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月光-那段青春往事

第16章


侯老板带着醉意说这中央大街可真是火,过节3天都赚飞了。说完一屁股拍在了我的桃木琴凳上,眨巴着通红的眼珠喷酒气。我连忙欠身让出大半地方,按错了好几个键。说到底,这琴凳毕竟姓侯,若是姓张,我早放狗了。 
  “这弹琴坐的板凳为啥这么长呢?”侯老板挪动屁股罩住我腾出的面积,大红脸上满是坑洼,一对红眼珠在我脖子上滚来滚去,“给情人坐的吧!” 
  我尴尬地站起来,闪到一旁。菲菲在吧台里紧着冲我使眼色,要我赶快收拾谱子走人。我像排雷似的从侯老板鼻孔底下撤过谱子,含混地说:“侯老板,今天学校有点儿事情,我先走了。”然后飞快地奔向吧台拿大衣。 
  “走?”侯老板斜眼睛看过来,“小杨,开我的车送张小姐回去。” 
  我边推辞边抱着衣服奔向门口,可一出门差点儿让佳美给蹭上,小杨把后车门打开,正好把我圈了进去。 
  小杨憨厚地说:“上车吧,大过节的,送送你。” 
  我回头看了一眼,侯老板没跟来,盛情之下只好上了车。小杨把车子重新发动,一阵白雾在车外蒸腾起来。我在心里默念着,快点开,快点开…… 
  车子开动前一秒,侯老板从另一侧坐了进来,车身颤了颤,一溜烟开上了干道。 
  “杨师傅,把我放下吧,我想自己走……”见这情形我近乎企求。 
  小杨一言不发,一脚接一脚轰油门。我轰然鼓出一头冷汗。 
  “大哥今天送送你,别跟大哥那么见外呀!”侯老板涎脸一抬屁股,“嘭”地把我挤在车门子上。 
  “侯老板,请您放尊重点儿。”我把书包塞在身边,隔开他粗笨的腰肢。 
  “嗯?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真不懂事儿!”一阵令人作呕的酒气灌进了我的耳朵。侯老板靠在椅背上喘着粗气,我已经谋划着在必要的时候跳车了,望了一眼窗外,晕。小杨在绕道,这么快的速度,这会儿却刚开出F大街。 
  “杨师傅,拜托你停一下好吗?求求你了。”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棵救命稻草身上,巴望着他千万要良心发现,救我这一次。 
  “哼,侯老板逗逗你,怕什么?大学生别那么小家子气。”小杨在后视镜里暧昧地瞄了我一眼,继续把车开得飞快。 
  “小杨,慢点儿,我有点儿晕,哎呀――”一只嵌着祖母绿的胖手搭在了我的新牛仔裤上,令我想起了洗手间里的方便面。 
  “再不开门我就跳了!”我推开那只恶心的胖手,在黑暗中摸索着车门开关,小杨应该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闹出飞车坠人的惨剧,乖乖停车最好。 
  “咯噔”一声闷响,车门开关全部锁死了,看来他铁了心要为虎作伥。我蒙了,一阵空前的恐惧沿着脊椎传遍了全身…… 
  那一声闷响像是个信号,侯老板闻声立刻敏捷得像个小丑,一把拽过我的书包和大衣抛到身后,伸出一只胖手掰过我的肩膀,另一只顺势往我领口里塞。我彻底傻掉了,拼命抵着那只手,可最后发现就算连脚都用上了跟一个粗壮男人相比,也根本就是螳臂挡车,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小杨那双冷漠的眼睛猥琐地挂在后视镜里旁观着这一切,绝望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眶,风雪中黯淡的街景在窗外颠倒,沉沦……车停了,一轮红灯高悬,我挣扎出来拼命拍打车窗,周围有十几辆车,可所有的眼睛都隐在贴膜的车窗里,心无旁骛,抑或冷眼旁观,活像一个个巨大的黑洞,一口口吞噬掉我最后的希望。那双肥手暴怒地卡住我的脖子:“你他妈的别不识趣,要把老子惹火了……” 
  “老板,有交警!”小杨“咯噔”一声把锁解了。 
  我使出最后的力气抠开车门,一股新鲜冰冷的空气终于钻进了鼻孔,我用力蹬开那个肥硕的大肚子,翻身几乎是爬出了车门,跌坐在隔离带的黑雪上。那辆车擦着我的鞋底开走了。 
  一瞬间,冲向绿灯的车辆全都冲我厌恶地鸣着喇叭,我从脏雪上慢慢爬起来,只见路晓滨他爸酒店的霓虹招牌在不远处变幻多姿,绚烂极了。 
  刺骨的寒风打透了我的前胸后背,我终于明白了当日韩放跟在我身后的感受。我抱着肩膀,在风雪中踯躅而行,雪片和着泪水在脸上结成了冰,举头望去,夜空中居然还悬挂着一轮高远而模糊的月亮。 
  黯淡月光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夜晚,我侥幸逃脱了,可心里却是那么的痛。 
  艰难跋涉到西侧门,我已经被速冻了,手指完全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按对了邱雪的手机号码,响到最后却没人接,寝室电话也没人接,子衿的寝室亦然。这才想起今天是圣诞节,万人空巷去狂欢的夜晚。我的钥匙还在书包里落在汽车上,这下连寝室都回不去了。 
  真奇妙,我不再觉得冷,大概已经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回光返照的境界,一会儿,眼前将会出现这世上最为幸福的景物吧,随之我也将灰飞烟灭……   
  《一样的月光》12(2)   
  韩放像个气宇轩昂的王子,立在门灯下,亦真亦幻。 
  我无言地站住,大雪在我们之间纷飞。 
  “张卓然,你耍什么票,大衣呢?” 
  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那副理直气壮多管闲事的表情,我竟心头一热。我实在太冷了…… 
  “你怎么了?”他警惕地跑过来,边脱衣服边上下打量着我。 
  “流氓……哼……”跟见到了亲人似的,我冲口而出,泪如泉涌。 
  “什么?”韩放登时急了,双眼直喷火,脱下衣服把我缠裹着进了宿舍门厅。 
  “是哪个混蛋?快告诉我!” 
  “酒吧老板。” 
  “FOX酒吧?” 
  “嗯。” 
  “在酒吧里?” 
  “在车上。” 
  “他怎么欺负你的?没……不可挽回吧?”韩放上下三路打量着,好像自己的财产被人血洗了一样。 
  我摇摇头,从里往外哆嗦着。 
  韩放嘘了口气,口气骤然严厉起来:“你缺心眼是怎么着,那种坏蛋你还坐他的车?再说,你一个女孩子到酒吧弹什么琴打什么工啊!你以为外边都是好人吗?挣钱不要命!” 
  真没人性,还说这种话,这不痛打落水狗吗?我哭得更凶了,他却丝毫没有停嘴的意思。 
  “还化得这么妖艳,大冬天穿这样的毛衣,你就不能穿个高领……”他还越说越来劲儿了。 
  “别人都欢欢喜喜过节,凭什么我不能?”我终于喊出了这句天大的委屈。 
  他终于住口了,七荤八素地盯了我半天,歪着头小心翼翼端详起我的脖子,“咝……” 
  我知道我的脖子一定被那个死胖子残害得面目全非了,不然为什么韩放把眉头拧成了一个大S。 
  我抽抽搭搭扭过头去照镜子,只见几块淤紫从耳根延伸到锁骨,触目惊心,那老东西还挠人……我想起了我妈在电话里嘱咐的话,咧开嘴极不淑女地哭上了。昨儿个还站在这儿英勇不屈地跟温冰叫号呢,今儿个就踩上狗屎了。如果从竞选那天开始就是个梦,我宁愿马上被人一个耳光抽醒,带着5个手指头印儿去主持我的圣诞舞会,大不了戴上面具,也比受这份罪强。可这一切却恰恰不是梦,是铁铮铮的事实,我再也回不到那个光灿灿的舞台,再也进不了演播室,只有大过节地沦落在二流酒吧里被满脸麻子的老色鬼欺负的份儿,这什么破世道啊! 
  我把视线切回了罪魁祸首的脸上,他早已固化成一座凝重的雕塑。他愣了半天忽然把我扳在胸前,对着我身后的墙壁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保护你。” 
  我没推开他,因为挺暖和的,只是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一滴滴渗进了他的毛衣。 
  我在邱雪的蛋糕床上安详地睡了一宿。 
  26号这一天可真清静,姐儿几个都上图书馆闭关去了,我也不敢往家里打电话,因为我妈的担心终于被证明不是多余的了。我躺在床上像天女散花一样抛着鼻涕纸,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发烧的命,平均每个月都要发一次。 
  子衿在电话里狂喊:“就是那个蠢了吧唧跟小时候被猪亲过似的巨丑无比的臭不要脸的侯老板?他快了他!”迷糊中我发现子衿的语言越发经典了,我须仰视才得见了。 
  周一,韩放没来上课,我把伤痕累累的脖子缩在高领毛衣里,有种不祥的感觉。 
  吃过午饭,正犹豫着到底应不应该给韩放打个电话,寝室电话铃突然响了,劈醒了好几个午睡的姐妹。我顺手接起来,没想到是韩放:“我在你楼下,下来吧。” 
  我穿好衣服跑下楼去,只见韩放站在门厅里,手里还拎着我的书包和大衣,眼角一块乌青。我头顶立刻炸开一个霹雳,乌鸦嘴,果然给我料中了,他去FOX了。 
  我指着他的乌青眼,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给你报仇雪恨了,看看包里少没少什么。”韩放把书包举过来。 
  “你……” 
  “我什么,你怎么那么软弱?哦,你还打算就这么算了呀?” 
  “那你也不能去打架呀!” 
  “我不过是总指挥,用不着动手。” 
  什么?还总指挥?我晕。 
  “总之不用你管了,那老色鬼让我给治了。”韩放把受伤那边脸往后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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