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月光-那段青春往事

第18章


 
  坐在包厢里,我终于忍不住了:“韩放,你干吗穿成这样?” 
  “电视上参加音乐会的男人不都这样穿吗?”韩放正色道。 
  “哈,你?男人?”我还真不习惯把他叫作男人。 
  “如假包换,随时欢迎检查。” 
  “去你的!” 
  “逗你玩的,还真生气啊?脸都红了……咦?那不是你的朋友吗?”韩放指着对面包厢给我看,是子衿,打扮得跟韩放倒有一媲,春寒料峭的,这姐们儿穿一身白,裹一条果绿色的披肩,和一挺眼熟的中年男人坐一起,神情姿态跟他什么人似的。 
  “她还骂我是小流氓来着,不是还要到保卫处告我吗?”韩放打断了我的观察。难道这俩人事先商量好了?都跟孩子似的。我笑着摇摇头,打开相机镜头盖。 
  “你带相机干吗?” 
  “拍两张啊。” 
  “特意拍那小子?” 
  “人家叫田野。” 
  “我知道。你先好好看看那块公告牌。” 
  公告牌:音乐厅内禁止使用闪光灯。 
  我犹豫了一下,把相机放回包里。 
  田野倜傥地出场了,身着一件中西合璧的黑色燕尾服,宝蓝色团花织锦缎腰封,金丝绒领结,一头卷曲的长发光亮可鉴,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开场曲是肖邦的《革命》,大家正听得入神,台下突然冒出一狂热的女生,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像一枚造反的信号弹,紧接着大厅里闪光灯此起彼伏,大概都是田野的崇拜者,想借这最后的机会留下她们心目中白马王子的俊逸身影。 
  阎权“嘭”地蹦了出来,手忙脚乱地镇压。一会儿,子衿也出现在楼下,像棵细长的葱,甩着焦绿的披肩颐指气使地朝观众席挥了几下手,果然奏效,田野的FANS们都偃旗息鼓了。幸好田野没被这段小插曲影响到,依然不疾不徐,张弛有度。 
  我曾经疑问过,为什么在各种乐器上有一定造诣的演奏家多半都是男性,甚至包括古筝和小提琴这样至阴至柔之物。田野的演奏给了我答案:力量和激情。结束曲目是比才的《卡门》序曲,田野把燕尾服和领结都扔在一边,在飘逸的白衬衫和蓝色腰封包裹下,纯纯地变成了一个童话中的王子,连卷曲的长发也闪烁着汗珠的光芒。他把高潮乐章加花部分演奏得激情四溢,前无古人……我在极度兴奋中突然被按到了椅背上,韩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吻了我。 
  3秒钟后,我恢复了思想。 
  初吻,像丁小彤的烤瓷牙一样,就这么不明不白千古奇冤地没了……连声招呼也不打,这不是抢劫吗?我在掌声雷动中怒不可遏地瞪着韩放,无语凝噎。 
  而韩放,居然摆出一张臭脸,还冒着青烟,见我瞪他,竟似受了天大的侮辱,抖着一身笔挺的料子愤然消失在角门。真正杀了人的还要喊救命,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眼泪巴巴地走出音乐厅,韩放早已不知去向。田野在门口恭送各位老师,其中也包括子衿身边的那位中年男子。 
  子衿裹着披肩风姿绰约地向我走来:“哎,那小子呢?” 
  我闷不作声,子衿见状换了个话题。“刚才看见我老师了吗?” 
  “和你坐包厢里那位?” 
  “嗯,他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起的那个人。” 
  “哪次?哪个人?” 
  “咝――你装什么糊涂啊,在红豆屋喝酒那次。” 
  “红豆屋?”一个霹雳又在我头顶炸开,子衿的意中人! 
  “大姐,能不能别吓我!他有40岁吗?” 
  “人长得年轻,45了。” 
  我想起郭达演的小品,里边哥哥声泪俱下地说:“小妹呀,难道你缺少父爱吗?”完全就是我此时的心声。 
  “子……子衿,你玩什么不好非玩师生恋,他都能当你爸了!” 
  “我喜欢!”子衿把披肩一甩。 
  我已经出离震惊了,她爸不就没和她聊视频吗?也不用玩得这么出位吧!还没等我哆嗦出只言片语,子衿已经和那个45岁的“意中人”坐进了一辆大别克,绝尘而去。   
  《一样的月光》14(2)   
  待我回过神,田野正站在我跟前:“感觉怎么样?还过得去吗?” 
  “……哦,好!特棒!空前成功,恭喜恭喜!” 
  “谢谢!”田野笑容有点僵,“下个月,我就去日本了。” 
  “这么快!” 
  “是啊,这盒CD是我灌的,留个纪念吧,再见面不知何年了。” 
  我接过CD,心中不免有些伤感。才大三,周围已经有人要离去了。 
  “张卓然,其实我……”田野望着我身后又把话咽了。我一回头,一堆意大利面料在10步开外插兜站着,看样子已经站了半天了,裤腿上还溅着泥点,十有八九是气哼哼绕了一圈又回来的。 
  田野见状连忙说了告辞,风度翩翩地回到台阶上跟FANS们合影去了。 
  我和韩放各怀一腔仇恨对望着,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们已经翻来覆去地死了无数遍。 
  我撇下这个混蛋跳上出租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晚间例行点名,我在震天的嘈杂声中狂抄心理学笔记,缓解胸中郁闷。 
  “那是韩放吗?咻,还挺精神的!”邱雪在后排猛踢我椅背。 
  韩放还穿着早上那身西装,挂着一脸阶级斗争,跟我隔着仨座坐下。 
  哼!我继续狂抄。 
  啪!一个白皮日记本砸在我手上,这不是爱情白皮书吗?怎么着,看来这回确实想造反了,把日记都退还给我了。臭子弟的脾气还真大! 
  可受害人明明是我,凭什么他冤得跟窦娥似的? 
  “打开看!”韩放猛敲桌子,把我从冥想中震回现实。 
  翻开日记,只见我洋洋洒洒几十篇流水账后新添了一段很飒的字迹。 
  “今天是我和张卓然恋情开始后最阴郁的一天。 
  跟她在一起,我每天都感到很满足,从没正眼瞧过别的女生,可她今天却和台下那些庸俗的女生毫无二致,对那个弹钢琴的流露出痴迷的神情。她那副样子实在刺痛了我的心。我认为这不单是轻浮,更是对我的不尊重。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就应该用情坚贞,彼此专一,共同经营好这份感情,可今天她的表现却令我心寒,尤其是我的吻,不但没有得到一丝的回应,反而落得一副埋怨的表情。事后她还和那小子有说有笑,一脸含情脉脉,根本无视我的存在。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无异于当头一盆冷水。 
  记得去年冬天穿着毛衣跟在她后面,虽然知道是她有意的惩罚,身上很冷,可心是热的,而这一次,阳光很足,我却冷得发抖。” 
  我挥笔接下去:“我对田野是一种纯洁的欣赏,并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你太狭隘了。”“嗖”地飞过去。 
  韩放扫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枝漂亮的钢笔埋头续写:“纯洁的欣赏?当初要不是因为这小子,我早就对你采取行动了,我以为他是你的什么人,不然你为什么给他伴舞,在体操馆也只和他一个人跳舞?他开的什么破演奏会,不就是给了你两张包厢票吗?还送你一盒CD,这算什么?” 
  “既然提到了那次舞会,我也有话要说。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正眼瞧过别的女生,可初吻却给了什么人?”这种狭隘令我脸红,可韩放他的确和温冰……回想起体操馆里那一幕,我把日记重重地扔回去,砸在他印着大S的脑门上。 
  眼角余光里,韩放像尊雕塑,在嘈杂的教室里盯着日记本发愣,别是被我砸出毛病来了吧,我有点儿于心不忍。 
  只一句话他却写了很久,小康老师把名都点完了。 
  不是说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吗? 
  我连忙捂上了耳朵,怕冒出青烟来。这个臭子弟居然以为自己是可以随意放火的州官老爷,而我却连火柴都摸不得。太欺负人了! 
  “好,就算你所谓的那些过去的事有多么的令人难以接受,其实我都对自己暗下决心说忘记它,因为我对自己有信心,对你同样有信心。你的初吻对象是怎么想的我无从知道,也不想知道,可你明白初吻在我心目中代表着什么吗?是尊严和憧憬,是青春岁月中最美的一枚书签……托你的福,今天全都断送在霸道和狭隘之下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越写越伤心,把日记扔还给那个笔挺的混蛋,扛起书包独自下楼。 
  “卓然……”韩放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对不起,是我小心眼……” 
  “我并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我错了。” 
  这话居然收买了我的耳朵,心也渐渐柔软开来,原地稍息。 
  韩放窘迫地跳了过来,拉起我的手轻声向我道歉……煞是楚楚可怜,真傻。我低下头去偷着乐。笑着笑着,发觉韩放的手在抖,抖得很没道理。他冷吗?可手掌明明是温热的。我抬头一看,韩放一张脸红得跟西红柿似的,轻咳了一声,扯松领带,解开领口,又抬起腕子看了一眼表,我正迷糊的当儿,他忽然歪下头来贴上了我的嘴唇……时间,伴着我的心,一秒一秒跳开去,只一刹那,却像过了整个世纪。待我回过神来,韩放已经满眼笑意地窥进了我思维的腹地,笑得胜券在握,笑得春风得意。而我,早已从里到外红成了西侧门烧烤摊子上的一块炭火,只想一头扎进冰水里,腾起滚滚烟雾,在他跟前将自己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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