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呼来

    “到了县城，先去买药，再给你买几件好看点的衣衫，再买些米面干粮，被褥也要买，那石榻哪是人睡的……”皇帝陛下对进城买东西一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搂着身前的美人儿絮絮叨叨念着。
    崔离贴心地留下了两匹马，皇帝陛下非要跟她同乘一骑，另一匹只好空跟着。
    钟迟迟转头笑盈盈看他：“要买这么多，夫君带够银子没？”
    李长夜被她这一声“夫君”唤得心花怒放，豪气万千地一拍马鞍上挂着的布袋子：“放心！银子管够！”
    一拍，就是一阵沙沙声。
    那个袋子，钟迟迟上马之前看到了，依稀能看出金叶子的形状。
    啧啧啧啧，这么一大袋金叶子……
    “还要找家最好的酒楼吃一顿，我都在山里吃了快半年的素了！”钟迟迟娇娇道。
    “好！”李长夜满口应下，“吃了喜欢的再打包一份带回去明天吃！”
    “索性买辆板车拉一车东西回去吧？”又兴致勃勃。
    “好！迟儿看中什么只管买！”
    钟迟迟乐得咯咯直笑。
    李长夜笑着看了她一眼，好奇问道：“你们住在这山里，难道都不用银子的？”说着，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就这料子，价值不菲呢！
    “用啊！”钟迟迟笑嘻嘻道，“你别看杨月眠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人家也是做过皇帝的，可有钱呢！说不好藏着什么前朝之类的！不过既然夫君在，我怎么会用别的男人的银子？”
    不仅杨月眠留下的银子没用，她还放着一堆蝠卫没使唤，亲自跟李长夜出来买东西呢！
    李长夜听得哈哈大笑：“对！对！迟儿有我，谁的银子也不需要！”
    一边说着，一边穿行在幽幽山间，渐渐出了山谷，景色也逐渐开阔明朗。
    钟迟迟握住他持缰绳的手，笑嘻嘻道：“这些金叶子要是用完了，我们也不用愁，生计我都想好了！”
    “哦？”皇帝陛下很感兴趣。
    钟迟迟粲然一笑，道：“觉不觉得，打劫这件事挺适合我们的？”说话时，忽地一拍腰间。
    剑光如电，倏然射出，擦着左侧一棵树的树梢而过。
    “啊——”有人惊叫一声，从树上摔了下来，一骨碌爬起，转身要逃。
    钟迟迟一招手，软剑又掉头朝那人飞来。
    那人惊恐地叫了一声，仰面摔倒，这次没敢再起来。
    李长夜见怀里人收了剑，便驱着马儿尽前，听到她笑嘻嘻说：“我不管你是谁家的，现在你挡了我的路，乖乖把钱财留下，我就饶你一命！”
    美人儿的声音既清且媚，说着强盗的话，也是好听极了。
    李长夜觉得要是换了他，一定毫不反抗地献上全部身家。
    这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美人儿话音刚落，便迅速解下钱袋和武器放在地上，抬起头痴痴地看着美人儿。
    李长夜冷笑一声，夺过钟迟迟手里的剑，指着那人：“还想死呢？”
    那人悚然惊醒，落荒而逃。
    钟迟迟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陛下真是厉害，皇帝做得，山匪也做得！”
    李长夜笑着拿过她手中的钱袋，道：“迟儿想做山匪，我就陪你做山匪。”
    一路走来，探头探脑的人，陆陆续续打劫了五个，收获竟然还不错。
    直到近了县城，才消停下来。
    “这么弱，应该只是当地的一些小势力。”钟迟迟道。
    羽林军开山，再怎么小心，也难免惊动一些人，现在军队都走了，就算出于好奇心，也会有人来打探。
    不过就这些探子的水平来看，并不值得他们上心。
    钟迟迟担心的是：“就怕这次把人打怕了，下次不敢来了。”
    李长夜安慰道：“不会不来的，美人和金银一样，都是割舍不下的宝物——”想了想，也有点忧愁，“就怕他们来了不带财物。”
    这点钟迟迟却是不担心的：“要是没带财物，就扣下人让他们家人送赎金来！”
    李长夜哈哈笑道：“好！好！还是娘子生财有道！”
    钟迟迟被他一夸，兴致更加高昂：“他们要是报官，就这小小的大庸县我们是不用怕的，要是惊动了州府，我们就给崔都督去信，来个官匪勾结，怎么样？”
    “可以！可以！”李长夜连声附和。
    规划好了一切，钟迟迟越发期待起来：“希望他们动手快一点，不然我们就要走了。”
    李长夜笑道：“那我们就多留一阵，等等来剿匪的人。”
    “哈哈哈……”钟迟迟捧腹大笑，“你……太好玩了……”
    她笑得停不下来，故意跟没骨头似的在他怀里笑得东倒西歪，逼得他只能单手握缰绳，好空出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肢。
    从庸山到县城，骑个快马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他们这样又是打劫，又是笑闹的，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
    钟迟迟抬头望了望城门，假模假样叹了一声，笑道：“这就没了啊？我还以为能打劫到一个高手呢！”
    李长夜笑了一声，快跑几步，道：“你想要打劫的高手，在那儿呢！”
    不用他说，钟迟迟也察觉到了那人的存在。
    城门外东侧支了一个简陋的茶寮，供往来的人歇脚。
    夏日炎炎，望来的人大多仪容不整，只有一人白衣磊磊，相貌俊雅，十分惹眼。
    钟迟迟目光寻去时，那人也正起身望来，朝着他们微微一笑。
    “这么个肥羊，偏偏乖觉地躲在这儿，都不好下手了！”钟迟迟有点遗憾，早在打劫第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在期待这只肥羊了。
    那么些个都能找到庸山入口附近，没道理千灯阁害没发现。
    说话时，李长夜已经下了马，抬手扶了她下来，一面为她戴上帏帽，一边笑道：“聪明的躲在这儿，那些个蠢的才往前凑！”
    聪明的这个正好耳力不错，隔了十几步将他们的话听得明明白白，不由一笑，又走近数步，含蓄地行了一礼。
    钟迟迟笑道：“千灯阁不是在洛阳吗？欧阳先生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欧阳徐微微笑道：“既然知道贵人在此，在下也想来挣点功劳。”
    李长夜笑了笑，没说什么。
    三人一起进了城，离了人群后，欧阳徐低声开口：“江湖传闻，庸山藏有奇珍财宝，虽然朝廷派人来过了，也难免会有遗漏，已经有不少人相约一起进山了。”
    钟迟迟嗤笑道：“让他们来，真有本事进来，我绝不让他们空手而归！”
    李长夜笑了笑，道：“一群乌合之众，确实不足为惧，就怕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江湖中人！”说着，看了一眼欧阳徐。
    欧阳徐微微一笑，点头道：“两位今日进城路上，可能有遇上附近几个县的县令以及澧州刺史的人。”
    县令也就算了，刺史——
    虽然刺史不直接掌兵，可多少有点权力，想要调动军队也并非没有可能，之前于置任蜀州刺史的时候就曾调过军队同蜀州都尉对上。
    李长夜蹙了蹙眉，道：“崔离应该有所布置了。”
    “财帛动人心——”欧阳徐低声道，“崔都督离开的时候确实到过澧州府，澧州刺史也确实在崔都督离开后撤回了自己的人，并且周围诸县衙的人手也陆续撤了，只是，明面上的人撤了，暗地里却换了一茬人，就是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
    钟迟迟不以为意地笑道：“让他们来吧，这样一个两个的暗访查不到什么的，除非他们也拉了军队过来——”
    说着，笑睨了了李长夜一眼。
    李长夜回了她一笑，道：“真动了军队，崔离不会不知。”
    “那就只有一条路了——”钟迟迟笑嘻嘻地说，“把那群乌合之众聚在一起！”
    “聚众械斗，正好一锅端了！”李长夜接口道。
    欧阳徐笑得有点无奈：“两位有对策了就好，只是人多了，怕惊扰两位，万一再混入什么不轨之徒——”
    “也惊扰不了多久！”钟迟迟笑道，“我们又不是一辈子住这儿，过阵子就走了，来多少人都无所谓了！”
    等杨月眠回来，她无论如何都会跟李长夜一起走，至于那些要进山寻宝的人，杨月眠自会处理。
    欧阳徐听了这话，看了李长夜一眼，神色若有所思。
    李长夜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道：“娘子说得是！”
    欧阳徐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钟迟迟见他似乎没什么话要说了，便道：“我们要去买东西，你就别跟着了——”
    话语一顿，想了想，笑眯眯道：“来都来了，不能不给你挣功劳的机会——”目光转了一圈，指着一家酒楼，“你就在这儿等我们吧！回头我们逛累了，你正好请我们吃顿好的！”
    欧阳徐微微一笑，行礼称是。
    钟迟迟便拉着不太高兴的皇帝陛下走了。
    “不是说好不用别的男人的钱吗？”皇帝陛下的抱怨远远传来。
    “不一样！他是城外没打劫到，进了城补上！”美人儿理直气壮。
    ……
    这次出山，最重要的是抓药。
    杨月眠用的药方上没什么稀有药材，找了城里最大的一间药铺，药方递过去，对方就去抓药了。
    药铺的大堂有坐堂大夫，也坐着几个病人，一帘之隔的后院，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有人打起帘子要出来，却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声音不明显，只是钟迟迟耳力过人，反射性地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