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霾伏

    朔日。
    依旧如昨天一样的场面，数万人再次聚集，却不是在城内了，不知道是薛白明白了还是怎么，一大早便等在了银月城外，通向九黎方向的城门口。
    宽阔的大路上面，行人甚少，都被数万银麟军给清空了，远处，才勉强看到几个行人微小的身影。
    萧让站在中间一片空地上，身后，是银麟军上下数十位将领，身前，是骑着高头大马的薛白，薛白身后是三千火麟军。
    “萧将军，今日没什么意外了吧？”薛白看着萧让，淡淡一笑。
    昨日的事情就足够自己受的了，薛白虽然有圣旨，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拿了兵符，却又丢了兵符，这说出去怕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萧让没看薛白，只看着身后众人，淡淡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这样吧。”
    说罢转头走向薛白淡淡一笑：“薛将军，可以启程了么。”
    薛白等的就是这个结果，一旦入了九黎，再无银麟军的威胁，虽然自己兵力更多，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自己还是懂了的，既然他们敢不遵从圣旨，那就入了九黎再说罢。
    念小七看得迷糊，瞪大了眼，看着身前众人，不明所以，自己就知道这个臭屁的萧二将军要走，但是走就走，怎么弄了这么大排场？念小七看着萧让背影，大呼道：“喂，你这走就走，怎么感觉像是生死别离？”
    银麟军众人都看着念小七，眼神莫名，昨天才和念小七一起喝酒了，今天她怎么又来了，真是不知道该苦笑还是恨。
    陌轩一把拉住念小七，低声道：“你这丫头，不要乱说了，现在事情很棘手，今天不可以胡闹。”
    “喔……”念小七撇着嘴满脸不高兴地看着萧让顿住的身影。
    萧让闻言顿住，沉默半响，终是转身，看着念小七，勉强笑道：“你这丫头，以后银麟军你随意来就是了，银月山脉那些妖兽你随意找他们一起就是了，以后你不要再遵循你们那什么门派的规矩，那些规矩，都是没用的。”
    念小七听得皱眉，虽然不明白萧让到底什么意思，但是听到萧让说以后银麟军可以随便来去，到底是心中高兴，只打定主意，以后干脆拖着陌轩莫小白什么的，反正他们都那么厉害，想来自己也会变得厉害起来的。
    萧让又看众人，眉目变幻，半晌之后，终是叹息。
    “小白，郎群，银麟军暂时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以后多听听解解的话，他智谋不在我之下，特别是你，郎群。”萧让看着郎群，缓缓道：“你总是容易走极端，这性格不好，容易进退两难。”
    郎群神色变幻，手中长枪紧握，指节泛白，沉默片刻，终是应了。
    片刻，萧让指了指陌轩雷雨两人，又道：“如果我这次去了能安然无恙回来，自不必说，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他们。”
    莫小白牙关紧咬，看着萧让低声狠狠道：“将军，如果你不能回来，别人我不管，我带着银麟军，攻入九黎，我带你回来。”
    萧让一笑，摇了摇头道：“屁话，数万银麟军哪个不是爹妈养的，哪一个不是性命，怎么可以总是拿别人的性命不当一回事？”
    “哼。”
    莫小白冷哼一声，握紧了拳，冷冷道：“这些年，将军所作所为，全在我们眼中，我们本就是粗人，将军若在，我们还讲道理，将军若不在，也怪不得我们不讲道理了。”
    陌轩看着萧让，萧让说的话全在耳边，一字不漏，淡淡道：“将军救我们羽族，虽然也是将军灭的我们羽族，但是我们还是知道的，这不怪将军，若是太康老儿敢为难将军，将军不在，我也反。”
    “我们也是。”雷雨看着萧让。
    “唉……”萧让长叹一口气，看着众人，终是不知道说什么，半晌，终是叹息一声，看着众人沉默道：“没有什么人天生就是注定的，也没有什么人天生注定就是为了保护别人的，人之所以生而为人，上天是让你好好活着保护值得保护的事物的，不是用来为了别人来拼命的，你们该有你们的精彩，人生还长，你们好好珍惜。”
    众人沉默。
    萧让看着众人，淡淡一笑，挥了挥手，转身走向薛白。
    萧战看着萧让，心中五味成杂，却终究是一言不发，看萧让走回，萧战伸手淡淡挥了挥，也不知道是向着银月城还是向着众人。
    “父亲。”萧让骑了一匹马，转头淡淡看着萧战。
    萧战沉默不言。
    “你可看见了。”萧让语气低沉，面无神色，平静异常。
    “他们都是银麟军的将士，因为王上一句话，几乎易名换姓，父亲还觉得忠于王上是对的么？”
    ※※※
    夜。
    一路疾驰，身后却总有人跟着，银月城不算大却也不小，那些跟着的众人身着铠甲，不靠近，却也不远。
    众人宿营，点起篝火，生火做饭，那些人也一样就地宿营，生火做饭。
    薛白冷冷一笑，走向萧家父子二人，看着两人在沉默，一块烤肉在火上缓缓转动，油脂缓缓滴落在炭火上，冒出阵阵青烟。
    “萧将军好手段。”薛白冷冷一笑。
    萧战沉默不语，萧让抬头淡淡看着薛白，声音不悲不喜，似乎一点感情也无，只是淡淡道：“不，薛将军才是好手段。”
    薛白冷冷一笑，转头看着生火做饭的众人，大声道：“今夜给我快些，吃完饭，连夜赶路！”
    有人底底应了一声，转头就在营地各处奔走，相互转告，不多时间，众人似乎更急了。
    薛白转头看了看萧战，萧战不言，仿佛雕塑一般，又看了看萧让，冷笑一声道：“传言萧二将军智谋无双，我倒是要看看萧二将军到底要做什么。”
    “好说。”萧让淡淡笑道：“将军前几日疏于防范便丢了兵符，将军现在还跟我这么讲话，将军便不怕再丢一些什么东西么？”
    “算你厉害。”薛白咬牙切齿，终是转身回了营帐。
    不多时，众人吃完，应薛白的命令，本以扎下的营帐，被缓缓收起。
    远处本来已经扎营的众人，营帐也在被缓缓收起。
    萧让看得明白，肃立半晌，终是伸出一根手指头在身前摆了摆，然后又举高了手，向着众人挥了挥，心中底叹：再见。
    远处众人聚集，缓缓站起，在火光下挥动着手。
    三千将士横刀立马，一路疾驰，此后，便再也没见身后有人跟着。
    写于：2018年8月26日07:4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