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霍燃开车,苏予坐在副驾驶上,身体往椅背靠了靠,头稍稍仰起,她抿着唇,轻轻地吐出了一口郁气。
“阿福嫂听起来,简直把女性当做了生育的机器了,是男孩女孩,有那么重要么?”
霍燃刚启动车子,他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原本准备倒车的,听到了苏予的话,他侧眸,抬了抬眉骨,很认真地说道:“不重要。”
他修长的右手轻轻地拂开了苏予的碎发,眼眸幽黑,神情认真:“对我来说,孩子也不重要,你想生,我们就生,你要是不想生,我们就两个人一起过。”
苏予弯弯眼睛,偏过头,正好把自己的左脸贴在了霍燃有些冰凉的手上,她蹭了蹭,眼睛里倒影着的只有霍燃。
霍燃顿了顿,淡淡补充了句:“奶奶很开明的,她尊重我们的选择。”
苏予眼里的笑意更深。
霍燃踩下了油门,他眉目漆黑,神情冷淡。
其实,不要孩子也挺好的。
苏予不用受生孩子之苦,他也不用担心自己不具有做一个好爸爸的能力。
孩子并不是生命的传承,为了可笑的香火传承,却将孩子带来人间受苦,甚至要背负他们犯下的错,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
苏予和霍燃要去看守所会见阿福嫂的时候,当天早上,又同阿福叔见了一面。
阿福叔苍老了许多,他坐在对面,时不时地搓着手,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厚羽绒服,有许多白发,眼角的皱纹路也比较深。
霍燃喉咙微动:“阿福叔,你有什么想跟阿福婶说的吗?”
阿福叔张了张嘴,抬起眼皮,看着霍燃,神情苦涩,他又沉默了半晌:“叫她好好照顾自己,别想太多了,家里一切都好……”他顿了顿,“阿燃,你叫她别再那么倔强了,年纪一大把,也该放宽心,别想东想西。”
苏予眼底暗了暗。
阿福叔喉结滚动,艰涩地说:“你告诉她……我们都相信她。”
这一句话,由他说出来,他嗓子一哽,似是有了隐隐约约的哭腔,他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阿程相信她,大家……都相信她,她很快就会平安的。”
苏予看着阿福叔,忽然轻声问:“阿福叔,阿福婶不喜欢孙女吗?”
“嗯。”阿福叔回答,“她就是思想太顽固了,我都跟她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福分,不要去管太多,再说了,孙女也很好,有没有孙子都没关系的,可是她非要说,没有孙子的话,她在村里抬不起头,会被人看不起……她这辈子啊,就是太好强了。”
苏予心里叹气,她抿着唇,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
苏予做了简单的登记,就和霍燃一起走了进去。
狱警在前面引路。
霍燃眉目冷淡,说了句:“阿福叔交代的话,我来转达。”
“嗯。”
他轻声说:“许程夫妇并不相信阿福婶,阿福叔也没有住在许程的公寓里,而是自己在外面租了一个小套间。”
苏予心里有些酸涩。
阿福婶在看到霍燃的那一瞬间,眼睛一亮,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头发披散着,花白了许多,脸色苍白,黑眼圈很重,嘴唇上甚至起了皮。
狱警才离开。
阿福婶就靠近了玻璃,像是要从里面出来一样,她睁大了眼睛,她说:“阿燃,你来看我了,阿福婶看着你长大的,你是相信婶婶的吧?我怎么会害小丫呢?我怎么会呢?”
苏予拿出了记录本,她抬眼,声音温柔,想要安抚阿福婶:“您先冷静一下,霍律师想要问你问题。”
阿福婶并不认识苏予,她看了苏予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很明显,不相信苏予。
她只看着霍燃:“阿燃,我是无辜的,你能不能让狱警放我出去?我说了多少次我没做过,就是没人相信我!”她深呼吸,“那个死不要脸的保姆,破烂货,还敢跟警察说是我指使她的,她害死了我的小丫,我不找她拼命、撕烂了她的嘴就好!”
阿福婶和阿福叔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她语气泼辣,性格火爆,甚至很粗鲁,嗓门也大,霍燃抿着唇,黑眸淡淡,透了点冷冽:“阿福婶,这些都不重要,我们会见的时间有限。”
阿福婶还想说什么,对上了霍燃毫无感情的漆黑眼眸,收住了嘴,她其实是有点害怕霍燃的,但她也知道,霍燃做辩护律师是很厉害的。
她紧张地看着霍燃:“阿燃,你会帮婶婶的吧?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没干过,你以前都可以帮你爸爸的洗刷冤屈,你可以帮我的吧?婶婶出去后,一定让你的阿福叔好好感谢你。”
苏予抬眸,抿住了唇,看着阿福婶,眼神冷了点。
阿福婶说话一点都没有顾忌,直晃晃地插刀进了霍燃的胸口,她不可能不知道,霍燃父母的事情,是霍燃心口的一道伤疤,却故意要戳中伤疤。
苏予的声音还是柔和的:“请你冷静一下,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阿福婶皱了下眉头:“你这小丫头片子也是律师?女人家做什么律师,事业心那么重啊……”
“好了。”霍燃嗓音沉沉,已经有了不悦,他介绍:“这是苏予,苏律师,是个很优秀的律师。”
霍燃都这么说了,阿福婶嗫嚅了两下,也没再说什么了。
霍燃问:“阿福婶,你还记得小丫发生事故的那天,你们一家人具体做了些什么吗?”
阿福婶皱眉,她不过想了一会,就回答道:“我记得,自从小丫出事了,我们一家人就没走出过这个事情,我也经常念叨这些事!那天是个工作日,许程和我儿媳妇和平常一样,就去上班了,我大孙女身体不舒服,就在家里休息,我本来也是在家的,但我想出去买东西,所以我就出门了,出门前交待保姆要照顾好两个孩子的……”她顿了顿,咽了咽嗓子,抿住了唇,眼圈也有点红,“谁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家里很安静,我喊了几声保姆的名字,没有听到回声,也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然后我推开婴儿房,看到小丫躺在床上,我以为小丫睡着了,走过去,才知道她已经……”阿福婶哽咽,“已经,没有了呼吸,她一动不动的,我看到她脖子上有掐痕。”
她说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霍燃,眼圈红红:“我都不敢相信,我看到的是真的,我怕极了,到处喊人,没有人回应我,我就慌慌张张跑去大丫的房间,大丫正睡着,她发着高烧,叫醒了她,也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我就发现,保姆不见了,还卷了我们家的钱财,跑了!这个杀千刀的!亏我们一家人对她那么好,她不知恩图报,还干出了这种事情!!”
苏予安静地做着记录,霍燃等阿福婶说完之后,问道:“你出门买什么东西了?”
阿福婶没有立马回答,她像是想不起来,过了会,回答道:“我不记得买什么了,时间过去太久了。”她停了下,又补充道,“而且,我那天那么紧张,慌慌张张地,哪里还记得我买了什么!!”
霍燃眉骨微抬,眼神淡淡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只停留了一会,就又继续问:“你一眼看到小丫脖子上有掐痕的?”
“是啊!小丫就躺在了那儿,身上什么都没盖,脸色都有点黑了。”
“你在发现小丫出事后,有没有问大丫知道不知道一些情况?”
阿福婶眼睛睁大了些,显得有些生气:“大丫睡得跟死猪似的,问她什么,什么就不知道,这个没用的丫头,在家里都没看好妹妹,要是她争气点,说不定小丫就不会出事了。”
苏予写字的动作一顿,听阿福婶说话,时时刻刻都在辱骂自己的孙女,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霍燃薄唇微抿,黑眸没有什么情绪:“大丫怎么说的?”
“那臭丫头说她生病了,不舒服,发着高烧,没听到。”
“你把大丫叫醒之后,你做了些什么事情?”
“我就打电话告诉许程,让他快点回来,我还让阿程报警了,想让警察快点把那个保姆抓住!!但没想到,保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没有回老家!,她老公孩子也早不管她了,警察找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她。”
“你和这个保姆的关系好吗?”
阿福婶想也不想:“哪里有雇主跟保姆关系好的,但我跟她关系也不差,我们一家人都是和善的人,我平时也没苛待她。”
“那关系是好,还是坏?”
阿福婶:“不好也不坏吧,正常的关系。”
“保姆平时对两个小孩好吗?”
“还可以吧。”
“家里装了监控了吗?”
“没有。”阿福婶说,“我每天都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要是装了监控,我该多不自在,要是想监督保姆,我在家监督着也够了,装了监控多浪费钱啊。”
“您很想要一个孙子?”
听到这个问题,阿福婶稍稍坐直了些,她皱眉,好像多了些戒备:“阿燃,你问这个做什么?”她没等霍燃回答,然后继续道,“阿福婶也没什么好瞒你的,咱们村里谁也不想要个男娃子啊?多光宗耀祖的事情,只可惜,我儿媳妇肚皮不争气,连着两胎都是女娃子,我之前都不敢过年回村了,多少人笑话我们老许家没个带把的香火,全是小丫头片子,等以后许程老了,丫头片子全都嫁了,他孤苦伶仃,就是死了,也没底气,也没人能给他烧纸上坟啊!”她说着,像是还有了点气,“那我不是成了老许家的罪人?我还怎么去见列祖列宗啊?”
苏予抿紧了唇,她握着签字笔的手指微微用力,胸口情绪轻微地起伏了下,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她居然还能听到这样轻视女性的说法。
霍燃拧了下清隽的眉头,阿福婶这会情绪倒是敏感:“阿燃,你也甭觉得我说的话不中听啊,等我出去了,我还是要让我儿媳妇再怀一胎,有了孙子,我才能放心。你以后结婚了啊,也得生个儿子,你爸没了,你们老霍家就你一根独苗苗了,怎么说也得传承下去,好让你奶奶放心,不然你就是不孝。”
霍燃薄唇轻抿,浓密的睫毛下眼睛的温度有些冷,他对上了阿福婶的眼睛,唇畔的弧度显得冷冽:“阿福婶,我母亲是杀人犯,我父亲是家暴者,我们家没有香火可以传承。”
他明明语气平淡,却又透出了凌厉,一下怼得让阿福婶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福婶瞳孔睁大了几分,她咽了咽嗓子:“你这孩子……怎么开始倔了起来?我又没说你家怎么怎么样……”
霍燃暂时没有其他想问的问题了,他站了起来,苏予也收起了本子,准备离开了。
阿福婶着急了,她皱眉,急急地问道:“阿燃,我这个案子你有没有把握啊?我应该能无罪释放吧?我相信法律会给我公正的。我以前就听说你收费很贵的,你肯定也收了你阿福叔不少钱吧,你要好好为我辩护啊,小丫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她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尖锐,甚至粗鲁地呸了口水,“等我看到那臭娘们,看我不撕烂她的嘴,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我是得有多丧心病狂,才会联合别人害自己的孙女啊!”
霍燃站得笔直,身子挺拔,微微垂眸,弧度很淡:“我会尽力。”
说完,他就和苏予走了。
身后,阿福婶尖锐的声音传来:“什么叫尽力……”
铁门“砰”一声,合了上去,阿福婶的声音被隔离开,渐渐听不见了。
苏予只觉得太阳穴的位置一阵阵胀痛,耳蜗被阿福婶的声音吵得有些疼,她眸光落在前方,从胸口舒出了一口郁气。
苏予眉眼含着些微的不悦,她浅浅笑了下:“对女人最狠的,永远都是女人,阿福婶自己也是女人,却看不起女人。”
霍燃眼眸冷冽:“因为她看不起她自己。”他说完,侧眸,微微垂头,“不用在意她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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