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严霜

第13章


轻纱美女道:
“尔后你会明白的。”
她秀目一直盯住赵子原脸容不放,移时始长身立起,步至香案前面,伸手在四方案角上各自一拍,那香案突然冉冉自地面升起,逐渐露出了一个月形小洞,宽约可容人进出!
轻纱美女回首朝赵子原道:
“从来入留香院者,都是急不及待欲占有贱妾之身体,相公既是一反常情,不妨先自洞下浏览一些事物,然后再决定是否与贱妾亲近不迟……”
赵子原大感迷惑,只是目下却不便多问,他俯身入洞,却见一梯道直落而下,级尽处有岩陡立如屏。
洞壁形状千奇百怪呈乳白色,重峻叠岩,别有一番森然气氛。赵子原侧身绕过,触目但见十三人席地而坐,每人都是须发长垂,两眼深陷,神容甚是樵怀。
赵子原惊然一惊,此刻他方才知晓那轻纱美女要他人洞所瞧的事物,竟是指这些人而言,却不知有何用意?
那十三人见赵子原入室,头也不抬,当前一个开口道:
“小子,你是东厢李姬今夜的客人?”
赵子原一听,敢情那轻纱美女的芳名就叫李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遂任意点了点头。
那人忽地雀跃而起,击掌叫道:
“咱们这石室又将新添一个伴儿了……嘿嘿……”
狂笑声中,陡地右臂一扬,鸟抓般十指大张,电也似的往赵子原手腕拂去。
变生仓促,急切间赵子原脚步一错,身形一动,从对方掌隙中倒窜出五步之外。
那人一手拂空,不禁咄咄呼奇不己,他盘膝坐着动也不动,整个身躯宛如被什么托着升了起来,升起半丈多高,单掌又是一拂而出,赵子原犹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腕脉被对方捏个正着!
赵子原沉声道:
“阁下何尔以武相加?”
那人轻轻落下地来,依然是盘膝坐在原地,裂嘴笑道:
“老夫为什么要偷袭一个娃儿……老夫为什么要偷袭一个娃儿……”
他没有回答赵子原的话,反倒在自说自问了,赵子原方自皱起双眉,那人空出的左手忽然一拍脑袋,复道:
“老家伙!你不为李姬又为了什么鸟?……李姬……李姬……好不想煞人也……”
说完,又自傻兮兮的笑了,赵子原愈听愈是离谱,错愕道:
“小可不明阁下之意。”
那人开口骂道:
“蠢材!老夫要越俎代疱,上东厢温柔乡睡一风流大觉,你还不省得。”
赵子原见他时喜时怒,不禁啼笑皆非,暗忖:
“此人大约是在此室居住已久,未与久人接触,是以神智都显得有些不清了……”
他正寻思如何将手腕挣脱,陡闻一个沙哑的语声说道:
“放下这娃儿!”
赵子原循声望去,一个唇下长满于思的大汉缓步朝他立足之处移近。
那捏住赵子原腕脉之人不语,于思大汉复道:
“丁伟鲁!老夫叫你放了这娃儿!”
赵子原心子猛可一震,他知道这丁伟鲁号称丧门神,名垂西南数十载,江湖传言当他崛起江湖伊始,单人匹马行遍天下,曾在短短二月之中连毙数十名武林高手,又曾独闯少室山峰,与少林掌教三韦大师较技五昼五夜,最后在罗汉阵下全身而退,凡此事迹都流传遇选,人人不忘,不料眼下竟困处此室,而且变得疯疯癫癫,赵子原自惊得呆了。只闻丁伟鲁道:“老夫要杀要放,还有谁管得了?”
赵子原乘他说话之际,左臂突地一拧,有如一条滑蛇般挣脱对方五指,丁伟鲁一时不曾防备,只觉手掌一空,赵子原已倒身立在三步之外。
那于思大汉哈哈笑道:
“小朋友,你好快的身手!”
丁伟鲁沉下脸来道:
“姓苏的,你挺身上来干涉老夫之事,不要是为了争风吃醋吧?”
那于思汉子道:
“你口齿干净点!”
一旁的赵子原内心却不住沉吟:
“姓苏?这人竟是姓苏川广
倏地,他脑际浮过辞别师门之时,恩师所说的一句话:
“子原,为师生平只有两位至友,其一是太昭堡主赵飞星,另一位姓苏,叫苏继飞……”
他的思路很快便被打断,只听那丁伟鲁道:
“姓苏的,要上东厢渡一良宵可不简单,你那飞云第十八式练成了么?”
那于思大汉冷冷道:“这个不用丁老你费心。”丁伟鲁笑嘻嘻道:
“咱们成日无所事事,除了钻研武功悟出一招一式,以求亲近芳泽之外,还有什么需要费心?姓苏的,你飞云第十八式若已练成,在授与那主儿之前,老夫说不得要与你喂喂招了?”
语声甫落,一掌已自抬起,笔直往于思大汉击去。
于思大汉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待得对方掌力击到胸前,猛可挫身伸手就拿。
丁伟鲁掌势虽猛,变幻却快如闪电,于思大汉手才递出,他已换了一个方向拍来,于思大汉横时一挡,掌力陡发,与那人对了一掌。
“砰”地一响,于思大汉的身形一震,反觑对方,但见丁伟鲁的身躯也是一阵摇动,衣袂飘佛。
丁伟鲁大吼一声,掌出如风,一口气推出了五掌,这五掌换式之疾,出招之准,端的是妙人巅毫,于思大汉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不容敌手有任何反击机会,丁伟鲁第六掌又接踵而至,他这一掌拍来,看似轻轻飘飘毫不着力,破空竟挟起一道“虎、虎”之声,仿佛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随着这一掌疾卷了出来,威势之强,即如十数步之外赵子原也为之骇然变色!
“拖刀掌!”
“丁门拖刀掌!”
旁观诸人全都忘形大叫起来,丁伟鲁出自西南边陲,他那一身古怪神功早已在武林下了令人心寒的传言,这“拖刀掌”,更是他的独门绝技,当年他独闯少林,便是挟仗此技,迫使三韦大师的“劈刀七十二杖”杖出无功,其后一年复在齐北面对金刀会八大舵主,在盏茶之间,拖刀也似地一连击出八掌,分将八人击毙当地,立刻风传武林,眼下他;日技重施,顿令在场十数高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说时迟,那时快,丁伟鲁那“拖刀掌”才发,那于思大汉双目之中精光陡长,双掌合并,右掌贴着左劈一推而出。
他攻势未尽,身形斗地凌空而飞,左掌借势继之一翻,掌风真力划过半空,“嘘”地发出尖响,待他落地之时,双方距离已不到三尺,他左右掌再度交相而起,一霎之间,尖锐嘘声大作,丁伟鲁那宛如利刃,着肤生痛的拖刀掌力登时一敛。
丁伟鲁猛地吐气侧身,硬生生止住掌势,沉声道:
“好一招‘风扫残云’!苏继飞你那飞云第十八掌练成了!”
此言一出,石室内众人齐然露出惊讶之色,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于思大汉面上却洋洋如故。
赵子原心知众人谈论的必是于思大汉所露的这一手“飞云第十八掌”,他也是第一次目睹这种神乎其神的掌力,惊异与钦羡之情固然有之,但他内心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
“苏继飞……他果然是苏继飞……”
正忖间,那其余的十一人已停止了议论,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缓步上前,朝于思大汉抱拳道:
“苏兄既已悟出新招,自可凭掌换银,量珠聘美,一亲李姬芳泽,诚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于思大汉苏继飞淡淡道:
“有谢谬贺,只是苏某这一新招,却暂时不欲传授那不知名的主儿。”
那中年文士满脸意外之色,道:
“苏兄欲藏珍自秘?那东厢李姬——”
苏继飞接口道:
“李姬的魅力固令人无可抗拒,但苏某总觉得自家费尽心血所悟出的武功招式,就这么平白传与他人,换得一杯明珠,以博李姬青睐,委实太已不值。”
大伙儿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良久一个清越的声音道:
“旨哉斯言!旨哉斯言!”
赵子原抬目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个矮小精悍的老人,那丁伟鲁怪目一翻,说道:
“江沙,你有什么话要说?”
赵子原暗暗心惊,忖道:
“久闻这江沙乃是关外使鞭第一高手,想不到竟也困处此地,看来这十三人中,个个都是足以代表一家之长的一等高手了……”
那江沙道:“试想一想,咱们自人留香院以来,无一不是将毕生心血所聚的独家绝学倾囊传出,只易得东厢数夜绻遣,而那神秘的主儿,就以明珠几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各家之传悉数学去,咱们宁不太愚?是以苏兄此言,不啻予咱们以当头棒喝。”
丁伟鲁怪叫道:
“江老头你有种,为什么不能像司马道元一样,见美色当前不为所动拂袖而去?”
江沙膛目无语,丁伟鲁复道:
“俗语一句:美人窝里出不了英雄,老夫不能离开李姬,算是在这里住定了!”
他率性盘膝往地上一坐,其余诸人似乎也都泄了气,没有人作声。
那苏继飞这时转向赵子原道:
“你年纪轻轻,怎地也到留香院来?”
赵子原正要答话,那苏继飞复道:
“少年人风流雅兴,偶尔走马章台原亦无可厚非,只是此地非同寻常青楼,岂是你辈来得?快去!快去!”
赵子原见他竟数说起自己,只有唯唯诺诺,转身欲待走开,耳里突然传人一道细若蚊语的声音:
“方才老夫见你自丁老头手上挣脱的身法,猜是阳武白雪斋的传人,如果老夫的推测正确,你便点一下头——”
赵子原心知苏继飞是以“传音入密”与他说话,遂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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