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方丈

第62章


违令者格杀勿论!” 
  慧忍微微俯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担待……” 
  那将军流泪道:“周将军近来可好?属下们都很惦记你……” 
  慧忍的神情于狂风急雨之下仍旧显得宁静而恬淡:“阿弥陀佛!贫僧谢各位牵挂,请代贫僧向各位问好。” 
  将军用力点了点头,慧忍转过身去,大步回到众僧当中,依旧打坐在大佛脚下,风雨中,久久地一动不动…… 
  师徒们冒着风雨、踏着泥泞回寺院的第三天,朝廷的圣旨便跟着发到寺里来了。诏命即日起少林寺禅院赐予大周有功朝臣做为乡间别墅。所有寺僧由山城官府编户入册、一律还俗为民,寺院佃户奴隶尽数释放为民。本月内必须搬出寺院。寺内所有佛像经塔一律毁废,寺院所占田地山林除酌量分给还俗僧尼隶户耕种之外,其余尽数入公。 
  从今以后,所有还俗僧人一律与普通百姓一样按朝廷定额纳税服役。 
  朝廷规定离寺的限期到来的前一天,于冷雨阴风中,寺僧和闻讯赶来的居士们聚集在大雄宝殿前的平地上,听大禅师最后一次讲法并宣告离散。 
  大禅师话音刚落,数千佛徒和居士们信徒们骤然齐放悲声。悲号声如闷雷般滚过少室山脉。群崖诸壑于三千同悲中摇摇欲坠,天地顿然笼罩在一片浓浓的悲风愁雾之中。 
  寺院多数众僧在朝廷派来的官吏监督下,已先后入册编户。其余也有还俗归里的,也有结伴南下或是东行,想在他国异邦寻找一席存身之地的。也有不肯还俗,宁可逃到附近山林继续修信,做头陀苦行僧的。 
  慧忍和几位师兄随师父被官府驱出寺院后,却始终居无定所,一路逃上山后,先后在三皇峰两三处山洞中继续护法修行。 
  上山时带的粮食毕竟有数,山下官府又搜寻的紧,众僧也不敢轻易下山化斋,百姓也不敢主动上山来施舍周济,几位大师兄在师父的劝说下,迫于生计不得不暂时下山,为人护镖看院、另谋生路去了。 
  到了秋末,山上除了大禅师和慧忍师徒二人,加上自小无家可归的小师弟慧悟、慧定二人死活不肯下山,师徒四人便相依为命,在山间开了一小片地,种了点粮菜。平素,师徒除了依旧禅武修持和采药打樵之外,也偶尔下山为附近百姓治病送药,化些米粮度日。 
  在山中,师父仍旧不忘督促慧忍修习兵法武功。慧忍谨遵师命,一面修习禅武,一面研磨历朝兵书。生计虽艰难,兵法和禅武却是与日俱进。 
  秋去冬来,大雪骤降,冷风肆无阻挡,刺骨般酷寒逼人。无边无际的雪笼罩着山壑林丛,埋没一切路径,隔绝了人世。师父年逾古稀之人,自住进山洞后,因雨雪阴寒侵蚀,引发了痰症和诸多旧疾,每日咳嗽不已。腰腿也因伤寒而疼痛难禁。 
  慧忍每日为师父或泡制汤药,或敷贴按摩、针灸火罐,权解师父一时病痛。有时也独自踏雪下山化些粮米,设法为师父弄些热饭。有一次失脚,若不是凑巧抓着了一根枯藤,差点滑进无底深壑。 
  伴随师父,每日里虔诚修行、发奋禅武,清心寡欲的日子,慧忍倒也渐渐淡忘了功名之心和儿女私情。然而,偶尔夜半的梦中,公主那双巧笑倩倩的眸子便会猝不及防地突然闯入他的心扉…… 
  师徒四人于寂无人的高山密林潜行隐迹地的悄悄修行,虽有诸般苦难和沉重,却也有俗人不能体味的一份宁静与希望。 
  冬去春来,天气终于开始转暖了。山上的日子也好过了一些。然而,整整一冬缺衣少食的日子,加之岩洞潮湿,师父竟然一天天地病势沉重起来。谷雨过后,竟开始咳血不止了。 
  慧忍望着师父这样子,真是心痛如绞。不禁怨恨朝廷官府逼人太甚。像师父这样慈悲宏厚、佛法大海的高僧大德,竟然被逼的无一席之遮风居处,令年迈之人受尽酷寒饥荒,竟致一病沉疴。 
  师父见慧忍心怀怨气,便劝戒道:“徒儿不可怨恨当今陛下。天下凡事皆有定数。佛门之祸其实是注定的劫数。当今陛下的灭佛与当年魏太武帝的灭佛,两位皇帝虽说都为了朝廷租调年增、兵师日盛,为了俗世的王权强盛而‘求兵取地’。但是大周国主不似当年的魏太武帝,杀戮残害佛门弟子。大周灭法但未伤僧,而且还令官府对还俗僧尼编户给田,也算对断灭三宝做了一些弥补。 
  “凡事矫枉过正,太阴太阳。佛道过盛虽是有世事艰险、众生不堪苦难之故。然而逢此动荡乱世,百姓饥寒,国力虚弱,佛门如此浮华泛盛,已是异常之兆。达摩祖师一向反对佛教浮华喧闹,故而当年才离开绮丽的南朝,一苇渡江来到我嵩山少林,整整面壁九年而终得证果。当年众人皆不明白,为何佛法大海的达摩祖师始终是独自隐修、不露法相。   
  少林方丈(第二十六章)(5)   
  “如当今佛门中人,确实有很多人是想通过入我佛门获得俗世上原本得不到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益。于是,把俗世上的繁华淫丽带到佛门中来,连累我佛遭此灭顶之灾啊。” 
  闻听师父此言,慧忍不觉羞愧脸热起来。其实,自己当初求入佛门,也不过只是想凭着学得的少林禅武神功,到红尘世间去获取功名荣誉,最终圆了自己儿女私情的梦想罢了。 
  师父原本就是前朝大魏国赫赫有名的百战功勋、当朝附马、开府大将军,为了自度度人,普求众生而毅然皈依佛门,宁可放弃既得的荣华富贵、功名爵禄和娇妻美妾。大禅师所抛却的一切,恰恰正是自己苦苦寻觅和追求的终极目的! 
  可是,师父如此殚精竭立地造就自己,难道,这仅仅只是轮回或者巧合么? 
  莫非,人只有在得到所渴望的幻相之后,才有可能真正勘破幻相、才会放却执着与痴迷么? 
  师父预知自己西归极乐的明分到了。 
  他握着慧忍的手嘱托:“徒儿,为师就要走了,有一事托付与你,我才能走得踏实。” 
  慧忍早已泣不成声:“师父请吩咐。” 
  大禅师更紧地握着慧忍的手儿:“徒儿千万莫要忘了,重扬佛法、光大少林……” 
  慧忍涕泪横流地跪在师父身边,握着师父瘦骨嶙峋的手说:“师父,徒儿记下了。徒儿但死不敢忘记师父的教诲和再造之恩,也不敢忘了师父的嘱托……”   
  少林方丈(第二十四章)(1)   
  众人纷纷上马击球。此时,尉迟公子脱了羽袍,只穿了套绮纱窄袖的胡服,人在马上,左追右击,甚是洒脱…… 
  回忆所发生的一切,尉迟公子觉得一切都仿佛一场梦一般,来也倏忽、去也倏忽…… 
  想当初,当他对贺公主一见而痴迷时,那时的他并没有敢抱有太大的奢望。即令他对功 
  名突然涌出强烈的渴望,即令他毅然离开繁华京城走向尘埃飞扬、杀气干云的前阵,他最多想到的是,有朝一日当他再次面对公主面前时,已经成为在周国功勋赫赫、威振朝野的大将军了。 
  打从生下来那天起,他几乎不知道什么叫着忧愁。他想要的一切几乎都能信手拈来。而当他遇到公主那一刻起,他便预感到:上苍恐怕开始要他受苦了。 
  当他开始为这个梦而承受苦难时,没料到,陛下不仅答应把贺公主嫁给他这个既无功勋、官职又低微的人,并且又给了他格外的封邑和晋升。 
  为此,他不仅没有感到惊喜,反而开始了莫名的恐惧:事情来得如此突然,恐怕只是个梦而已。所以他两番上表,辞却了朝廷特晋的三品武职。并请求陛下恩准以三年为限,待自己真正沙场建勋后再迎娶公主。 
  当今大周公主的祖母,前朝大魏公主的母亲,两人的泪水和恳求也没能拦得住他。 
  “祖母,我不能让人在背后嗤笑我是沾了他们皇家的光!我们尉迟家的男丁虽是三代两朝的附马世家,可是打从爷爷那代起,哪个人的邑封和官职不是靠拚打得来的?祖母,如果我爷爷当年只是一介庸夫,太祖肯把你嫁到尉迟家来吗?如果我爷爷不为朝廷分忧解难,不创下旷世功勋,而只是世袭了我太爷爷的封邑,你能看得起我爷爷吗?母亲,如果我父亲当年和我一样,只是一介禄禄无为,靠着祖上的功勋封邑的纨绔子弟,大魏孝武皇帝的外爷肯把你嫁给他吗?即令他肯把你嫁给我父亲,母亲又能心甘情愿地到尉迟家来吗?” 
  一番话说得祖母和母亲更是流泪哽咽,却无话可驳。 
  叔父尉迟纲见状劝慰祖母和母亲:“侄子跟着我,你们就放心吧。” 
  于是,尉迟公子才终于得遂心愿,随叔父离京戍卫益陕等州要地。 
  陕州数月,刚刚开始驰骋沙场、拓疆开边,雄心勃勃地准备实现自己的英雄梦时,陛下一道圣诏又将他召回京城,接着再次诏敕蜀公府准备迎娶公主。 
  正当公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忙和张罗自己的亲事时,骤然传来消息:公主在宫中断发抗婚、一生礼佛! 
  他不为公主拒婚而震惊,却为公主会以这种方式拒婚感到颤栗!她是陛下唯一的爱女,自己统不过蜀公府上一个靠祖宗荫封过活的无名之辈而已,她若明说执意不允这门亲事,陛下根本不会逼她“和亲”。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以“断发礼佛”为借口来抗婚? 
  他不在乎外人对自己的哂笑。心性桀傲的尉迟公子只无法容忍别人对他的如此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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