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方丈

第96章


这个掖宫太可怕了。我是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你立马把我带走吧。” 
  “殿下!殿下肩负江山社稷承前启后之天大重任,岂能是说走就走得脱的?再说,娘娘和公主相继离宫,对陛下的伤痛已经够深重的了,你若再突然出走,岂不令陛下愈发绝望心痛?陛下一旦有什么好歹,殿下岂不成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千古罪人了么?”翰成急忙拦阻。 
  太子听翰成这般顾念父皇,心下更是感慨不已——他原是被父皇一道圣旨断了前程的人,如今竟一点也没有记恨,反倒比自己还知顾念父皇的身心和江山社稷。如他这般品行胸襟,实在天生一介忠良!可惜,他的忠诚竟不能为一向有识才爱才之称的父皇和朝廷所知所用! 
  太子思量了一番,虽也不忍丢下父皇离宫遁去,却也实实在在厌倦了这种被人监视、为人加害,处处小心、时时忧惧的日子。“周将军,这种小心忧虑的日子实在让人心神难宁。如果我能出宫暂时躲一阵子,心神便可以乘此得以松缓,岂不更有益于疗养和恢复?再说,凭我眼下这副情形,不仅不能为父皇分担国事家事,实则反倒成了他老人家的累赘和牵挂。如能出宫一段日子,父皇果有改嗣之心的话,其实,彼此便都有了可进可退的理由了啊。”太子忧戚地说。 
  慧忍见太子说的有理,思忖如果情形真是这样,太子出宫退隐一段时日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而眼下情景,若把太子一人留在宫中,娘娘和公主母女恐怕会天天担心忧虑,自己为太子理气疗毒也不大方便。 
  见慧忍仍旧还有些犹豫,太子便叫过张宫监来与他相商。张宫监起初也不大同意太子出宫去,但思来想去,若从太子的恢复和长久之计着想,出宫清静一段日子其实对太子的身子恢复倒也是件好事。于是,三人遂商定:只待明天黎明宫门一开,两人扮做出宫买菜的宫监潜出宫去,暂避一时。 
  计策议定,头天夜里张宫监便送来了两套出宫采买菜蔬的宫人的公服。第二天天还未亮,宫门侧门一开,张宫监、太子和翰成便乘天尚昏暗,彼此相遇眉眼还看不大清,而宫人们又各自忙着洒扫洗涮,还顾不上细查进出人等面目的时分,匆匆混出了掖宫。 
  出了宫门,三人先来到慧忍京城的家中,此时周家的家人早已套好了一辆带篷的马车,众人扶太子上了车,慧忍和张宫监骑马卫护在左右。此时,出城和入城赶集的人流已经稠密了,三人乘机混出城门后,一路径奔嵩山而去。 
  太子失踪之事,一时令武帝如同晴天一个霹雳砸下! 
  伪齐已灭,诸乱亦平,眼见大周国势强盛,接着,扫平南陈、荡涤西北,一统天下的雄图王业也正在加紧酝酿之中,这个时候,身为大周储君的太子却继公主和李妃先后离开宫掖之后,紧接着也突然背离了自己! 
  做为一国之主,他能触变不惊、临危不乱。可是做为一位肉身凡心的父亲和丈夫,武帝发觉自己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怆凉、哀痛和失落一齐袭上心间时的虚弱。 
  正烦怒焦灼之际,闻报太子东宫宫伊求见,报说从小宫人手中接到一封太子托他呈送武帝的一封书信。 
  武帝脸色苍白、双手发抖地打开信急急地浏览了一番。末了,见太子在信上说到“此番出宫是因为身子太虚,心神过于抑郁,出宫一段日子只不过是散散心、养养病。而且身边又有武艺高强的张宫监陪着,故而请父皇不要担心、也不要声张,等过些日子身体能康复一些,自然会赶回宫来继续奉孝父皇”等话时,武帝的烦怒焦灼虽说了舒缓了一些,但仍旧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伤难以释怀。而太子在书信中流露出的厌世情绪和卸重之心,更令武帝感到心酸和失望,“儿臣无论意志抑或身心皆不争气,不是一个能让父皇宽慰的儿子,更不是一个称职的储君,恳求父皇念在儿臣身体虚弱难当江山社稷之重任,思忖改立其它兄弟或叔父诸王为嗣……” 
  武帝清知,太子此番大病未愈便潜出宫去,并留下这封书信,信中请求另立他的兄弟或是叔父诸王,看来太子的话并非只是谦让之词,也并非想借此要挟自己这个父皇的。知子莫如父,太子生性温软,可能确实有了卸重的意思。他这样一来,以为自己这个做父皇的果有改嗣之心,正好对彼此来说都是一个台阶。 
  太子此举,可能和此番遇毒事故有关。这次事故,确实令他惧怕了。故而才有意这避祸趋静、逃离红尘之行。 
  然而,此番太子遇险,向以内敛稳健、洞察是非著称的武帝,却无法料定到底是何方仇人所为?除了朋党之争外,他也怀疑到当年诛杀宇文护和胞弟卫王时,受这两个人连带之罪所牵涉的诸多人众,还有闵帝之子纪厉王谋反牵涉以的诸多人众,这是私仇;而北齐、北魏、南陈和前朝梁国诸多王公将相的妻妾儿女等亲友后人,眼下也有很多尚在宫中服役的……   
  少林方丈(第三十章)(4)   
  为了不致打草惊蛇,这些日子以来,武帝虽未大张旗鼓地追查凶手,却也专门派在东宫两名亲腹侍卫,表面以守护太子为名,其实私下也在缉察凶手。一国之君的他,岂容任何他人竟敢对自己的储君皇太子下此毒手? 
  武帝最担心和惶恐不安的却是,以太子眼下虚弱的病体,身边只有张宫监一个年纪偏大的侍卫,私自出宫的消息一旦被奸人获知,什么样的大祸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啊! 
  武帝突然发觉,此时此刻,自己竟是如此挂念这个一向懦弱不争的皇儿来!也突然从未有过的思念起一向娴淑温顺、知冷知热的李妃来。 
  遥想当年,正是她们母子与自己一起日日夜夜地患难与莫共、生死相依,陪伴自己度过了那危难险恶的整整十三年啊! 
  武帝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怅然和心痛,他一面交待严密封闭太子离开东宫的真相,一面命几位亲信火速出宫,悄悄寻找太子的下落并悄悄保护太子。 
  太子来到山上后,骤然感到了一种平生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他一下子便迷上了这奇幽绝秀的林木山壑了,突然之中竟也萌生出了强烈的修隐之心。再也不想回到那凶险四伏、冰冷无情的皇宫、不想再做什么至尊至贵的太子储君,什么皇帝国君了。这几天来,他天天都恳求拜慧忍为师,求慧忍为他正式剃度,一心一意地要皈依三宝。 
  慧忍细心劝说道:“太子,师父临终前已为我点化迷惑。连我最终也要返回红尘世间,最终方能证得菩提的。何况一国储君的太子、大周国未来的天子?殿下眼下虽有一时危难,却也是前世业报,注定殿下此番要完此一劫的。因而,殿下必得撑过这眼前的困厄,才终有云开雾散的日子。凡事莫可强求执着,只可随缘。所以,殿下只可修信,断不可剃度皈依。” 
  见翰成执意不允,太子也只得暂时放弃此心。 
  因太子体内仍有一些残毒遗留之故,因而每隔两天仍有心痛狂乱之症发作。好在有慧忍随时以气功助太子排毒解痛,同时辅以草药调理扶气,加之山间日子的清宁,林间草木的清新,太子的身心终算有所缓复了。 
  为了能及早为太子排清余毒并滋补伤损,慧忍常常背一捆绳子,独自攀到连天峰或是望洛峰,采集生在绝壁断崖上的那些珍稀药草和灵芝之类,回来煎成药汤为太子疗毒滋补。日落月升,太子渐渐觉得自己的体力开始恢复,神智也少有晕痛狂躁症状发作了。后来便开始和众人一起,在附近的山间丛林一起采摘新发的野疏山菜,心神也其乐融融起来。 
  见太子脸色开始有了红润,翰成终于舒了口气。太子殿下的康复不仅可使陛下、娘娘和公主免却焦虑痛心,也使大周江山后继有人。如此,完成师父的遗愿,将来合少林寺佛法道场重新光扬,乃至整个大周境内的佛法恢复,总算有了一些希望。 
  这天,慧忍上山采药直到月上树梢时分才返回山间。待放下药篓时,却见太子兀自在洞外等候着他。只见他身边的那块大青石上,此时已摆好了一个青铜香炉,案上另摆着几样山果,地上并排还摆着两个蒲团。按佛门规矩,佛徒一般只供佛祖,而不供天地鬼神的,慧忍不解何故,望着香炉笑道:“太子殿下,这是?” 
  太子一脸凝重地抱拳道:“兄弟,我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了。”说着,走上前来,一把携过慧忍的手臂,指着天间的一轮满月和月下的群山诸峰道,“兄弟,我比你年长了几岁,你我兄弟相识一场,也是前世的缘份。今世你我相识相知,虽说时日不长,却也算得上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知交了。我虽为太子,却几番被兄弟搭救性命,方才得以苟活至今。今天请兄弟勿再以僧俗之界为限,你我此时就当着这天,这地,这山,这林,还有这轮煌煌明月,效法当年关张刘桃园之谊,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翰成道:“弟虽是出世之人、佛门弟子,不过仍是一介俗心凡身之人罢了。今太子既不辞万尊之贵,愿与弟结为生死之交,慧忍有何理由敢不从兄命?” 
  二人遂焚香跪地,对空歃血盟誓,发誓结为异姓生死兄弟,同甘共苦、同舟共济。 
  当太子的身子开始恢复一些时,为了太子能与初祖庵李娘娘母子常见,慧忍便和师弟、张宫监一起,把修行的地点暂时迁移到了初祖庵后面五乳峰半山岙子间一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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