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的裙摆

第19章


 
  “我了解她,从领养我的第一天起,她就不希望这件事宣扬出去,她的脾气跟别人不一样,我不能够冒这个险。” 
  “哎!”秦老师叹口气说,“媒体的作用确实不能忽视,要不是晚报报道了一下,我们的首付款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凑齐,天下好人还是多呀,我看你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咱们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晚,伊蓝在医院陪护,安排童小乐他们住到自己家里去。秦老师说:“要不还是我来陪床吧,你和小乐好多年不见,可以好好聊聊。” 
  “别。”伊蓝说,“你都辛苦好几天了,怎么好意思。明早还要麻烦你煨稀饭,记得煨的时间要长一些。” 
  “我陪小三儿吧。”童小乐说,“我晚些回去睡,不困的。” 
  “医院晚了就不让呆了。”伊蓝说,“你跟他们一块儿回去,不然不认得路。” 
  “我明天一早就要回青木河。”童小乐有些依依不舍。 
  “伊蓝,你先跟她们回去一趟,把他们安排好再回医院,”章阿姨发话,并唤伊蓝到床边,在她耳边说:“家里大橱里有床新的被子,你记得给小乐,算是礼物。” 
  “哦。”伊蓝点头说,“我知道了。” 
  四人一起走出医院,电视台的人终于决定走了,临走的时候和伊蓝约好明天去拍她给学生上课的镜头和她练舞的镜头。童小乐对伊蓝说:“我不喜欢他们问我的问题,太无聊,所以好多我都没有答他们。” 
  秦老师连忙说:“是省电视台,上星的节目。要不是林点儿爸爸帮忙,人家才不肯来拍呢。我看他们还是挺敬业的,今天跟了一天了,也不容易。” 
  “干哪一行都不容易。”童小乐妈妈说,“能帮上小三儿,咱们就要支持。” 
  童小乐一晃一晃地走在前面,高高的个子,挡住了斜斜射过来的阳光。小乐妈妈嗔怪地说:“瞧,读书把背都读驼了,说他无数次,走路也不记得直起腰来!” 
  “别担心,不影响,还是帅小伙!”秦老师说。 
  童小乐听到后面说他,转过身来微笑,那微笑充满了阳光,令伊蓝怦然心动的同时却也自惭形秽,她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微笑的。 
  她和童小乐,如幼年时从孩子的手里弹出的两个彩色的玻璃球,虽然曾经呆在同一个温暖的掌心,却注定了要走两条不一样的路,且永远不可能殊途同归。   
  掌心的温度(1)   
  下午四点。 
  单立伟家的花园前,一只金黄色的蝴蝶在上下飞舞,丁丁和伊蓝一前一后在追逐,丁丁咯咯笑着,高声喊道:“伊蓝姐姐,你追不上我,你追不上我!”伊蓝却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胳膊,丁丁笑倒在伊蓝的怀里。 
  电视台的车在单立伟的家门口停了下来,摄影师跳下车来,及时地捕捉到了这一幕,而伊蓝的笑容却在回首的瞬间凝固了。 
  “继续!”导演喊过来说,“你像刚才那样,挺好。” 
  “丁丁累了。”伊蓝抱着丁丁说,“他要学琴了。” 
  “他们是谁?”丁丁好奇地问。 
  “是电视台的阿姨叔叔。”伊蓝哄他说,“你好好弹琴,他们会拍你的哦。” 
  “好啊。”丁丁高兴地朝着屋内奔去,一面跑一面回头问伊蓝,“姐姐,我们今天弹什么呢,你说?” 
  “上次教你的《月光曲》还记得吗?” 
  “一点点啦。”丁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伊蓝用手指点点他的额头以示责备。 
  两人在钢琴前坐下,美妙的音符从伊蓝修长的指尖叮咚地流出,丁丁靠着伊蓝,眼神专注,用心聆听。单立伟进了家门,看到电视台的记者,愣了一下。导演把手指竖起来,示意他不要出声。 
  单立伟微笑着上了楼。一直到拍完,他才下来,问丁丁说:“怎么样,今天跟伊蓝姐姐学会了些什么?” 
  “我上电视啦。”丁丁说,“电视台的阿姨说会把我放到电视机里去哦。” 
  “单先生,真是打扰。”伊蓝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 
  “不必客气啊。”单立伟说,“祝你在省里的比赛中还能拿到第一名。是不是就快要比赛了呢?” 
  “还有一星期。”伊蓝说,“对了,她明天做手术。” 
  “代我问候章老师。”单立伟客气地说,“祝她早日康复。” 
  “单先生!”导演从那边喊过来,“您这里环境不错,我们想借您家的院子对伊蓝进行一个访谈,你看可以吗?” 
  “呵,”他微笑着说,“请随意。”并马上回头吩咐罗姐搬椅子。 
  “真是打扰。”伊蓝不好意思地说。 
  “哪里的话,是我的荣幸。”单立伟笑着说。 
  导演唤伊蓝出去,让她和主持人一起坐在院子里,丁丁一直想要坐到伊蓝的身边去,单立伟好不容易才把他按住,罗姐用恐龙成功地把他哄走又用了五分钟,单立伟抱歉地说:“你们开始吧,我在楼上,有事随时吩咐。” 
  “都要问些什么?”伊蓝坐定,担心地问主持人。 
  主持人很漂亮,有点像中央台的王小丫,她甜甜地笑着对伊蓝说:“你不用担心,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像我俩聊天一下,好吗?” 
  “准备开始!”导演说,“现在光线正好,天黑了就不好拍了。” 
  主持人到底是专业的,只见她坐直身子,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继续收看我们的节目,在今天的节目里,我们为大家介绍的是十七岁的女孩伊蓝,相信通过刚才的短片,大家已经对伊蓝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她美丽善良,弹得一手好钢琴不说,舞也跳得十分的棒,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却有着坎坷的一生,她从小失去双亲,在孤儿院里长大,九岁的时候被一个姓章的阿姨领养,母女俩相依为命,却没想到章阿姨也不幸患上了癌症。面对命运的坎坷和曲折,可贵的是,伊蓝从不屈服,表现得倔强,勇敢,令人钦佩。现在,伊蓝就坐在我的身边,让我们通过对她的访谈来进一步认识一下这个特殊的少女,伊蓝,你好,跟大家问个好好吗?” 
  “大家好。”伊蓝面对镜头生硬地说。 
  “停。”导演喊,“伊蓝,你状态不对,要自然些,重来。” 
  一个“大家好”说了五遍,总算是过关了。 
  主持人冲伊蓝笑笑:“伊蓝,我想,电视机前有很多的观众都很想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 
  伊蓝心里想,废话。嘴上还是老实地回答说:“我希望她的病能早点好起来。” 
  “停!”导演又喊,“怎么回事,不要说‘她’,要说妈妈。” 
  “我希望我妈妈的病早点好起来。”伊蓝说。 
  “家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伊蓝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主持人提醒她说:“你八岁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在孤儿院度过了近一年的时光,好不容易有家了,却又面临着失去亲人的危险,你怕不怕?” 
  “怕。”伊蓝说。 
  “怕什么?”主持人咄咄逼人,伊蓝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所有的人都看着伊蓝,也许是希望她掉下点眼泪才好。 
  “怕失去家。没有家是可怕的。”伊蓝强忍住眼泪说。 
  主持总算满意了一些,于是继续问:“据我们了解,章老师领养你的时候你不到九岁,在这八年的时光里,你们母女俩之间最让你难忘的事情是什么?能不能跟我们观众讲一讲?” 
  “挑最感人的讲。”导演在旁边小声提醒。 
  “她陪我练琴,练舞,希望我成才。”伊蓝说,“她付出了很多。” 
  “干巴巴的,讲实例。”导演皱着眉头,显然不满意。   
  掌心的温度(2)   
  伊蓝觉得自己真的要撑不下去了,但唯一的选择还是只能绞尽脑汁结结巴巴地讲下去:“有一次,我病了,发高烧,县医院很远,又打不到车,她一路背着我跑到医院,医生说,要是再晚一会儿,我就会有生命危险。” 
  “你是否感觉你们的生命已经融合到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是的。”伊蓝说。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妈妈有什么事,你会怎么办?” 
  “她不会有事的。”伊蓝说。 
  “对呵。”主持人虽久经沙场,却也被伊蓝的回答弄得尴尬,连忙圆场说:“我们也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像伊蓝妈妈这样善良的人,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同时,我们也深切希望社会上同样善良的人可以伸出手来,帮帮这对可怜的母女,让爱心继续延续下去。” 
  伊蓝长呼一口气,本以为就这样就会结束了,可谁知道导演却摆摆手说:“不行,要重来。再往深里问,童年时的苦难,对家的渴望,还没有到一定深度,要让观众入戏,产生强烈的同情心,不够煸情怎么行?” 
  “那?”主持人看着伊蓝说,“咱们再来一次,说到动情处,不要怕哭,想哭就哭,好吗?” 
  伊蓝腾地站起身来说:“对不起,我不舒服,我不想录了。” 
  “你想想清楚。”导演的语气里已经含有威胁的成份,“我们这么多人从省里赶来,忙前忙后这么多天,到底是为了什么?” 
  伊蓝僵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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