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记忆

第24章


一会儿就到了他的家,很结实的一个大门,很干净的一处房子。他推开门,他的老婆,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已经闻声迎了出来。我们没有来得及多说话,跟着赵温走进屋里,两大包(就像我们当年装一百多斤麦子或豆子的麻袋入囤那样大的袋子),一包香瓜,一包玉米,早早准备好放在那里,半个人似的蹲在那里,像是等候信号枪响就要起跑的运动员。赵温拎起一包就往外走,像抢运什么紧急物资,飞快地走,我和秋子抬起另一包,紧紧地跟在后面。因为来不及说话,赵温的老婆紧紧地跟着我们,一直跟到汽车旁,和大家一个个地打着招呼,眼泪汪汪的,泪水快要流了出来。 
  香瓜和玉米都被拎上了车,秋子可以给凤琴带回地道的北大荒的香瓜了。我们奔往哈尔滨的漫长一路上,也有了可以吃可以回味的东西了。我紧紧地握了握赵温的手,车门关上了。 
  赵温什么话也没有说,还没来得及招手,车就开了。我把头探出车窗外望着,站在道边的赵温两口子的身影越来越小,飞扬起的尘土毫不留情地淹没了他们的影子。 
  建三江领导的小车早早的在通往富锦的国道前的岔路口等着我们。这里离建三江十几公里,他们就送到这里了,前面稍稍一拐上了国道,建三江就算是真的告别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应该感谢他们的热情,让我们重返北大荒的好梦成真。 
  我们的车停了下来,透过车窗玻璃,我看见孙英陪着几位领导向我们的车走了过来。走在后面的是喜子。 
  别人坐的车窗都摇了下来,和他们告别。隔着玻璃,我也向他们挥挥手。喜子走到我的窗前,我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什么,没有了酒精,他的脸还是有些红。也许,他真的很后悔,想来说几句道歉的话。我也真的有些心动,毕竟只是一句酒后的醉言,干吗那么较真,那么不宽容?况且,他再一次表示,一定要把在2队说过的话落实,把那10万元钱尽快落实,把2队前的那条路修一修,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说话。还是多栽花,少种刺吧,我想把车窗摇下来,和他说几句话。但是,一想起他的那句话,心里总是堵着一块疙瘩,固执地不情愿原谅,封闭的门总是撬不开。我脸前的那扇车窗还是没有摇下来。车在一片告别声中驶动了,很快就加速上了国道。 
  建三江,那么快被甩在身后。北大荒,真的要和你告别了。8月早晨的阳光,清亮亮地流淌在北大荒无遮无拦的原野上。 
  我知道,往来千里路长在,聚散十年人不同。北大荒,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北大荒了! 
  我知道,乾坤万里眼,时序百年心。逝去的岁月,残存的记忆,无尽的慨叹,一去不返的青春,都付与历史和我们各自的心去重构和沉淀。 
  我知道,“现在和过去之间的间隙之被连接,并不只是由于现在的思想有能力思想过去,而且也由于过去的思想有能力在现在之中重新唤醒我们自己。”(英国学者柯林武德《历史的观念》) 
  就让我们有这样的能力,把现在和过去的间隙连接起来吧! 
  就让我们有这样的能力,重新唤醒我们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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