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从绿生洁源离开时已近中午,但李光磊也没接受企业邀请,还推却了乡里款待之意,到附近一家小饭馆吃了便饭。不过在结帐时,店老板说牛乡长已经派人结过了,李光磊只得做罢,却也对牛真利有了新的认识。
吃过午饭,李光磊三人又去了别的地方,继续环保普查抽检工作。
从乡下回到县里时,已经快七点了,早过了下班时间。姜忠正好接到家里电话,妻子言说有事商量,便到家门口下了车。这么一来,李光磊打消了外面吃饭念头,要自己回单位,而崔雪影却非要开车送他。最终,李光磊讲不过崔雪影,只得依了对方。
在把李光磊送到单位后,崔雪影不请自进,把车停在院里,直接进了厨房:“局长,忙了这么长时间,拿什么犒劳我这个司机呀。”
“我准备泡方便面对付一下。很不巧,只有这些,刚够我吃。”李光磊说着,拿出仅剩的两袋方便面。
“你也太……算了,不能让你不够吃。这么的,在锅里煮一下,打两个荷包蛋,再放上些油菜,不就够了吗。你看我多聪明。”崔雪影做了个鬼脸,直接去拿鸡蛋了。
李光磊笑着摇摇头,转身出厨房,先回了办公室。
时间不长,当李光磊又回到厨房时,香喷喷的绿蔬鸡蛋煮面已经上桌了。
“怎么样,大局长,小女子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吧?”崔雪影说着,递过了筷子,“局长大人,请!”
斗嘴工夫甘拜下风,李光磊便只说了声“谢谢”,接过筷子,吃了起来。
崔雪影也没再多说,坐到桌边,轻轻挑着碗中的面条。
屋子里这么一静下来,气氛忽的很显异样,有些尴尬,也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略一沉吟,李光磊打破沉默:“对于今天上午的事,你怎么看?”
崔雪影放下筷子,抬起头来:“嘿嘿,局长,我现在还在纳闷,你俩那天说的事是真是假?本来那天听你那么一说,我也就信了,可今天现场一看,有些事很不相符呀,不知是该信耳听,还是该信眼见呢?”
“你呀,那事千真万确,我俩那天就是被他们人追的,今天见的那个保安经理,那天追得最凶。”停了一下,李光磊又说,“那天晚上虽然很黑,不过借着院里的微弱灯光,还是能分辨得出,排污口的水的确很脏,关键那味道特别刺鼻,今天的水和那天绝对不一样。”
崔雪影抿着嘴唇,眨着眼睛:“那要这么一说的话,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天的水没有做环保处理,而近期他们听说了咱们普查的事,专为防着咱们,才特意开了设备。”
“很有可能,不过……”李光磊略一停顿,语气一转,“要是这样的话,我有一点儿想不明白,既然已经装了设备,为什么不让设备运转?从两次晚上闻到的味道,以及上次看到的污水,还有匿名信的反馈来看,厂子排放未经处理的污水是常态。据我了解,生产企业治污费用主要投入在前期,包括设施设备购进、治污体系成型等,既然他们已经有了这些,为什么还要关着不用?难道就是考虑后期那点儿电费、试剂什么的?还是有其它说法?”
“这……”崔雪影迟疑着说,“其实我也疑惑,可确实两眼看着设备在转,出水口的水也清澈无比,跟自来水似的。对,简直就是自来水。”
略一沉吟,李光磊忽道:“对了,以现在的技术,以那样的设备,废水真的可以净化的那么干净?”
崔雪影缓缓的说:“我学的是环保专业,但不主要在污水治理这方面。据我了解,现在的确有这样的技术,不过听说还不能市场化应用,反正许多废水循环利用也多是浇花、拖地什么的。”
李光磊马上质疑:“对呀,今天那水白花花的,为什么不循环利用,排掉太可惜了。那个金总可把企业环保说的天花乱坠,难道他们不懂这些?”
崔雪影轻轻点头:“就说是呢。局长,我觉得那块公司牌子太新了,应该就是刚做的。”
“的确是刚做的,上面的漆味还没散去,如果咱们早去一两天,还未必有呢。平时厂门口肯定没有牌子,是专门新做一块,给咱们看的。虽说这类企业难免谨慎,可这也谨慎过头了,平时什么标识没有,高墙大院的,成什么了,很不正常。”李光磊道。
“局长,对了,我还发现,那个金总也不大对头。”崔雪影说着,挑了挑眉毛,“你发现了吗?”
李光磊想了想,说:“见人太过客套,虚头八脑的,把自家企业又吹得天花乱坠,听着就不真实。”
“主要是和年轻男领导太虚乎,跟我们这些普通人就差多了。”调侃了一句,崔雪影神秘的说,“我发现她和公司总经理关系不一般,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
女人就是八卦。尽管心中腹诽,但李光磊还是示意道:“说来听听。”
“绿生洁源,钱吕杰、金沈媛,把两人的姓氏去掉。”崔雪影提示着。
“绿生洁源,吕……杰,沈媛,吕沈杰媛。”喃喃了几句,李光磊惊奇道,“是呀,公司就是他俩的名字,还暗示着绿色清洁之源。”
崔雪影马上接话:“除此之外,虽说同为副总,但金沈媛对另外两个副总却是颐指气使,也说明她在公司地位不一般。可就是这样,她还偏说只是一个打工的,只是仰慕这家企业才来的,偏要强调和钱吕杰认识时间不长。这桩桩件件都透着诡异,显着鬼鬼祟祟的。”
“咣啷”,
“吱扭”,
看门声响过,随即响起声音:“局长您在吗?”
“这小子又来干什么?”崔雪影立即撅起嘴,嘟囔着。
李光磊一笑,冲着外面喊:“我在这。”
“噔噔噔”,脚步声近,祝浩然走进门来:“局……你也在呀?”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崔雪影马上挤兑起来,“是不又相约去村里逗女孩呀。”
祝浩然沉声道:“别瞎说,我们那是去调查取样。”
崔雪影一撇嘴:“快算了吧,蒙谁呢?今天我们都见了,局长也在场,排污口那水白花花的,就跟自来水似的。局长对吧?”
“真的?”见到李光磊也点头,祝浩然很是不解,“怎么可能呢?那天的水还黑乎乎的,呛得人口鼻难受,今天怎么就成自来水了?”
“今天他们那两台净水设备开着,说是国际领先技术。”李光磊给出回复。
祝浩然皱眉道:“什么设备这么厉害,那些天怎么不开?”
“是……资料在我办公桌上,咱们现在拿去。”李光磊说着,起身走去,“对了,还有点样品需要化验。”
祝浩然跟着出了厨房。
“死老祝。”崔雪影冲着那个背影鼓着腮帮,跺了跺脚。
……
接下来是周末,人们正常过周末,李光磊也没有出去,在屋子里钻了两天。
周一刚上班不久,先是传来汽车发动机声,接着就是“咯噔咯噔”走路声响,然后响起“笃笃”敲门声。
窗外是一个女人少半身影,看着不是方翠苹,也不像崔雪影。李光磊略一迟疑,说了声“进来”。
屋门轻轻推开,一张笑脸先行闪现,然后一个年轻女子迈步进屋:“李局,打扰了!”
原来是她。李光磊微微欠身,抬手示意:“金总呀,欢迎欢迎,请坐!”
来人是绿生洁源副总经理金沈媛。金沈媛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径直来到桌前,递上一份文档:“李局,这是整改报告,根据您的指示,我们连夜开会,周末加班,专门第一时间做出来的,请您指正。”
李光磊伸手接过,再次示意:“金总,坐。”
金沈媛这次坐下了,不过不是沙发上,而是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笑吟吟的盯着对方。
虽然低着头,但李光磊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眼神,很不自在。于是在简单翻过之后,说道:“一会儿还有点事,等我下来有时间,再仔细看看。金总还有其它事吗?”
金沈媛自是明白对方问话意思,但并没有起身离去,而是顺着问:“李局,听了您那天的指示,我是豁然开朗,犹如醍醐灌顶,还请李局多指导一二。”
李光磊“哦”了一声,打着呵呵:“该说的都说了,暂时也没有新的内容。就这样。”
“那……”金沈媛缓缓起身,弯腰盯着对方,“李局工作实在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只是肯请李局在方便的时候,能给媛媛更多单独请教的机会,今晚有时间吗?”
李光磊道:“这些天忙得很,单位经常加班。”
“那我改天再约您。对了,我这一激动,又忘给给您联系方式了。”金沈媛说着,从挎包拿出一个精巧的名片夹,“咔”的一下打开,取出一张烫金名片,双手递上,“李局,请多联系。”
李光磊故意后撤了一下座椅,接过名片,看了看,放到桌上,站起身来:“金总慢走。”
“李局,拜拜!”金沈媛微微侧身,挤了挤眼睛,轻轻招了招手,才“咯噔咯噔”的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李光磊轻轻摇头,心说:这个女人。
不多时,崔雪影敲门走了进来。
看着对方的怪异走姿,李光磊道:“出什么洋相,这是哪国的鬼步?”
“李局,别人这么走,您就直勾勾盯着,我这么一走,就看不上眼了?您这也太……”崔雪影阴阳怪气着,而且还学着金沈媛的语气。
“你这真是……”李光磊故意一沉脸,“有事吗?”
崔雪影则答非所问:“还跟我说是送报告,我看她就是来打探消息,这就不正常,就很可疑。”
感受着那股浓烈的醋味,李光磊真是不好接话。
正这时,祝浩然敲门进了屋子。
看到这小子又来了,崔雪影狠狠瞪了对方。
祝浩然可没管这些,直接到了桌前,神情严肃的说:“局长,从您这拿回那份资料以后,根据那两台设备的型号和技术参数,比照绿生洁源的生产能力,我进行了认真测算。经过测算,我得出一个结论,以这两台设备的能力,根本满足不了水质处理需要,更不可能处理成那样的水平。除非三成负荷运转,否则一定有问题。还有,周末我专门到省城找熟人,对那两份土质样本检测,里面的苯成分严重超标,超出正常上限的三十四倍。土样和出*水口离得那么近,水可能那么干净吗?”
“这些都是疑点呀。”崔雪影神情也变得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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