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红颜

    东京，歌舞伎町一番街，黑蛇会总部。
    清早七点，距离黑蛇会召开法堂，按会规处置龟田裕三还剩8个小时。
    清晨的东京略有寒意，和煦的阳光透过高楼，均匀地洒在弯弯曲曲的小巷中。
    穿过狭长黑暗的甬道，来到一年前的旧游之地，史晓峰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亡命刺激的那一夜，犹然历历在目。当时陪伴身边的周笑依，一年中经历大起大落，宛如变了一个人。当日萍水相逢，匆匆一晤的蔡小慧，如今已形影不离。
    人生际遇，变幻难测，史晓峰心里十分感慨，不自禁悄悄握紧了蔡小慧的手。
    蔡小慧打了个喷嚏，身体微微哆嗦。史晓峰说：“你是不是穿少了，可别感冒了。来，把我的衣服——”
    蔡小慧拦住，笑道：“我不是冷，是有点怕。当初咱们拼命跑，躲避黑蛇会的追杀，今天却大咧咧来到他们的总部，换了一年前打死我都不信！”
    史晓峰笑道：“今天是他们诚心邀请咱们来‘观礼’，不会打打杀杀了，怕啥。”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穿黑衣的黑蛇会会员怒声呵斥，眼睛看着史晓峰。蔡小慧抿嘴笑道：“刚说不会打打杀杀了，啪啪打脸现场！”
    史晓峰正要发飙，就听到身后响起荒濑完治的声音，然后那个黑蛇会会员立刻让开路，不停向史晓峰鞠躬道歉。接着看见蒋珊现身，微笑道：“荒濑说的是史先生、蔡小姐和我们一样，都是佐藤先生邀请来观礼的嘉宾。”
    蒋珊和荒濑完治同行，史晓峰有点意外，再观察蒋珊说话时，荒濑完治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神情，简直像是蒋珊的马仔。史晓峰暗暗好笑，心想蒋珊以后多了一个死党，荒濑的杀兄之仇是真正揭过了。
    黑蛇会会员在前面带路，几个人先后走上盘旋向上的铁梯。黑蛇会会员拉开木门，眼前豁然开朗，出现那一间巨无霸和室。
    蔡小慧第一次来到这地方，眼睛一亮，但想到马上要看见龟田裕三，心情又不好了。
    她没有看见龟田裕三，只看见和室中央铺了很大一块白布，中间有个小小的木架，木架上摆放着一柄日本刀。白布尽头一左一右各摆放了一个蒲团，上面盘腿坐着两个目露凶光的中年男子，两人都穿着传统的和服，腰带上各斜插着一柄日本刀。
    蒋珊小声道：“看来，这里就是下午要召开的法堂，这两人应该就是龟田裕三的介错人。”蔡小慧在日本待过半年，知道“介错”是什么意思，不觉打了个寒噤。她虽然厌恶龟田裕三，也不愿见他死得太惨，更不想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
    史晓峰当然知道小慧怕什么，虽然他很想亲眼看见龟田裕三被“介错”，却立刻决定：法堂一召开，立刻带小慧走。
    和室中除了两个介错人，另有一个打扮得稀奇古怪，类似于大河剧中太监一样的人，一见观礼嘉宾到齐了，立刻掀起一道门帘，走进内室。
    很快，头发雪白的佐藤先生不紧不慢迈着日式小碎步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个黑蛇会员。房间太大，好一阵才走到众人面前。史晓峰心里说老家伙就不能走快一点？
    佐藤先生先后向蒋珊和史晓峰鞠躬，然后说：“之所以这么早把各位请来观礼，一则是表达敝会对朋友的尊重，二则兹事体大，老朽还要向各位请教如何处置这叛徒。”蔡小慧小声翻译给史晓峰听。
    他说的文绉绉，蔡小慧仅在日本待了半年，再聪明日语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把“敝会”翻译成“我们破会”，把“兹事体大”翻译为“这事他妈的麻烦的很”，把“老朽”翻译成“老不死的”。史晓峰和蒋珊忍不住同时露出笑意。
    蔡小慧知道自己的翻译水平有限，白了史晓峰一眼，蚊子哼哼一般低声道：“敢笑我回去弄死你。”
    蒋珊向佐藤先生还了一礼，说：“处置龟田裕三是黑蛇会的内部事务，我们是局外人，不便干涉。”
    蔡小慧忍不住低声赞道：“蒋姐姐回答的那什么…有理有利有节，这一鞠躬更加优雅，果然是美人风范，做什么动作都比别的女人好看！”史晓峰心里也是这么想，只是不敢说出来。蔡小慧对蒋珊没有心病，不吝溢美之词，是因为半仙在讲前世今生姻缘时完全没提蒋珊的名字。
    佐藤先生展颜一笑，刚说了句：“山下小姐太谦逊了……”那个太监一样的人忽然匆匆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声音太小，蒋珊和蔡小慧、荒濑完治都没听清。史晓峰听力超群，虽然听清了，却不懂日语。
    佐藤先生脸色稍变，沉吟片刻，又向大家深鞠一躬，说：“事情有变，老朽必须把龟田裕三带走，在另一处开设法堂，却…却不便请各位观礼了。”
    蒋珊和蔡小慧、荒濑完治同时吃了一惊，蔡小慧立刻用中文对史晓峰说：“老家伙说要把龟田裕三带走，还不许我们跟着去——肯定是林楚虹给他下的命令，没有别的可能！”蒋珊立刻点头，说：“我同意小慧的判断。”
    史晓峰一时懵了，不知该怎么办。荒濑完治立刻对佐藤先生说：“佐藤先生，兹事体大，请容许我们商量一下。”佐藤先生点点头。
    他们说话的同时，史晓峰也和蒋珊在商量：“我们阻止了龟田裕三接任会长，揭开了他害死父亲的秘密，算是对得起黑蛇会了。现在要是阻止佐藤先生带走龟田裕三，必定另起冲突，犯得着吗？”
    蒋珊点点头，说：“你和我想的一样，山下组没必要卷入这件事，和黑蛇会全面开战，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只是，不知该怎么回复荒濑。”
    荒濑站在一旁，等两人说完了，才恭恭敬敬地对蒋珊说：“山下小姐，若佐藤先生带走龟田裕三，再抓他就难了，老会长…必定无法沉冤得雪！还请山下小姐和史先生再次仗义援手，阻止龟田裕三离开！”说完向二人90度鞠躬，且久久不起身。
    蒋珊和史晓峰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蒋珊当然可以一口拒绝，但想到自己误杀了他的哥哥，就不忍心拒绝了。
    手机铃声忽然想起，是史晓峰的电话。他立即接听，大家都听清楚了——手机中传出来的声音，正是那晚史晓峰的录音中，神秘的混血女人的声音，慵懒、娇媚。这声音仿佛有魔力，不论男人女人，都感觉有说不出的舒服和动听。
    “林楚虹！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这个不重要。现在，我要带走龟田裕三，你敢和我打个赌吗？”
    “什么赌我都不打！龟田裕三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别急嘛，先听听我的条件。如果你能成功阻止我们带走龟田裕三，我就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你，并且告诉你为什么这两年我们要调查你的一举一动。”
    史晓峰犹豫了，这个条件对他诱惑太大，他禁不住看向蒋珊。蒋珊缓缓点头，她想给荒濑完治一个顺水人情。
    “好吧，这个赌我接了！你们还有比那个铁腿女人更厉害的角色吗？她是我的手下败将，再来一次仍然要败。”
    电话那头笑得花枝乱颤，这笑声荡漾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接着林楚虹说：“这次不让枝子出手了，来的是圣殿骑士团，他们还想和你再较量一次。”
    史晓峰又吃了一惊：“什么！圣殿骑士团也是你的人？”
    林楚虹笑道：“那倒不是。我花钱雇他们，他们虽不会随便杀人，但我请他们救人，不是杀人，他们有钱为什么不赚。”
    史晓峰心里迅速合计：我已经交过手的圣殿骑士团成员，每个人的单独实力都远不如大长腿枝子，但他们各自都有独特的本事，一起上的话远比枝子难对付的多，尤其是还没出场的几个人，不定有啥更牛逼的能力。
    但他已经接招，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吧，我在黑蛇会总部恭候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