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无憾

    希尔顿花园酒店位于曼哈顿下城区，距离大名鼎鼎的华尔街铜牛只有不到五百米，距离著名的炮台公园更是只有一百多米。
    在帕丽斯看来，李源和赵旻是一对怪人，男的不喜欢纸醉金迷的华尔街，女的不喜欢珠光宝气的服饰店，反而心有灵犀般提出要逛公园。
    公园有什么可逛的？
    帕丽斯撇撇嘴，但还是充当起导游，带着两人来到了炮台公园。
    炮台公园因独立战争时期修建的城堡和炮台而得名，算是美国历史最悠久的建筑群之一，这里矗立着许多纪念碑，中间隔着大块大块的绿地。公园面向大海有很多长凳，游客可以做在这里，凝实远处自由女神像和爱丽丝岛的倩影。
    纽约是座不夜城，即使到了晚上，公园里的人也不算少，大部分是游客，以及家住附近的中老年人。
    “你只有十八岁？”
    赵旻惊讶的问帕丽斯。
    “是啊，”帕丽斯用更吃惊的语气反问：“你已经十六岁了？”
    坐在长椅上的李源听着身后传来的私语声，不仅回过头去。
    欧美女人因为内在和外在等多方面原因，发育要比亚洲人快很多，帕丽斯身高一米七几，个子和李源差不多高，身材虽然偏瘦削，但是骨架不小，该丰满的地方也颇有料，再加上化了妆，说她有二十五岁都有人信。
    赵旻则是另一个极端。她的身高刚过一米六，虽然在国内也不算很矮，但是配上那张稚嫩的脸，在欧美人看来，顶多十二三岁。
    反差还真大。
    ……
    偷听别人聊天不是好习惯。
    李源收回目光，远眺着自由女神像，情不自禁的想起徐晓雯。
    徐晓雯前世是否也来过这里？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坐在长椅上，满怀心事的眺望远方？
    如果当时自己恰好出现在她身边，会是怎样一种场景？会否也像诗中说的那样，相逢无语君应笑，各自春风慰寂寥……
    李源不由自主的摩挲着长椅，突然有种给徐晓雯打电话的冲动。仔细想想，虽然不久前还见过，但是总有种好久不见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沉浸的思绪被一阵吵闹声打断。
    李源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抱着肩膀倒在地上，帕丽斯正指着他破口大骂。
    李源看向赵旻，不出意外，这又是她干的好事。
    李源起身向赵旻走去。
    “怎么回事？”
    赵旻拉了一把帕丽斯，示意她不要再骂，然后对李源说道：“他要偷帕丽斯的包，被发现以后还要强抢……”
    “哦。”
    李源向地上那人看去，对方正恶狠狠的看过来，嘴里骂着什么。
    李源听不懂他在骂什么，结合对方的长相和发音，大致可以确定是东南亚人，至于具体国籍则不清楚。
    赵旻把眼一瞪，作势欲踢。
    男人见状，不敢再骂，抱着胳膊落荒而逃。
    “你今天可是出尽风头了。”
    李源打趣道。
    赵旻愤然道：“来了才知道，纽约的治安居然这么乱！”
    李源点头表示赞同。
    别看纽约是一等一的国际大都市，治安状况却一直很糟糕，特别是皇后区主干道罗斯福大道至科罗纳公园一带，犯罪率历年居高不下，相比之下，炮台公园一带已经好多了。
    这边多是游客，因而很受小偷青睐，但是真正的暴力犯罪者并不多。
    要说刚才那个小偷的眼光还不错，赵旻和帕丽斯一看就是有钱人，又都是女性，偷窃不成改明强的成功几率很高，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眼中的羔羊瞬间变成了猛虎，不仅抢劫不成，反而要搭上医药费。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我看有人打电话报警，需要等警察来吗？”李源笑着对帕丽斯说道：“要不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万一又被请去喝茶就尴尬了。”
    帕丽斯尴尬的说不出话。
    先是被渣男纠缠不休，后又被小偷光顾，偏偏两件事都是赵旻帮她解围，虽然很感激赵旻，但这也让这个高傲的女孩感到十分难堪甚至愤怒。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亚裔男人走了过来，说道：“你们还是快点走吧，刚才那个人是印尼帮的，如果被他们盯上，警察来了也没用。”
    “谢谢。”李源说道。
    男人提醒完，并没有离开，而是问道：“你们是中国人？”
    “是的，你也是？”
    “我叫黄晓夫，祖籍广东惠州。”
    中年男人操着一口广式普通话，自我介绍道。
    “我叫李源，京城人。”
    李源笑着和黄晓夫握了握手，打量起对方。
    这个名叫黄晓夫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却没有这个年纪的人常见的啤酒肚，干练的偏分头，玳瑁眼镜，看上去精神抖擞。
    这人应该是从事政务工作。
    李源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对方的头型。很标准的左偏分，头发向后梳，各国政要特别是亚洲政要，大多偏好这样的发型。
    当然，如果黄晓夫是日本人，这个说法就行不通了，因为日本政客多偏好右偏分，这一点看看日本历任首相的发型就能知道。
    李源在打量黄晓夫，黄晓夫也在打量他。
    因为职业关系，黄晓夫本能的感到李源身份不简单，好奇心起，于是问道：“你是留学生？”
    “不，我只是过来旅游。”
    李源反问道：“黄先生在美国工作？”
    “嗯，七三年过来的，一直在这边工作。”
    “难得遇见，一起喝个咖啡？”
    “好啊。”
    李源提出邀请，黄晓夫欣然接受。
    帕丽斯见状不禁撇了撇嘴。她刚才也提议喝咖啡，李源却各种拒绝——是的，帕丽斯这会儿已经看明白了，赵旻是唯李源马首是瞻，没有李源授意，根本不会擅作主张。
    帕丽斯主动提议：“既然要喝咖啡，不如回酒店？”
    ……
    酒店当然也有咖啡厅。
    几人步行回到酒店，刚到门口，恰好遇到领事馆的工作人员。
    这个人李源恰好认识，是之前主动提出送李源去餐厅的那个男人。
    男人出门看到迎面而来的几人，愣了一下，礼貌的对李源说道：“李先生，你的行李已经交给酒店工作人员了。”
    “谢谢。”李源笑着点点头，即使对方掩饰的极好，李源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厌恶情绪，因而只是道了声谢，没有多说什么。
    男人却不忙走，而是客气的向黄晓夫点头致意：“黄律师，晚上好。”
    ……
    咖啡厅里。
    李源和黄晓夫相对而坐，品尝着浓郁的蓝山咖啡，随性而谈。
    黄晓夫是个律师，拥有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律师事务所，因为经常为在华留学生提供法律帮助，因而和领事馆的关系密切。
    他同时还有其他多重身份，譬如新泽西州香港会法律顾问，纽约法律学院中国同学会主席，以及纽约华人的最大组织华策会董事兼首席法律顾问。
    听到华策会这个名字，李源第一反应是华青帮、洪门那样的黑帮势力，然而听完黄晓夫的介绍，才知道是误会了。
    华策会，全名纽约华人策划会，是由旅美华人刘毛淑卿在将近半个世纪前创办的一个旨在“为华人移民提供教育和工作机会”的公益性组织。
    “华人在美国的地位一直不高，以前还要更糟，很多人移民过来，甚至无法获得正常的学校教育。这一点我非常佩服刘毛淑卿女士，她曾经说过：‘对于移民来说，教育是衔接美国社会的跳板’，只有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才能打破语言的藩篱，从而获得更好的工作机会……”
    黄晓夫详细介绍着华策会的核心理念，李源听得连连点头。
    黄晓夫说：“我当年来美国，也得到了华策会的很大帮助，不只是我，大部分在纽约的中国移民都得到过帮助……”
    李源听到这里，眼前一亮，不过没有贸然打断他，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黄晓夫却话锋一转，聊起旁的话题。
    “纽约的治安环境很差，你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多留神，能不跟人起冲突最好，一旦发生意外，也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警察身上，最好第一时间跟大使馆联系，另外，”黄晓夫掏出名片递给李源，笑着说道：“如果有法律方面的问题，欢迎给我打电话，当然，我希望你用不到。”
    “谢谢。”
    李源认真的收起名片，感慨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刚才就和警方发生过冲突，说实话，纽约的警察真让人大失所望。”
    黄晓夫有些意外的看了李源一眼。以他对纽约警察的了解，李源现在还能坐在这里悠闲地喝咖啡，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不过他也没有追问李源的身份，而是笑着说道：“纽约警察的问题确实很多，我因为工作关系常常和他们打交道……你恐怕想象不到，他们甚至不排斥招募有前科的人。”
    “有点夸张吧。”
    “一点也不夸张。我看过1975年到1996年的调研报告，很多在职警察都有前科，而且相当一部分人学历很低。”
    听上去就像国内的城管？
    李源想着，没有说出来。
    “所以我提醒你，别把‘有事找警察’这种想法带到美国来。”黄晓夫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事实上，纽约警方和政府、商人甚至犯罪集团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夸张的说，内部已经烂透了。就拿刚才那个小偷来说，他应该是印尼帮的外围成员，而印尼帮只是纽约诸多地下帮派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如果没有警方撑腰，早就被打垮了……”
    “美国政府就没想过整改？”
    “怎么改？”黄晓夫反问了一句，无奈道：“政客需要警察工会的支持，就很难建立起追究机制。鲁道夫·朱利安尼，就是现在的纽约市长，他在刚上台的时候，就阻止了独立委员会试图建立特别监察机构的动议，作为替代方案的CCPC（打击警察腐败委员会）成立四年了，连‘传票权’都没有，根本就是个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