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暮声

    顾晖坐在他对面，伸手夹了黄瓜喂进嘴里。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顾晖连连看了他好几眼，心思根本不在吃上头。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她们两个人之间其实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的。可是现在反倒沉默了，安静的有点可怕。
    “睡着的时候你做梦了吗？”
    他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顾晖愣了一下才说：“没有。”
    其实以往每天晚上都会做梦的，但都是噩梦。今天居然什么梦也没做，可能因为和他待在一起，觉得安全了吧。
    温知夏说：“我梦到你了。”
    顾晖的手一顿。
    他说：“我梦到以前我们还是学生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家。家里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要养一只宠物，每天给你的丈夫做饭，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他伸出手，隔着桌子的距离将她的左手纳入掌心。
    “现在我还在这里，只要你一句话，我愿意为你对抗全世界，回来我身边，我给你最想要的那个家。其他的一切，我和你一起扛下，好不好？”
    顾晖愣愣的感受着他掌心炙热的温度，心里汹涌流动的澎湃波涛是她这些年压抑的，本来的自己。
    几年来，第一次，想要做回本来的自己。
    她咬唇，终于还是将手收了回来：“你不知道我去国外这五年发生了什么，我答应了太多人太多事。温知夏，不是我现在不爱你，也不是我不想回你身边，是我不能。”
    太多太多枷锁束缚住她的脚步。
    她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勇气，转瞬便又崩塌。像是犯了滔天大罪的人，不肯给自己一个救赎的机会。
    “我爱你，但我不能成为你的负担。不能让你为了我被别人指指点点，我也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骗子。”
    人的一生无论经历什么，好的坏的，都是为了变成更好的自己。
    所以，无论这辈子过得如何，都要感谢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
    温知夏回答：“是不是如果我可以替你摆平这一切，我可以阻止你所担心的所有事，你就可以回来我身边？”
    顾晖垂下眼帘：“你做不到的。”
    温知夏重新抓住她的手，微笑道：“只要你给我这个答案，我就可以做到。顾晖，不要放弃，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
    这番话让顾晖心头一暖，但理智还是瞬间回归大脑。
    她问：“就算我答应你，你又能怎么做？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我和你还有安宴之间的问题了，更牵连到安家和许家，还有其他人。”
    “我可以把你欠他们的都还给他们，你只需要还你欠我的就好。”
    “你别闹了。”
    两个人谈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温知夏担忧的望着她：“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你，生活不是这样的。人活着不能只是为了一味的赎罪和报答，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顾晖眨着眼睛：“我现在这样就够了。”
    他很担忧，眉头拧成了死结：“顾晖……你怎么了？”
    顾晖莫名：“我怎么了？”
    他的大拇指在她脸颊上擦过：“你哭了。”
    顾晖连忙伸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通，手脚冰凉。
    “我没哭。”
    “在我面前你可以想哭就哭，但是，请不要让别的男人看见你的眼泪。你已经很坚强，你已经做的很好。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家，回到这个家里，你不是任何人，你只用做我的顾晖。”
    顾晖看着他，心中的大石头轰然倒地。
    她忍不住失声痛哭，捂着脸哭的一塌糊涂。
    这是她时隔五年之后，迎来的第一次情绪失控大爆发。
    顾晖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后来饭菜都凉了。温知夏看她情绪平复下来，才转身去厨房简单收拾。
    顾晖想她是很贪心的，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只是因为对方是温知夏，便拿出优柔寡断做幌子，一直赖在他的身边犹豫不决。
    她哭够了才起身，到落地窗前看外面的风景。这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应该已经下了很久了，路面有些许积水。
    她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这才看见手机上有诸多未接电话。有安宴的，有Jessica的，有Daniel的，还有二号桥项目经理的。
    看见这些人都给自己打电话来，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于是连忙给Daniel回了个电话。
    Daniel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一接到顾晖的电话，便火急火燎的说：“顾总，你可算接我电话了，你现在在哪，二号桥工地出事了。”
    顾晖心脏猛地一跳：“什么情况？”
    Daniel沉声：“雨天路滑，加班的时候，压路司机操作失误，连人带车摔下路基。”
    咚！
    这一刻，顾晖连头皮都感觉到了恐惧。
    她连忙问：“叫救护车了吗，现在人怎么样？”
    这是她第一次接手国内的工程项目，要是真出了严重的事，恐怕麻烦很大。
    Daniel说：“我们第一时间就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也来的很快，但是……人在去医院的途中，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死了。”
    顾晖眼皮狂跳，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去温知夏的床上拿上外套和包，走到门口准备换鞋直接去现场。
    她一边走一边嘱咐：“全面封锁所有消息，我现在过来。做好现场安抚工作，切记千万不能让媒体曝光。还有司机家属，态度一定要诚恳安抚好他们的情绪。”
    她跌跌撞撞的挂了电话，便冲到门口去换鞋。
    温知夏从厨房出来，看见她这焦急又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要去哪？”
    顾晖说：“没办法给你多做解释，工地出了人命，我得现在赶过去解决。”
    她已经换好了鞋子。
    温知夏一把抓过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和手机，也跑过来换鞋：“我陪你去，越是着急的时候越急不得。”
    顾晖顾不得多言，打开门就先行冲了出去。
    温知夏也以最快的速度跟上，两个人进了电梯。又去了地下停车场取车，温知夏知道她此刻心烦意乱，所以只是安静的开车，并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