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花-柔弱的青春

第17章


 
  那个女孩子恨她,因为她的成绩比苏惠好,她认为自己应该是学习委员的合适人选,6岁的苏惠,看起来那么弱小,没有能力,她认为苏惠根本就没有资格带上两道杠的标志。那个白色塑料上面用红色印上两条杠的干部牌牌,是她一直向往的,那是她的东西,苏惠怎么敢就那么拿走了。 
  苏惠就那么被人打了,她根本没有想法还手,她只是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女同学气急败坏的样子。她说:"我其实不想做的。我没想过要做。老师让我做的。" 
  她心中其实还有丝内疚,好像她真的拿走了人家的东西。 
  可那个女孩子猛然间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她愤怒了。 
  女孩子说:"老师不知道你是私生子,你是没爸爸的野种,你凭什么做班干部!" 
  苏惠的脸一下涨红了。她觉得这是个耻辱,尽管她觉得她是乱骂,可她仍然知道这话对她来说是带有多么大的侮辱性。她猛然就反击了:"你才是私生子。" 
  离墙不远的地方就是全校的教室,铃声已经响了很久,那么多学生已经在教室里坐好,两个女孩子的吵架声尖锐地传进了临近的教室里。很多学生在那个夏季的下午,清楚地听见了让人骚动的声音:"你是私生子。" 
  "你才是。" 
  "你才是。" 
  尖细的声音穿过燥热的空气,在空中旋转。苏惠无助且愤怒绝望地站在那堵墙下,不肯进教室上课。老师过来拉开了两个孩子,训斥道:"你们懂什么是私生子吗?小孩子家家的,胡说八道什么啊。老师不喜欢你们了。" 
  那个女孩子仰起头,对着老师理直气壮地说:"她就是私生子。我妈妈她们都这样说。" 
  老师岔开话题,训斥道:"都不准说了,都给我闭嘴!今天上课都给我站在教室后面。不准坐!" 
  苏惠与女同学一同站在教室黑板报的墙前,一直站到下课。 
  这天放学后回家的路上,便有了路人指着苏惠说:"就是这个小孩,不是她爸爸的种,一看长得就不一样。" 
  苏惠捡了块石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说话的那人身上丢去。正好打在了那人的身上,她哭着说:"叫你胡说,叫你胡说。"那人过来一把揪住了苏惠的衣领,轻松就把她拎起来离开了路面,她挣扎着,捶打着那人,过来一群围观的人。 
  有个男人过来劝住了要打她的路人,给她擦干眼泪,让她回家好好休息,她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她感觉到路上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她,她背上一阵阵的发麻。这个时候,苏惠暗自下了个决心,她想:"等我长大,我一定要快快地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她仇恨这个地方,她开始想念与自己一起在山坡上割猪草的小伙伴,她开始怀念马红。可是,她回不去,山里离苏惠居住的城市需要坐一天的汽车,再走上三个小时才能达到。 
  回到家,她看见了自己的父亲站在门口,抱着弟弟,手里拿着一团雪白松软的棉花糖。弟弟在父亲怀里笑得很开心。 
  她叫了声"爸爸我回来了",父亲点了下头,并没有把棉花糖撕下点给她吃。 
  她看着棉花糖咽了下口水,却没有找父亲要。 
  她走进了堂屋,端起搪瓷杯喝下了一肚子的凉开水。 
  那天夜里,她小便失禁尿在了床上,把睡在身边的母亲给惊醒了。 
  以后,苏惠每每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泌尿系统,任由小便泉水般流出来。   
  海藻花--第八章(三)   
  因为那次争吵,苏惠的班干部自然就没有做成。苏惠倒是觉得很轻松了,没有了压力,没有了让别人嫉恨的原由。苏惠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她的成绩进入了班级的前五名。每学期的期终考试是苏惠最期望的日子,这表示,她离这个学校的时间将越来越快。 
  三年级的时候,她山区里的小伙伴马红给苏惠写来了一封信。信上写到:"亲爱的苏惠,我很想你,我也进入学校读书了,可是我才读一年级,我比你大,我却比你晚读书。你是那么的聪明,已经读三年级了。我很想你,经常梦到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呢?你一定要给我写信。你最好的朋友,马红" 
  马红的这封信苏惠一直保留着,没有丢失,保存完好,还有她自己写给马红的没有发出去的信也保存在家里。她每每翻开这些记忆时,过去的日子就会一幕幕翩然而至。在她成为一个中年女人的时候,她反思自己的前半生,发现自己的记忆固执地停留在了童年时期。每一次从梦中惊醒都不过是梦到了作业没有做完,或者是在儿时与同伴在山坡上割那满山青翠的猪草,或者是在某个山沟里赤足而行。 
  此后的记忆都淡化得好像一片薄薄的冰片,稍一深想,就找不到踪影了。 
  苏惠自小就没有什么信仰,没有宗教派别。可谢染这一年的离开击痛了她茫然的思想。在谢染离开的刹那,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活下去了,日复一日重复生活,蜻蜓点水在世间走过,自己可以为自己做些什么?为他人做些什么? 
  每个人都是那么的自私,苏惠猛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自私,这种自私让她感觉到背上有股凉意生起。对于谢染,一开始不也是把人家当作一个写作的工具在接近吗? 
  尽管在接触的过程中她自己并没意识到,可谢染在出监后的日子里,自己又给了她什么帮助呢? 
  她与其他人一样,毫不关心她的死活,除了偶尔的想念,才回想起她的存在。苏惠心中忽然升起股负罪感来,她感觉对于离开的谢染,自己是否是应该自责一些呢? 
  她很难受,她为她的死,感觉负罪,感觉解脱不开。   
  海藻花--第八章(四)   
  当苏惠再一次翻开马红写给自己的信时,已经是在2003年初。她辞去工作回到家中,看着这些老旧的信件以及一些照片,有些感动。 
  小学同学知道她回了家,专程跑来看望她,苏惠绷紧的神经稍微舒缓,想起自己存下的那些旧物品,便打开柜子清理翻看。 
  苏惠想,我毕竟还是一个有历史有过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 
  翻着翻着苏惠感伤起来,她又想起了谢染。她仿佛看见在2002年的年底,谢染拿起打火机,啪地打燃火苗,点燃那堆年岁已久的照片。苏惠仿佛看见火焰在房间里熊熊飞舞,火舌随着半掩的门中挤进来的风跳动。照片被烧着了,烟雾在空气间弥漫。谢染应该会感觉呼吸不顺畅。 
  那味道好像一个巫婆,临死了,还歹毒地飘出来散布一些残余的咒语。 
  谢染那个时候一定在想,我已经完全放手,完全地与过去告别,那些过去,现在连痕迹都没有。她看着照片一点点被火吞噬,变成了一堆软塌塌的灰末,一些余烬在烟灰缸里闪烁微弱的火花,然后完全熄灭。 
  她想,我终于可以忍下心来,丢弃一些幻想丢弃一些过去,我曾经以为还有以后,还可以找回来的,可现在,我完全地放弃,完全地抹灭以前。 
  她把剩余的灰倒进垃圾桶里,发现,原来那些沉甸甸的记忆与爱情所浪费的时间连同自己,到了某一个时刻不过是一些轻微的微量的灰尘,几乎没有重量,让风一吹就干干净净地消失了。 
  于是,她干脆让自己也消失,连骨灰也随风飘散。 
  谢染的死,对于苏惠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苏惠的心突地就空了。为什么人在绝望的时候都要选择死亡呢? 
  苏惠不甘心人生是这样的结局,可谢染已经死了,她别无选择,无能为力。她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充了气的气球,在长时间的空气压力之下,慢慢萎缩。 
  她恐慌即将要萎缩的自己,她需要一些新鲜空气来支撑自己。于是,她以很快的速度辞了职,回到家乡母亲家里。这一次,她想自己应该有个长时间的停顿,她需要好好的休息。她带上了谢染的日记与她们屡次聊天的记录。   
  海藻花--第九章(一)   
  笑看云起 写真(5) 
  苏惠仍然记得谢染在对自己说起被强奸的这段往事时,几乎没有什么神情的变化。苏惠在她脸上看不到悲哀的痕迹。 
  苏惠想,这段少女时期的突发事件,无论如何仍然还是给谢染带来很多心灵上的阴影。无论谢染的母亲如何开导,谢染作为一个女孩子来说,性格也许就是从这里开始了她的分水岭的。 
  谢染的神情平和,她说,其实母亲真的给了自己很多的信心,在那样的一个时期来说,女孩子的一片薄膜与洁净贞洁与完美联系在了一起。其实,心灵的洁净是最重要的。可谁可以永远保持心灵的洁净? 
  在当时,苏惠只是觉得谢染身上有种很吸引自己的东西,让苏惠蠢蠢欲动地想接近她。她奇怪于自己没有把谢染当着一个罪犯来看待,在内心中,她很欣赏谢染。如果谢染没有入狱,苏惠认为谢染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一个女人。 
  谢染的谈吐举止,都好像一朵鲜艳的罂粟花,让苏惠上了瘾的想去了解这个女人。她的思想是那么的多重化,有时是邪恶的,有时候却让苏惠感受到这个女人其实内心很洁净。 
  谢染说,谁可保持得了内心的完全洁净呢?谁又可以指责谁比谁脏呢?大家都是不干净的。 
  苏惠后来拿谢染的例子与多个女性朋友单独交流,惊异地发现,女性初次是被强奸的几率占着很大的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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