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风华

    花样繁复的午膳铺了一整桌，三个人围坐桌前，看上去其乐融融。
    得知了柳宁叶的死讯，云清芷和玉绯烟两个人都缄默了，云廷翰只是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一张脸上无风无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云廷翰沉默了一会儿，叫人把尸首抬回来，又拿起筷子继续进餐。
    云清芷胃口全无，柳宁叶就这么死了，还是为了云妩妍一头撞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唏嘘，一个母亲，可以为自己的孩子牺牲到什么地步？
    她没有尝过母爱，但她知道，如果是她的孩子，她也会这么做。
    云廷翰想了想叫来下人，“准备些礼物，晚些时候我去六殿下府上登门道歉。”
    玉绯烟给云廷翰夹菜，说道：“老爷，既然您已经把柳氏逐出去了，不就是和她划清了界限，何必再屈尊去给一个小辈道歉呢？”
    云廷翰不悦地出着气，“你以为我想？划清界限，说的轻巧。快过年了，她撞死在人家大门口，人家心里可不怪我？”
    云清芷接到：“父亲要去便去吧，也好，要让六殿下知道，您和柳家人没关系了，您是站在他那边的。”
    六殿下归朝，储君之位很可能有变数，这正是满朝文武该站队的时候。
    “嗯，清芷说的有道理。”云廷翰称赞，“现在陛下最看重的就是六殿下了，这六殿下一番历练以后啊，更是进步神速。”
    云廷翰试探性的瞟了云清芷一眼。“清芷啊，这婚约之事，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
    这个云廷翰！他拿婚约当什么？！儿戏么？云清芷没好气的说：“父亲！您这般出尔反尔不怕得罪了梅家么？！”
    云廷翰呵呵一笑，自知自己这是有些过分了。“为父不过一句玩笑话，再说，你要是真的回心转意愿意嫁给六殿下，那得罪一个梅家算什么？”
    玉绯烟看云清芷眼中有怒气，赶忙说道：“老爷！绯烟做的菜您都没尝几口，想什么呢！”
    美人一生气，云廷翰赶忙哄起来，这下气氛才算缓和了。
    用过了膳，云清芷和云廷翰先后离开了玉绯烟的西院。
    云清芷站在外头叹了口气，儿时盼着云廷翰能陪陪她，盼不来。现在可好，天天用膳的时候都要陪着云廷翰演上一出家庭和睦，真是把人恶心的紧。
    “清芷……”远远的，上官熙泓就和云清芷打起了招呼。
    云清芷凝眸看着来处，上官熙泓带了很多人，提着许许多多的礼物，都是用红色的礼箱装的。
    提亲？
    她已经那么明确的拒绝过上官熙泓，且已经接受了梅府的提亲，他怎么还来云府？
    看着越来越近的上官熙泓，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直达眼底。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云清芷的脑海，难道……
    上官熙泓因为柳宁叶的以死相求，要向云妩妍提亲？！
    “殿下。”云清芷欠身行礼，心里头的弦绷得越来越紧。
    “云姑娘……这段时间，你过的好么。”上官熙泓立在云清芷面前轻声问。
    云清芷垂着眸，这段时间她的生活毫无波澜，但看着云妩妍怀孕之事人尽皆知，看着柳家败落，她心口那团久久不能消散的仇恨得到了疏解。
    “多谢殿下挂心，清芷很好……”云清芷屏住呼吸，紧张的开口问道：“殿下忽然到云府来，还带了这么多礼物，是打算……”
    上官熙泓沉默了。
    云清芷咬着牙，微微抬头，对上上官熙泓的眼睛。只见上官熙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奈而又认真的说：“我来向云家二小姐……云妩妍，提亲。”
    这几个字生生落在云清芷心头，怎么会这样！
    云清芷难以置信的问：“殿下？你……你可想好了？”
    上官熙泓叹了口气道：“看到柳夫人撞死在我门前，我感触良多。人活这一辈子，总会有所希冀，柳夫人这一生的心愿就是女儿能安乐，而二小姐又因为腹中的孩子饱受煎熬和苦楚，我想，这事我多多少少都是有错的，如果我能娶回二小姐，权当是成全了两条人命……奥不……三条。”
    云清芷气得快要背过气去，她仔仔细细审视眼前这个男人，幸亏她前世今生爱上的都不是他，这绝对是个榆木脑袋！
    明明是被人愚弄了，还要替人擦屁.股！
    她当初好说歹说费尽心机才把他救回来，他转眼就要送她的仇人重回富贵荣华人上人的生活，这叫什么事儿！？
    云清芷呼吸急促，开口道：“殿下，你不能这么做！”
    上官熙泓有些不解的看着云清芷，她不是对自己无意么？为什么会这么果断的反对自己的婚事？
    “你爱的不是妩妍，对不对。”云清芷紧盯着上官熙泓的眼睛。
    她知道，她这样激烈反对可能会让他误会，误会她自己不要也不愿让给别人，但是她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什么事情和云妩妍嫁人比起来都是小事情！
    上官熙泓看着云清芷，目光柔和，“对。”
    云清芷毫不留面子的说：“妩妍爱的也不是你，殿下。”
    上官熙泓点点头，“这个我知道。”那一夜，她在他身下叫的是梅秉轩的名字。
    云清芷有些无措，声音都提高了一些，“那殿下怎么能同意这门婚事呢？！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一场阴谋，他们本想害你啊殿下，是他们害你的，不是你的错啊殿下！”
    上官熙泓轻笑，看着云清芷，看的云清芷满心的不解，这个男人在边境经历了什么，司徒熠对他做了什么，不会傻了吧。
    上官熙泓越说笑得越灿烂：“我知道清芷同情我，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
    云清芷的心脏快要爆炸，你开心我不开心！
    上官熙泓继续道：“但是柳夫人有一句话我记得清楚，爱不能当饭吃，爱也不能活命，爱不能做所有的事，但我放下小爱，就可以挽救二小姐的人生，挽救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我愿意做的事情。”
    你大爱无疆！你生性善良！云清芷内心的愤怒澎湃汹涌，气到甚至有点想笑，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我愿意，她今天就是说破了大天，也敌不过一个死人的遗愿。
    上官熙泓微扬起脸，目光悠远，释然道：“至于那些陷害，那些阴谋……我想，作恶的人作恶，本身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就拿柳夫人和柳贵妃来说，她们不是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么？这就是人在做，天在看。”
    天在看个屁！云清芷气得快要翻白眼，如果不是她在幕后推动，柳贵妃能那么早死？柳夫人能走投无路跑去撞死！？不！不可能！
    如果不是她，她们两个会像前世一样高高兴兴的一直活下去，想欺辱谁就欺辱谁，想杀了谁就杀了谁，还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总之……”上官熙泓微笑着道：“我原谅他们了。”
    云清芷脸上的表情彻底失去管理，她张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都感觉无从说起，只见上官熙泓摆了摆手，“谢谢你云姑娘，谢谢你的好意，我意已决。”
    云清芷此刻庆幸师父传给了她内力，让她没有一下子气晕过去，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不怕傻子傻，就怕傻子当权，他要做什么事你还拦不得。
    “清芷！”不远处又走来一群人，是梅秉轩和梅大将军带着人。
    云清芷心头一阵无奈，今日要来云府商量婚期么？那真是太巧了，两个女儿一块嫁，可别把云廷翰给高兴死了。
    “梅大将军，秉轩，你们来了。”云清芷欠身行礼。
    “呦！云大小姐？！”梅大将军一看是云清芷笑得合不拢嘴，“吃过饭没有啊？老夫前几天打到了鹿，得空到梅府尝尝啊！”
    梅大将军自带的热情亲切的大笑顿时让云府的温度都升高了些，云清芷笑着，连连应和，视线移向梅秉轩，这才看到梅秉轩一直蹙眉注视着上官熙泓。
    梅大将军瞥了一眼旁边的上官熙泓，“呦，六殿下。”
    上官熙泓有礼的给梅大将军行礼，梅大将军敷衍的回了一个礼。“六殿下这就不厚道了啊，这要说繁英会刚完，你同小儿争一争，老夫肯定不说什么。”梅大将军一边比划一边非常认真的说：“可以理解，窈窕君子，淑女好逑么，啊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在下倒是不介意六殿下来争。”梅秉轩浅笑着说，看着上官熙泓的目光里，分明是胸有成竹云清芷一定会选择自己，还带着几分挑衅。
    上官熙泓看着梅家父子看自己的这个眼神，张口想要解释，结果让梅将军手一比划又给憋回去。
    “六殿下，你出去历练的这段时间啊，云大人已经把他家闺女许配给小儿了。”梅大将军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今天我们来就是商量婚期的，殿下这个时候还来抢，未免……”
    “梅大将军您听我说，不是……”
    “未免太不像话了。”梅大将军打断上官熙泓，愠怒的吹了吹胡子，看向云清芷，“云大小姐，你觉得呢？”
    云清芷忍着愤怒，笑说：“大将军，六殿下并不是向清芷提亲，而是向清芷的妹妹的云妩妍提亲。”
    “你看云大小姐也……不是，向谁？！”梅大将军愣了愣，又看了看上官熙泓。
    梅秉轩也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此话当真？！”
    上官熙泓脸上泛起微微的苦笑，点了点头，“当真。”
    梅秉轩愣在原地，看着上官熙泓的眼神有了别样的意味。
    梅大将军耿直，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年轻人……老夫老了，跟不上你们的想法……”梅大将军拍了拍上官熙泓的肩膀，试图忍住笑容，但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哈哈……”
    可以看到，上官熙泓脸上的苦笑更难看了。
    “大将军你们先聊，熙泓先进去了。”上官熙泓走的有些狼狈。
    上官熙泓前脚走，梅大将军难得露出好奇的目光，小声……其实声音也并不小的问梅秉轩，“为父听说六皇子痴情专一，云大小姐不嫁他，他就终身不娶么？合着别人诓了为父啊。”
    上官熙泓：“……”
    入席。
    云廷翰如云清芷所料，高兴地合不拢嘴，玉绯烟坐在云清芷身边，气愤造成的呼吸不稳不亚于她。
    而这场风波最后的受益人云妩妍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色彩，看着两家人商量云清芷和梅秉轩的婚事，她眼中的恨意愈来愈深，夹杂上丧母的悲痛，她整个人看上去阴深的很，仿佛她周遭的空气都会变冷。
    “那就这么定下了！”云廷翰举起酒杯，“梅大将军，在下敬您一杯！”
    宴席上进行着推杯换盏的流程，云清芷看到梅秉轩对她笑，也回以笑容，成亲的日子终于敲定，重生以来的种种努力，也算是没有百忙活，云清芷安下心来。接下来，就是要看好云妩妍了。
    云清芷用余光看了看云妩妍，云妩妍果然用冷冷睨着眼前所有人，仿佛给她一把刀，她会把在座的所有人都捅死。
    依她对云妩妍的了解，云妩妍只怕现在把柳家抄家和柳宁叶自杀也怪在了她头上。
    云清芷心里叹了口气，自顾自喝起酒来。
    梅大将军能喝，把云廷翰喝的不省人事了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屹立不倒，送走了梅家人，云妩妍也退下了。
    玉绯烟若有所思的问道：“清芷，你……”
    云清芷脸颊也有些绯红，是喝的有些多了。“怎么了夫人，有话就说啊，怎么吞吞吐吐的。”
    玉绯烟点点头问道：“你真的喜欢梅公子么？”
    云清芷撑起眼帘，眼睛微微亮了些，“怎么这样问？”
    玉绯烟为难的说道：“今天就定下你们成亲的日子了，怎么不见你高兴，看你一直喝闷酒，我就想着……你是不是……不喜欢梅公子。”
    “怎么会。”云清芷下意识接到，醉眼朦胧，笑起来慵懒的说道：“这皇城里那个女子不喜欢梅公子呢？我也不能免俗的。”
    玉绯烟叹了口气，目光悠远，像是思及了她自己。“这世上浮躁繁华，人有的时候没有那么容易看清自己的内心。我嫁到云府之前，见着云廷翰，就跟见着神仙似的。”玉绯烟自嘲的笑了笑，“想着这个男人有权，有财，有地位，嫁给他，那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玉绯烟看了看醉的不省人事的云廷翰，秀眉一拧，“死鬼……”
    云清芷撑起头笑，“怎么，现在后悔了？”
    玉绯烟瞪了云廷翰一眼，心中不平，给自己倒上酒一饮而尽，“明明是枕边人，却始终看不清这个人的真面目，到底，和嫖客有什么区别？！”
    云清芷笑：“当然还是有区别。”
    玉绯烟撇撇嘴，“他是你爹，你当然向着他说话，不是我说，他对柳宁叶也太狠了。”玉绯烟又仰头喝了口酒，神情黯然，“我若没有子嗣，待我人老珠黄，也许跟柳宁叶是一个下场吧。”
    云清芷不知该如何安慰玉绯烟，看着她摇头笑了笑，“活着有什么意思，真没有意思。”
    喝醉了酒，这个虚伪的家剥离面具显示出了真实的模样，竟是这般丑陋，让人从心底生出厌世的感觉。
    “所以你啊。”玉绯烟叹了口气道，“嫁人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不要稀里糊涂的就嫁人了，就算是全城的女子都喜欢梅秉轩，你也有理由不喜欢他。”
    云清芷摆摆手，“我不高兴是因为云妩妍，好不容易把她拉下来，她又爬上去了，那个上官熙泓固执的很，自以为伟大。”
    “是么？那你说说。”玉绯烟凑近云清芷，“你喜欢梅公子什么？”
    云清芷一下子被问住了。
    玉绯烟看出了云清芷眼中的彷徨，笑意更浓，“嗯？”
    云清芷闭上眼睛，脑海中仿佛出现了司徒熠阴沉着脸瞪着她的样子，你敢诓本王！
    云清芷倒吸一口凉气睁开眼，慌乱的垂下眸子。
    半晌，云清芷低喃，“不会有错的。”
    玉绯烟不解的歪着头，手里挂着酒壶。“什么？”
    云清芷喃喃：“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是梅公子，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他，不会有错的……”前世让她心花怒放的是他，让她痛彻心扉的也是他，这个人是她前世今生的梦，是初恋，是从小到大被云妩妍掠夺中，唯一一样她死也不愿放手的。
    云清芷怔怔地望着玉绯烟，缓缓道：“不会有错的。”
    玉绯烟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洒脱的喝了一口酒，“好，既然你问清楚了自己的心，那就嫁给他吧，旁人说什么都不算数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云家祖庙。
    云妩妍难得没有穿的鲜艳，阴着脸站在柳宁叶的牌位前。
    是才摆上去的，她来的时候下人才摆上去的。本来云廷翰是不打算让柳宁叶入宗庙的，但是今日上官熙泓来向她提亲了，云廷翰才稍稍顾忌了一点她的感情。
    “呵……”云妩妍冷冷的笑出来，带着不屑，微微侧着头，看着那一方小小的牌位。
    “母亲，你可真蠢。”
    “爱这样一个男人，青春耗尽，年华老去，他将你扫地出门……哈哈哈哈哈……”云妩妍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呢，想不起你。”云妩妍抹掉眼泪继续道：“今日上官熙泓那个畜生来提亲了，他要娶我。”
    “我拒绝了。”云妩妍冷笑，“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那个模样，文武更是没有可取之处，若不是身上流着皇帝老儿的血，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我云妩妍怎么可能看上那种货色。”云妩妍高傲的扬起下巴，看着牌位，眼中又是一痛，“但是父亲不允许我拒绝，我知道，你要是活着，你也不允许，对不对。”云妩妍走进牌位，忍着眼泪，“你们根本不在意我想嫁的是谁，我想怎么过我的后半生！”
    “你们只是觉得这样我就会幸福，我就应该幸福，从小你们给我的东西，其实很多……”云妩妍热泪盈眶，两只手无处安放的比划着，“我并不喜欢。”
    “只是你觉得我收下就能挫伤云清芷那丫头的锐气，我有要求父亲满足了我你才会在玉夫人面前有面子。”云妩妍的声音哽咽起来，“我只听着你们说什么是好的，什么是我的，我以为那就是快乐了。你们从来……”
    “从来……”
    “都没有问过我真的想要什么。”云妩妍用力呼吸着，让自己不至于缺氧，“你逼着我学这个学那个，但是你不知道我一看到那些师父我就害怕我就想躲……”
    “不说这些了，反正你死了，你这辈子欠我的，你弥补不了我了。”云妩妍止住哭泣，强迫自己坚强起来，“至于他们，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送去见你。”云妩妍跪下来，腰杆挺直。
    “母亲，我云妩妍要的后半生与您想要不同，我要的不是荣华和安稳，不过安乐的老死，这一生，我只想把我尝过的痛苦和委屈，全部还给她！所以……”云妩妍压低的声音里含着诡异的笑意，“我成亲那一日的喜服，必须要用云清芷的血来染……”
    云妩妍站起身，余光瞥见另一个牌位。
    娟秀的字，写的是“绿玉”。
    云妩妍眉眼一皱，挥手便将牌位摔了个粉碎，拂袖而去。
    **
    夜深。
    有人破窗而入，黑色的锦袍在夜色里飞扬，布料上仿佛铺就了一层月华般的银光。
    玉冠束发，一张脸英俊完美的让人窒息，他冲进来，染着愠怒的双眸将云清芷紧紧看住，他的吻堵住了她的呼救，一路迅疾的把她推进屋里。
    灵魂在狂乱的吻中被他攥进手里，她被他推着一直后退，直到背部抵住了衣柜。
    “云，清，芷。”他在黑暗中盯着她，像一头嗜血的猛兽，“你敢诓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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