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仙途何以忧

第126章 逼婚(二)


    ()    风云不变的冥界忽然之间突起变幻,原本如常的轮回井突然快速转动起来,带起狂风,将周遭刮得呼呼作响。
    茶茶惊了一跳:“是不是轮回井情况有变?少嬉他们不会出事吧?”
    阎判面色平常,目光紧紧盯着突起变幻的轮回井,始终将眉头蹙得紧紧的,叫人观不透心底事。
    游奕灵官心中也甚是担忧,但此刻却按捺住反而去宽慰茶茶:“有栖梧上神与司命在,想必不会有事。我们不要庸人自扰,只管替他们守着就是了。”
    不多时,只见疾风骤停,轮回井几番急转之后忽然停下。随之见得灵光乍现,少嬉、司命并着栖梧都同时从轮回井中现出身来。
    茶茶赶忙跑了上去,拉着少嬉左看右看:“有没有出事?有没有……”
    少嬉赶忙制止她的连番发问,手指指了指栖梧的方向。茶茶抬眼望去,瞬间懂了,闭口不再问。
    游奕灵官也走到司命身旁,二人互换眼色,彼此心领神会。
    “上神,”阎判双手拢在袖中,踏上最后一步高阶,站定在栖梧面前,“此番回到过去,尽览一番前尘往事,上神可曾忆起封存记忆,牵动心底最深的念想?”
    栖梧脸色不善,闻言冷眼看来,已不复当初温润上神的模样。阎判眼观鼻鼻观心,当下便什么都明白,一挥手,再次将月娘放了出来。
    月娘跌坐在地,栖梧一见到她瞬间目赤欲裂,手中幻出一根翠玉笛直指她,瞬间杀气毕露。
    少嬉唯恐他冲动之下了结了月娘的命,月娘死不足惜,但身上沾了因果却不是小事。正欲上前阻拦,司命却先一步拦住了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干涉。
    “我从未写过什么绝笔信给她,那封信究竟是从何而来?”栖梧执笛又离月娘近了两分,翠绿的笛子隐现寒光,带着凛冽之气。
    “当初,明明是你拿着我送给她的笛子赶来找我,说她父亲将她许给了马家,而她也决定顺应父命嫁过去,派你前来就是为了与我一刀两断。临走之时,你还特意要回了她送我的香囊,说她再不想见到我,让我永远也别去找她。”
    “什么?”少嬉大骇,同时望向司命,果见得对方也是一脸惊骇不已。显然在轮回井中他们并未看见这些,而是栖梧如今自己想起来了。
    “当初我以为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跟我分开,要顺应父命嫁给马家,我纵然生气,但为了不让她难做,也忍住了去找她的念头。可是那封信又是怎么来的?我并未写过什么信让你转交,又为何成了我的亲笔绝情信!”
    翠玉笛散出凛冽寒光,寒光直逼月娘颈项,不过眨眼功夫月娘颈上竟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模样的伤口,正汨汨流血。
    月娘乍闻小姐,一时未语泪先流。也顾不上自己是否命悬一线,只顾着流泪痛哭。
    “究竟怎么回事?那封信竟不是栖梧写的?”少嬉也是一头雾水,“难不成,是月娘你从中动了手脚?”
    “是,是我
    ,都是我害死了小姐,是我害死了小姐。”月娘紧绷的一根线骤然断裂,哭得更是伤心欲绝,却将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慢慢吐露。
    “当年马安言想娶小姐,但奈何小姐已经心有所属,所以宁死不肯,他便找上了我。他承诺,只要我劝得小姐嫁进马家,他便立时扶我做侧室让我销了奴籍。我本来有所顾虑,可后来老爷也找我说话,让我从中劝和,若不然,便将我卖入青楼。我想着,那暮染不过是个闲散方士,老爷即便知道也不会同意,我才动了那个心思。”
    “那日,小姐写了亲笔信让我转交暮染,我瞧着机会来了,便趁小姐不注意时偷偷将那根翠玉笛一并带出了府。我在路上将小姐的信撕毁,带着翠玉笛给了暮染,并告诉他小姐已经决定下嫁马家,以还信物为凭断了彼此念想。临走时,我还拿走了小姐给暮染的香囊,回去跟她说了那番话。”
    “那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做你才害死了她。”少嬉听闻乍然怒火骤升,“是你断了她最后的念想,是你将她逼上了绝路,否则她怎么会绝望跳江。”
    少嬉愤怒交加,脑海中尽是孟良姜跳下江水的那一幕。那一刻,不难想象她是有多么的绝望。被亲生父亲逼嫁,还以为自己心心念念之人成了负心薄幸的寡情郎,那一跳,她是真的绝望了吧。
    月娘哭得更是伤心欲绝:“我也没有想到小姐竟然会有寻死之心,我也是后悔莫及。”
    “那后来你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司命安抚住少嬉,倒是想起来他们并不知孟良姜跳江之后的事。
    “小姐跳江,被救起来后已经不行了。马家当场毁了婚,老爷气得昏了过去。后来我帮着小姐暗会暮染、撕毁小姐信件,以及暗中帮马安言办事的事情东窗事发,老爷气得就叫人打死我。”月娘哭诉,“我被杖毙在了院里,魂魄便到了阴司。我是该死,可是我就想跟小姐认罪忏悔。但我寻遍了整条阴司路都没有看见小姐,我又怎么可能一人踏上轮回路。”
    “后来我几经千帆回到了阳间,回到了童安城。谁想那马安言真是个混账东西,小姐尸骨未寒他竟然另娶新欢,我心中悲愤,便在夜里杀了他。”月娘盯着某处,似是想到过去,眸中杀意迸现,“我看着他哭着向我求饶,我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同时我也发现,原来吸取活人阳气可以保存魂魄不散,让我能够长久的留在世间寻找小姐。”
    “所以溪谷县的惨案也是你的手笔?”游奕灵官眯了眯眼,眸中冷光乍现。
    事已至此,月娘也没想推脱,索性应下:“近年来我魂魄越来越弱,可我还尚未找到小姐转世,怎能甘心魂飞魄散?”
    “所以你才散了瘟疫,害死了整个县城的人?”茶茶惊讶万分,“难道你就不怕事情过大入了九重天的眼中?”
    月娘冷哼:“区区一个瘟疫又怎么可能让一个县城绝了人迹。”月娘冷哼,“我吸了他们的阳气,怎么的也还能再支撑个两百年,可以让我继续留在世间寻找小姐。
    众人默然,月娘忽然沉下了目光,泪光凝聚:“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小姐竟然并未入轮回,而是一直都在冥界。我空等了三万年,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判官大人,判官大人。”月娘忽然想到什么,膝行着爬到阎判脚边,抓着他的衣摆苦苦哀求,“求你带我去见小姐,求你带我去见我家小姐,我要当面给她认错,给她忏悔。事后、事后就算你驱散我的魂魄让我永不超生,我也心甘情愿呐!”
    复又提起孟良姜,栖梧心中一痛,也顾不得月娘了,飞身下了数百石阶。然而正待他要赶去忘川河时,阎判却突然出现拦在了前头。
    “让开。”栖梧失了风雅镇定,冷声喝道。
    阎判拱手一揖,却不曾让:“在放上神去忘川河前,能否听我一言?”
    栖梧沉默,却并未强闯。
    阎判继而才道:“当年孟氏女投江,魂归地府,因其生前并未作恶,反而行医济世当得轮回,可她一口执念下不去,迟迟在忘川河边徘徊不肯投胎。人间有律法,冥界自也有冥界的法度。此女不肯入轮回井,照例得打入金砂池,岂料,这时候非言上神却亲临了冥府。”
    一众人也相继下了石阶,少嬉正巧听见了师傅的名字,心下一紧,更是关注备至。
    “冥府有生死簿,记录凡人生前死后之事。非言上神亲临冥府,便是特来取走孟氏女那一页,再于三生石上抹去了栖梧上神的名字。后来在忘川河畔见到了留恋不去的孟氏女,上神怜悯,但奈何那时栖梧上神虽未列上神之尊,也是一方上仙,仙鬼殊途,终究是无法再续前缘。”
    阎判又道:“非言上神找到冥帝,诉清了前因后果,冥帝这才特许将孟氏女留在冥府,做了司职鬼差。后来时日一长,孟氏女渐渐忘记了一些事,忘了阳间,忘了自己,甚至……也忘了暮染。只有红月当日她会记得一些,但每每都会引出十方空间,是以冥帝早有明令,这日不许冥府任何鬼差靠近忘川河。”
    阎判这一番话,不仅解释了孟良姜死后为何不入轮回,反而留在冥界司职,甚至也解释了少嬉与司命在被吸入十方空间之后,为何茶茶找遍冥府却不见一个鬼差。
    栖梧听完脸色愈渐阴沉,似在按捺心神,道:“阎判说完了吗?倘若说完了,还请让开。”言罢,也不待他回应,径直绕过阎判往前去了。
    “上神。”
    身后阎判沉声一唤,栖梧下意识间停下了脚步,垂在两旁的手不觉间暗暗紧握。
    “容下官再提醒上神一句,孟氏女虽滞留冥府却并无神职,终究也只是一缕残魄而已。她靠着执念在冥府徘徊了三万年,若一遭执念尽散……”
    阎判未再说下去,但此话似有深意。可栖梧已被急切想再见孟良姜的想法给冲昏了头,当下未及多想,直奔忘川河去了。
    其余人都相继追了上去,月娘也强撑一缕残魄追上,独剩阎判落在后头,唯有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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