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游之虚与现实

    凛跑出大门的时候，往外望去，对着大门的一路以及停车场的一片都没见到一个人影。当朝两侧看过去时，就从左侧的一边听到了一声悲戚的‘小娥’。心一抖，正要追过去，但走了两步，忽然又慢了下来，在台阶前彻底地站住了。
    “人呢？”
    “那……”凛下意识地抬手指了下。
    “我去追吧，你们先回去。”丢下一句，肖冬就从台阶上跳了下去，风一样追了过去。
    “诶我去……”
    这时，李寿终于跑出来了。见到肖冬从旁边跑得没了影，他以为又要跑，顿时就一副要狗带的模样，直接就弯腰撑腿放弃了。喘了两口气缓了缓，却见凛还呆站着，他就有点奇怪了，随口一说：“你不去啊？”
    闻声，凛条件反射地迈了半步。
    殊不知，李寿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恍然，挥了挥手：“哎你还是别去了，那边有个门岗，你过不去的。”
    凛的脚就要踏下第一级台阶，听了，又收了回来。
    李寿扶着大门柱，喘的咳：“咳，想当年，我也是百米冲刺12秒的男人，想不到今天12米百秒，唉呀，要减肥啊，减肥……”
    “什么事啊？”
    刚才没见人影的前台男警大概是听到动静，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里面问。
    “没事。”
    李寿摆一下手没有多理他，说：“没事的，那里面是后门，她追不到就回来啦，唉，不是啊……”说着就觉得有点不对，他改口道：“你还是打个电话给她吧，让她走前门，或者我们开车去后门接她也可以，看看她是什么个情况，不要白等了。”
    凛拿着手机，迟疑了一下。
    然而，李寿又改口了：“不用打了……”
    不过这次不用他说，凛也已经看到了。几十米外的草甸的小径旁，刚回来的女孩垂着螓首，垂着双手，影子有点凄凉。
    李寿掏出烟盒，先走下去了。
    凛的手捏成了拳。稍倾，他踏下一级台阶，朝着她和大门的方向的中间线慢慢走下去，同时，手向她那边小幅度伸了伸。
    阴暗中，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
    凛走下台阶，停了停。见她没有过来，于是手臂又抬高了一点，手心稍稍向后……就像，平时俩人牵手的时候那样。
    云筠抿紧了唇，蹙着眉，强忍着眸里的水光。
    “呼——”
    李寿借抬头喷烟的间隙笑了一下，正打算先去停车场开车，突地又听到了一阵声响，于是又停住了，往厅里望过去。
    “哎呀妈呀，疼死我啦——”
    刘强半边肿脸贴着纱布，一边哼哼着，一边数着一沓钱，走了出来。在大厅门口的灯照下，他昂昂头，发现了几个人。
    已经走到路灯下的云筠停住了，脸色煞白。
    凛扭过头，第一次正面看他。虽然不认识，可不知为何，心脏就像被人用力捏了一下的难受，面色不自觉地转冷了，手也随之放下。
    “嗨，老婆！”
    刘强大喜过望，脸不痛了，也不叫了，把钱塞进信封揣兜里，眉开眼笑地跑过去。在这过程里，他看都没有看凛和李寿，好像眼里就只有云筠一样。但是，就走了几步，还没有踏下台阶，他就不知为何地又刹了一下，慢慢停住脚了。
    李寿的目光闪了一下，走过去。
    凛又懵了。
    云筠颤栗着，呼吸短促，眸光深处迸射着愤恨、怨戾与决绝……但让所有人停滞的是，她瑟瑟地，竟然从包里掏出了一柄短刀！
    虽然只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但是，在路灯下却闪动着森森的冷芒。
    刘强的表情从惊喜到错愕再到很心痛的样子，怪里怪气地说：“嗨呦，老婆，你干嘛呀，想吓死人啊，这里是警察局……”
    凛回过神了，两大步冲过去。云筠转脸看他，拿刀的手抖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动。凛顺势捏住她的手，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总之是用上了两只手才把水果刀从她手里抢了下来……也不算是抢，只是她抓得太紧了，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喂——”
    刘强立马被刺激到了，手一指就骂：“我草泥吗啊，谁他妈给你碰我老婆的，你特吗找死……”突然，后面伸出了一只手，把他指着骂的手给往下一按，然后不等他做出反应，又一拽，将他整个人像陀螺一样转了半个圈，生生地带得转到了相反的方向。因为太快太突兀了，就1-2秒的时间，所以他的脑子都来不及跟着身体转，叫骂声随之就戛然而止。
    “朋友！”
    李寿搂住他的肩膀，笑得像个弥勒佛：“来，聊两句！”
    刘强才发现怎么回事，顿时眼睛一竖，脸上横肉浮现，肩膀一抖要甩开他手：“槽，你他妈谁啊！撒手，给老子撒手，撒手——”然而，不管他抖，还是甩，还是用手去拨，搭在他肩膀上的有点肉呼呼的大手，竟然稳稳地纹丝不动。又拨了两下没拨动，他眼里凶光一闪，挨着李寿的一边的手微曲，往前一伸一收，暗地一发力，肘子凿向了后者的肚子。
    ‘啪’一声。
    李寿笑眯眯的，反倒是刘强闷哼了一声，面色变了变。定睛一看，却是小臂被抓了个正着。而因为被抓住又往外扯了下，所以他一肘子不仅没有肘实，反而小臂像是被钳子钳住了一般，疼得他咬牙……不咬还好，一咬，脸上本来就肿的，痛得他差点叫出来。
    “干什么啊？”
    里面的男警听到响动，走了出来：“吵什么呢？”
    凛慌忙把小刀藏在身后，并下意识地挡住女孩。
    刘强的表情变了下，目光有些闪缩。倒是李寿，仍然面不改色，松手摆了摆，轻描淡写地道：“没事，我跟他聊两句。”
    “哦……”
    男警恍然的样子。在他想来，像李寿这样和‘莉姐’有交情的人，背景肯定不简单，要教得罪了宋筱娥的刘强做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低姿态地笑了笑，他有点讨好的意思：“不过，最好不要在这里啦，影响不太好，杨队还在里面……”
    李寿点头：“行了，说两句就走。”
    “行，互相理解……”男警笑下，转而瞪了瞪刘强，很不友善地警告道：“给我老实点，别再给我们惹事，下回没那么好了。”说完，他一秒变脸，又朝李寿笑笑，还看了一眼那边路灯下的凛和云筠，友好地点点头示意，这才走了回去。
    刘强贴着纱布的脸本就不好看，这时更难看了。
    李寿却不急，拿出车钥匙摁了一下。在停车场的车子的车灯亮了一下，他对凛摆摆手，“你们两个先过去，在车上等我。”
    凛站了几秒钟，而后默默地拿过她的包，把刀塞了进去。云筠像个木偶一样，也不动。凛没看她的表情，拿着包走了几步，又顿了顿，哑着嗓子低声道：“先回去吧……”说完，也没再回头，只是慢慢地走着，留着可以让她跟得上的距离。
    李寿一皱眉：“去啊！”
    云筠的眸子动了动，有些木讷。不过，听到这一声喊，总算是动了，挪着脚缓慢地跟着前面的影子走，像丢了魂一样。
    李寿这才回过头，又笑嘻嘻了：“朋友，解释一下呗。”
    刘强目光一横，脸痛得有点口齿不清：“结释什么？”至此，隐约知道不好对付，他终于是正眼看身边的胖子了。
    “行，咱也不说废话，我们也不是说仗势欺人，就是……”
    李寿一只手朝凛俩人摊了摊：“刚才，你也看到啦。我呢，不管你和云云以前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我懒得去翻旧账，反正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就知道，她现在是我弟媳，是我们家的人，一心一意跟着我弟弟……懂我意思吗？”
    “你意思……我懂……”刘强的眼神闪烁了两下，点头：“对，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不要找她是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李寿又笑着拍拍他肩膀：“出来混，讲道理嘛。你看，今天闹得多不好看，对大家都不好。”
    “嗯……是，也是，你说得对，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讲道理，不过，讲道理……”
    刘强忽然说话利索了：“泡妞啊，公平竞争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不是还没结婚嘛，恋爱自由啊胖哥，你这是，黑舍会啊？搞威胁啊？”
    “嗬——”
    李寿乐了，摸摸鼻子，问：“那你想怎么样？”
    刘强大义凛然地说：“不是我想怎样啊胖哥，大家出来混，讲道理啊是吧？我喜欢云云，我有追求她的权利对不对，而且，咱们说实话的，我还比你们早认识她咧，她初中就跟我啦，先来后到，算不算是你弟弟挖我墙角啊？对不对？大家讲道理嘛……”
    李寿笑着，小眼睛眯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咱讲道理，就算是云云现在喜欢你弟，保不准以后她不会变心，又喜欢我是吧？这就不能怪我啦？不过，说实话啊胖哥，咱出来混的，讲道理，既然她跟你弟好上了，那我也不太好说什么是吧？但是，我不能白白浪费青春啊……”
    “那你要什么？钱？”
    “哎，谈钱伤感情啊……”刘强反过来搂住李寿肩膀，往大门口走：“不过，老实说吧，胖哥，我在里面蹲了几年，手头确实紧，要不，你给接济一下？你放心！过一段时间，等我缓过来了，一定加倍奉还！而且，讲道理，胖哥，我们出来混的，最讲情义，你今天帮了我，我呢，肯定会还你这个人情的，以后……唉，如果云云真的喜欢你弟啊，我就认了！”
    “哦？那你想要多少？”
    “不多不多，能撑个三两个月就够啦，你带钱没……”刘强说着说着，直接就一只手在李寿身上的裤兜里翻了两下。
    李寿笑着说：“你手不要啦？”
    刘强一顿，缩手讪笑说：“哎，大家投缘嘛……”
    李寿‘嗤’地笑了，从另一边掏出钱包，在他手臂上拍了拍，“我出门不带多少钱，你看，这些够不够你撑几个天啊。”
    刘强看一下，‘唰’地一把抢过来。当着李寿的面，他把里面的一小沓大约有小三千的大钞票抽了出来，又翻了翻二层，把五块十块二十五十的全部抽光，最后又翻了几下，确认没钱了，才把钱包丢了回去——整个过程异常熟练，都没有超过10秒。
    李寿拿着就剩几块零钱的钱包，浑然不气，反而更笑脸了：“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少了点，不过，也够意思啦……”
    刘强数着钱，双眼发光，连着点两下头：“放心啊，3000块钱，说好了，我借的啊，过几个月，等我有钱了，保证第一时间还！”
    “好说，那这事就……”
    “就这样啦！我懂的……”刘强拿着一沓钞票拍拍李寿手臂，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大家出来混的，最讲义气，你会做，我会做，就这样啦，先走啦！”
    “我送你啊？”
    “哈，不用啦，大家方便嘛……”
    刘强把信封又拿了出来，把钱塞进去，在手上拍着走，高兴起来，还跳了两下。经过停车场，他又朝李寿的车子‘啵’地抛了一个飞吻，“我爱你！”
    凛的眼眶缩了缩，憋着的一口气硬是噎回了肚子。
    “愣着干嘛？上车啊。”
    “寿哥……”凛欲言又止。他不瞎，刚才看得很清楚。
    “有话回家再说，站在这里喝西北风啊。”
    李寿的心情好像全然没受影响，翻个白眼，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边边的低头像是没有了生气的女孩，他笑了笑，等到凛坐进副驾关好车门之后，一边拉着安全带，一边饶有兴趣地说：“欸，这人挺有意思的。”
    “寿哥……”
    “以前没有这号人啊。”李寿打断了，随意地问：“云云，他最近才来的？”
    ……
    “哦，我说呢。”
    虽然没得到回应，李寿却自顾自地点头，心情不错地哼起了小曲。车子在刘强身边开过的时候，还笑一下，按了一下喇叭。
    “呜嗷——”
    凛从后视镜看着拿着厚厚的信封手足舞蹈大呼小叫的刘强，瞳孔微抖，不自觉地咬住了牙。
    “呵——”
    然而，李寿又咧嘴笑了：“多可爱的人。”
    ……
    凛看了他一眼，心里气苦，有点看不明白这个表哥究竟是玩的哪一出了。甚至乎有点恼火。按理说，李寿也是有手段的人，为什么要认怂？难道还是怕报复？因为现在结婚了，有儿子了，有家庭了，也有事业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但是，换了自己，就能做的更好？何况……从后视镜看看后排的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云筠，凛的心头又是一阵苦涩。
    “妹妹你大胆的向前走啊……”
    李寿哼着歌，悠然自得，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