什么大风大浪我们没见过，东西区的鬼佬我们都不怕，还能怕一个咋咋呼呼的姐夫搞事情么？他再敢横，我就让我姐跟他离婚。不得了了，敢欺负我姐我妈，还要把我从古城叫来现场欺负我？这么好玩的事还从来没经历过，有意思！等会进去，你们谁都别拦我，看我不弄死他~”
    直到此刻，莫一烦才将电话中的隐情吐露了出来，众人也才明白，果然有隐秘，不过这样才有意思，更刺激啦！
    “一烦，你就放心好啦。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弄他，我们就弄他！你说弄死他，我们就看着你弄死他！”
    大壮带头表了个态，其他人深以为然。只有林彤目中露出了凶狠，捏着小拳头，看样子似乎想亲自上阵。
    莫一烦看到大家的精气神都被鼓舞了起来，很满意。这次必须让保城的姐夫看看古城人是怎么讲道理的。
    中午十二点半，众人饿着肚子来到了一个小区的楼下。
    楼房的颜色整体呈金黄色，顶端分出两个孔雀尖角，朝着天空斜斜地刺去。小区比较崭新，比较高级，有门卫门禁门牌号，楼下停着许多私家车和公家车。
    他们的车子进来的时候，门卫没有叫停，可能是中午忙着吃饭，不想惹麻烦。
    停好车之后，莫一烦带着林彤和大壮乘电梯上去。
    1207室。
    室内这家人正忙着做饭，儿子从古城来看她，意义非凡。张爱华系着围裙围着液化灶炒菜煲汤，脸上挂满了微笑。她的女儿也就是莫一烦的姐姐，莫一倩穿着深色睡衣抱着一个咿咿呀呀哭闹的孩子，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哄着，效果并不好。
    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应该有三十岁了。头顶的发丝愈发得稀少，眼袋愈发得深沉，最关键的是脾气愈发得暴躁。
    王明皱着眉头，不时看向厨房里忙碌的女人们，轻轻抖落手中的烟灰。
    弹无虚发，烟灰全部落在地上，桌子上的烟灰缸空空如也~
    “小倩，饭好了吗？我肚子饿了！以前都是11点半吃饭，怎么小烦一来就改时间？下午我还要去见张总李总赵总周总呢，时间很紧啊……”
    莫一倩抱着孩子，几次想喂点奶安抚一下，可想起老公之前的话，又有点犹豫。
    “母乳有什么用，你看那些女明星有几个是自己喂奶的，会变形，不好看了……孩子还小，什么也不懂，吃奶粉也没事的！咱家也不阔绰，能早点出去工作，还是早点出去的好！”
    她每次刚想争辩几句育学园里面专家都是提倡母乳喂养到两岁的，老公的巴掌就招呼过来了，有好几次当着妈妈的面，更多次是当着孩子的面。孩子还小，什么也不懂。妈妈却懂了。
    王明以前不是这样的，谈恋爱那会也是叫人家“小甜甜、小倩倩”的，结了婚慢慢就变了味儿，有点应证《围城》的故事似的。
    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精打细算，说什么钱都花到这栋138平方的大房子上，付了首付，尾款还差那么多。
    他这么辛苦地工作，哪还有精力陪她去看星星看月亮看孙猴子。他每天起早贪黑地跑业务，就为了多认识一个老板，能把自己代理的复合肥多卖出去一点。
    可惜天不遂人愿，不管他代理什么品牌，那个品牌总是很快就黄了。又不是做微商，假货都被他赶上了！
    加之有了孩子，生活的压力就更大了。为了挣更多的钱，他白天跑业务，晚上也跑业务，终于认识了几个背景和实力十分强横的老板，也就是上面那几个总。
    最近一段时间，他和这些总一起研究分析产品，铺开了销售渠道，打开了保城的市场，越来越多的KTV夜总会桑拿会所按摩院，甚至街边的理发店都开始使用他们的产品——安肾丸。只要一颗，可以持续半小时，以此类推，直至天亮。
    还从来没有客户投诉过产品的质量，而且越来越多的商家开始联系他们，一个美好雄壮传世百年的商业帝国正在缓缓成形。
    可就在这个时候，帝国的二号老总张总忽然失踪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住处也人去楼空，那可是500多平的大别墅，说不要就不要了。真阔绰~
    接着三号四号五号总也都接连消失，还有那么多大别墅都空了。果然都是阔绰的人~
    身为一号老总的王明开始惆怅起来，虽然其他总暂时有事离开，集团铺开的业务不能停顿。这世界变化太快，很容易被其他人发现商机，冲击他们建立的庞大市场。
    所以他要赶紧吃饭，踏上找其他总的路，用真心感化他们，一起撑起这艘商业巨轮行驶下去……
    莫一倩看着自己的男人抓耳挠腮饿得不行，便盛了一碗牛肉汤，让他先垫一垫。
    张爱华回身看了眼女儿，没有阻拦。女人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命不好，也只能认了。只是可怜了小外孙，还那么小。
    汤还在熬，菜已经备齐。
    王明喝了一碗热汤，满意地靠在沙发上，两眼空空地望着天花板，时而微笑时而忧郁，只有这时还有点青蛙王子的神采。
    叮咚~
    门铃声响起，张爱华最先听到，跑了过去。
    看到儿子莫一烦在门口东张西望，一把拉了过来，抱在怀里。
    “我的儿，你可来了！快来救救你的外甥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