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辩护

078


    苏予猛地心脏停顿了一瞬,脚步也停住。
    那个人是霍燃。
    霍燃微微低着头,睫毛在灯光下落了一片阴翳,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走廊的这一带很安静,隔绝了宴会厅的音乐声和繁华,吵闹的声音如同被抽空了一样,模糊又遥远。
    苏予心往下重重地一落,想到了她刚刚和齐若的对话,虽然没有什么,但一时间,她也想不起自己说了什么。
    能想起的,就是最后一句话。
    她想表达的意思,和说出来的意思,其实是两个含义。
    她思绪有些混乱,脑海里有些空白,眸光怔怔地盯着霍燃。
    霍燃抬起了头,他手指间似乎夹着一根还未点燃的烟,他看到苏予的时候,把烟往一旁的垃圾桶里一扔,深邃的轮廓一半隐于黑暗,一半露在了廊灯之下。
    他喉结微动:“过来。”
    苏予指尖微僵,听到了霍燃的话,但手脚就是没那么快反应过来,等到霍燃叫了第二遍,她又犹豫了会,静静地走了过去。
    站在霍燃的面前,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苏予仰头想看清他的神情,不然她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慌乱。
    霍燃却忽的,单手就将她按到了怀中,不让她看他,她的脸贴在了他的西装领口,微微垂着眼,仍旧僵着身体。
    灯光不亮,人影也有些不分明。
    霍燃抱得紧,看上去,就像是只有一人在似的。
    他垂下了眼睑,盯着苏予的头顶看着,他温热的呼吸笼罩在她的头上,他沉默了好一会,这样的沉默太过磨人。
    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一句话,让苏予愣怔了半天,她眼眸未动,思绪转了个圈,才明白,霍燃听到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幸好的是他没有误会。
    苏予双手下意识地推开他的胸口,仰头去看他的表情。
    看到他低低地挑眉笑着,薄唇的线条柔和又懒散。
    下一秒,他又抱住了她,下巴抵在了她的脑袋上,两个人就在走廊上,安静地抱了好一会儿。
    苏予也无声地勾唇笑了起来。
    所以嘛,她和霍燃的重逢,正是因为他们都对过往难以释怀,也都对未来怀有期待。
    她离开,她是希望霍燃能有个好未来,她回来,是因为霍燃已经有了个好未来,他们不会再被她父亲用物质轻易拆开了,不会再像年少那样,妥协于金钱和势力。
    霍燃想起当年他被苏予甩了之后,有过愤怒,有过绝望,他自暴自弃过,论文答辩的时候状态不太好,去递交签证材料的时候丢三落四,回复offer的时候甚至有种想要撕掉offer的冲动。
    但他不敢,那份offer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事业的前途,也是他和苏予能重新在一起的唯一筹码。
    而那时候,苏予和陈言则订了婚,又考进了检察院,而他呢,前途未卜,奶奶生病在床,苏予的父亲几次出现威胁他,数落着他的罪状,将他打击得一蹶不振。
    他记得苏治国的最后一句话是——霍燃,如果你还想去留学,你就该明白怎么做对你最好,不然我就不能保证,留基委的资助会不会到你手中了。
    那段时间,大概是他这辈子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了吧,自尊心却又偏偏被人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不是不恨苏予的,他恨她,恨得心脏生疼生疼。
    可是恨她什么呢?
    太多了。
    他分不清。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却又想她想得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的眼睛、睫毛、鼻子和红唇,却在他心里勾勒得越发明显。
    那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恨。
    他骗不了自己的,比起恨,他更多的是爱,爱而不得。
    过往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放映,从礼堂初见的据为己有,到小旅馆门口的意外碰见,再到后来的告白,最后是分手。
    他睁着眼睛,躺在冷硬的床板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拼命地给她找理由——她是被她爸爸威胁的,她不希望他的留学前途葬送在他们的爱情之中。
    但他无法说服自己的是,她和陈言则订婚了。
    她就是陈言则的未婚妻。
    这一个事实就像是一根冷硬的刺,梗在了他的心中,他呼吸都是疼的,他攥起了拳头,指骨分明,青筋凸起,还是压不下那股不甘的火气。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人狠狠地拧着,疼得难以忍受。
    最开始想的还是以后怎么夺回苏予,想得多了,他就无法抑制地想她和陈言则结婚的样子,她给陈言则生孩子的样子,她为*、为人母,到飞机起航的时候,他看着窗外越来越遥远的城市,心里一片空白和疼痛,然后就冒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的想法。
    他大概这一生都会等着她吧。
    不管她是未婚、已婚还是离婚。
    他都会带她回家。
    人有时候,一辈子,也就只会爱这么一次,轰轰烈烈,因为他一辈子,也只会遇到一个这样的她。
    *
    苏予和霍燃都消失了,现在又一同出现。
    出现的时候,陆渝州懒散散地靠在了椅背上,含笑地盯着一同过来的两人,他勾起了唇角,意味深长,“啧”了一声,还故意拖长了腔调。
    霍燃看他一眼,笑得漫不经心,和苏予一同坐在了陆渝州的旁边。
    酒池里的众人大部分都醉醺醺的,年会颁了奖,发了奖金,总结了过去一年,未来的一年又还没这么快步入,这时候恰好是最放松的时候。
    席老年纪大了,不太习惯这样闹,刚刚霍燃就让人送他先回去了。
    陆渝州下巴扬了扬,桌面上有几张电影票,他笑:“福利,律所包了好几场看电影《他的白月光》,零点场,还挺火的,等会你们去不去看?”
    苏予摇摇头:“太晚了。”
    她不去,霍燃也不去了,正好回去休息,最近一段时间忙疯了。
    陆渝州伸了伸懒腰,歪了歪头:“刚刚还发了好几张购物卡,我妈该乐疯了。”
    苏予白皙的手指支撑着下巴,她弯了弯眉毛:“听说隔壁律所年会发了iPhone。”
    “等会玩游戏的时候,咱们也有个大奖。”陆渝州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
    “什么?”苏予好奇。
    陆渝州挑眉:“还没揭晓呢,行政部的部长透露说可能是辆车,按照往年的规矩,至少30万起。”
    跳舞环节结束,就进入游戏抽奖环节了。
    主持人笑意盈盈,全场都安静下来,听着她宣布规则:“今年和往年有点不太一样,今年不再是所有入场的人都能得到抽奖机会了,而是要抽奖的人必须参加游戏,才能获得抽奖机会。”
    陆渝州偏过头,低声对着苏予说:“能拿到获奖机会就好了,我这人天生运气好,从我进律所开始,我中了三次年会的大奖。”
    苏予看陆渝州的眼神,都像是在看锦鲤,闪闪发光。
    陆渝州膨胀,吹嘘了起来:“我中考的时候,分数就踩着一中的分数线上去的,高考的几次模考我都考得不能再烂了,一到高考,分数又一下涨了几十分,大学时候司考也是,361分,361分,多一分浪费,少一分危险。”他挑眉笑,“我就是F大的考神,妹子们逢考换我头像,必过!”
    他装模作样的陶醉样子,把苏予逗得笑得不行。
    主持人在台上继续道:“今年要参加抽奖的人,必须先组成一男一女队伍,参加踩气球大赛,无论输赢,参加了就能获得抽奖资格,我们的大奖就是一辆宝马X5!”
    伴随着主持人的声音,是场下的欢呼之声,还有彩带绽放开来的声音。
    陆渝州听到主持人的话,立马就转过头,微挑眉,目光灼灼地盯着苏予看,苏予正咬着吸管,她眨了两下眼睛。
    陆渝州说:“苏大小姐,和我一起参加踩气球大赛?怎么样,我有预感,今晚那辆车又会抽中我,我开了那么久的大众,也该换辆车了。”
    苏予没有什么意见。
    她听了下踩气球的游戏规则,规则倒是比较简单,一男一女互相合作组成队伍,不仅要保护好自己的起球不被人踩破,还要想办法去踩别人的气球,留到最后还有气球在的队伍胜出。
    陆渝州站起来,让苏予跟他一起去报名。
    苏予看了霍燃一眼,她知道霍燃一般不喜欢参与这样的活动,就跟霍燃匆匆道:“我们先过去玩一局。”
    霍燃微微一顿,眯了眯眼,倒是没说什么。
    陆渝州已经把苏予拽走了。
    苏予和陆渝州领了气球,苏予穿着裙子,其实是不太方便玩这个游戏的,而且气球也不太好绑,她垂眸正在想要怎么绑。
    陆渝州不知道是不上心还是怎么的,只顾着给自己绑气球。
    苏予纠结了半天,不好绑,正要站起来,一抬眸,就瞥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落地踩在了她的前面,顺着那双鞋往上看,入目的就是一双笔直的长腿。
    她还没看清,那双长腿的主人就顺势蹲了下来。
    是霍燃。
    苏予的心跳快了一瞬。
    霍燃淡淡的视线落在苏予的脸上。
    苏予回看他,眉目间闪过讶异,因为她看到了他手中拿着的两个气球,他的架势就像是也要参与这个活动似的。
    霍燃无声地对着苏予笑了笑:“我陪你玩。”
    “啊?”
    苏予的睫毛惊讶地翕动了下。
    霍燃不急不慢地将他手上的气球往她的脚踝上绑着了,她的裙摆正好在气球的上方一点点,红色的气球在裙摆的移动下若隐若现。
    苏予垂着眼睑,看着霍燃绑气球的样子,忽然有了种初遇的感觉。
    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原先纠结在手上的气球,被霍燃拿了过去,霍燃动作迅速地在自己的脚上绑了上去。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了苏予的手腕,要往台中央走去。
    苏予忽然想起了陆渝州,她拧了下眉头:“等下,我刚刚答应和陆渝州一起玩……”
    她话还没说完,霍燃就笑了下:“陆渝州不玩了。”
    结果,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陆渝州就从后面冲了上来,他大声道:“谁说我不玩的,阿燃,我还没玩,我想玩的……”
    “是么?”霍燃不急不缓,嗓音含着似有若无的笑,他冲着周围稍稍提高了些分贝,“陆律师要玩踩气球,还差一个女伴。”
    这句话,一呼百应。
    周围的女孩子们听到,都下意识地看了过来,有好几个还没有找到一同玩的男伴,立马眼睛放光地冲向了陆渝州。
    陆渝州被女孩子们团团围住,寸步难移。
    苏予往后看了他一眼,对上了他哀怨的眼神,还听到了他的吼声:“霍燃,你见色忘义,你不是人!”
    霍燃的脸色绷了两秒钟,唇角还是忍不住地扯起来,笑了开来,轮廓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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