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毒梅香

第134章


接着凌风反反复复诉说自己的寂寞痛苦,高战听了甚是同情,心想:“这世上的人快活的倒是少,痛苦的可是多得很,要是我能够尽解天下人的痛苦,那么就是要我死掉,我也是愿意的。”
高战突见吴大叔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暗淡地天际,那月光中是绝望,阴暗和刻骨的苦痛,高战望了两眼,只觉他一切都显得那么深刻,那表情只要看上一眼就足以使人终身刻划在脑海中。高战忽然觉得自己很是浅薄。
吴凌风忽然转身道:“小弟弟,出来吧。”
高战依言跳下,心中暗佩吴大叔功力深厚,即使在悲哀中,却也能顾及四周。
凌风也不言语,高战一看那幕碑上写着:“兰姑娘之墓”墓旁有一对石狮,在这荒山中显得十分威猛。也可以看出这筑墓人的苦心。
高战劝道:“吴大叔,咱们回去吧。”
吴凌风一呆,口中茫然喃喃道:“归何处,归何处,天涯无际,何处是乐土……”,于是对高战一挥手,漠然的瞥了四周一眼,施展上乘轻功,飞快的走远了。
高战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呆呆望着凌风背形消失在山林间,但觉天地悠悠,不如意的事都陡然涌上心头,父母亲爱的音容和永别时的惨景也浮在眼底,直欲放声一哭……
且说高战望着吴大叔背影消失,心内百感交集,他想:“吴大叔是情深义重的人,这坟里的姑娘一定是他心中最爱的,唉!吴大叔那么英俊正直,老天爷却惨酷的把痛苦降在他身上。真是不公平,不公平。”
他感到有些激动,坐在墓旁想,非常飘忽,突然一对明亮的大眼晴仿佛在他眼前浮走,高战心中蓦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关心和亲切。
“她现在不知在哪里,那天我匆匆忙忙随吴大权跑掉,也没有多瞧……多瞧她一眼。”他想到此,脸上微红。
“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可是她父亲却是一个绿林大盗,如果她父亲是个人人敬仰的大侠,那可有多好呀!”他胡思乱想,一块树叶落在他脸上,打断了遐思,微惊之下,不觉失笑:“我真好没由来,她父亲是什么人关我什么事。”
他抬头一看天色,依然是阴沉沉的,山里一片寂静,高战有些索然,不再逗留,下山返店。
且说吴凌风祭过阿兰后,徘徊在墓边,悲不可抑,他这十年来陪着他师叔祖东岳书生灵冰若在泰山幽谷中,除了练武,就是精研佛理,他天资颖悟淡泊,对于一些大乘佛理都能领略,可是对于阿兰志死却是不能释然,每一念及。心伤欲断,每年到了阿兰自杀的日子,他都偷偷地下泰山,到长安城外阿兰墓上回忆昔日的温馨,陪伴一下永远活在心中的旧侣。
这日他在墓上向阿兰倾诉自己的痛苦,明知高战在旁偷听,但他一心一意沉醉于往事,是以起初并未叫破。后来叫出高战,听到高战柔声安慰,他此时情感之弦已经脆弱到一触可断,闻言眼泪几乎流出,知道此处不宜再留,为免被高战看见自己的流泪,就飞奔而去。
他跑了一阵,心情略略平静,忖道:“我这十年苦修真是白费了,每年下半年我读佛经进境甚快,并无滞凝,可是一到冬末春初,我虽身在泰山,可是心却老早跑到长安来,读起经来,滞而不通,而且这情形愈来愈是显著,看来再过几年,我得搬下泰山,到此卧夜相陪了。”
他转念又想道:“云爷爷说过真的痛苦是永远不会忘掉的,永远无法比较的,我这一生既然忘不了过去的痛苦,在未来的日子何以自虑呢?念经并不能减轻我心灵的担负,时间并不能冲淡我的记忆,佛劝人把生死哀乐都视做飘浮的轻烟,可是我却办不到,佛门虽广,看来也渡不了我这无缘的人。”
他思潮起伏,不想走错路头,进入丛山中,他见路途愈来愈是险峻,也不在意,放开脚步,往高处窜去,翻过一处山坡,只见地势豁然开朗,一位茅屋依坡而立,景色真如图画一般。
凌风心中大奇,暗忖道等地方也有人家,多半是高人隐士,就走上前去,只听到一阵阵琴声随风从屋中取出,音调铿锵,充满了欢乐之情,凌风听了一刻,知道在弹一曲“之子于归”。心想:“这人心中的感觉,完全从琴声中表露出来,少男少女于归之喜真是人间之大乐。我何必打扰别人的欢乐!”
他正想离开,忽闻琴声一变,宛如秋尽冬来,一片肃杀,又如天涯孤客,对月杯乡,戛然长叹。
突然琴声一止,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无情最是有情,……若说相思,佛也眉儿聚,若说相思,佛也眉儿聚。”
凌风听得一震,想到情爱缠绵之乐,生死离别之苦,不由得痴了,心中只是反复嚼味着那句话,十多年来耿耿于胸中的事似乎辖然而通,再无疑义,口中喃喃道:“情是何物,情是何物,佛祖并没有叫人们忘情,他自己就是怜众生之苦而牺牲一己之安乐,难道这不是有情的表示?我,我到东海大戢岛去找那平凡大师剃度归依吧。”
但他随即想道:“平凡上人无拘无束,何等自在,他老人家天性恢谐,久居海外,只怕连剃度规矩都忘光了。我此去找他,一定不得要领,倒不如到少林寺去。”
他盘算已定,胸中顿觉开朗,往嵩山而去。
且说高战在长安游览了几日,长安自古以来就是历代群王建都之地,文物气势自是不凡,高战足迹遍踏名胜古迹,兴致极高。
这日他从郊外归来,已是夕阳西下,威阳古道来往之人如梭,高战想超元人曲中“古道、西风、瘦马”。心想此情此景,倒是十分相似。
忽然两匹骏马迎面缓步而来,高战但觉眼前一亮,原来马上是一男一女,那男的三旬左右,挺身骑在马上,英俊非凡,眼中露出一种高傲神色,身旁另骑上是位全身雪白罗衣的姑娘,体形纤弱,眉目如画,不时指指点点找话和那青年男子谈笑。
高战见这对男女品貌俊雅,不由多望了两眼,那男的似乎觉了,眉头一皱,待到走近高战,右手马鞭漫不经意一挥,直向高战劈面抽来,高战万万料不到对方突然发难,头一偏伸手去抓马鞭,哪知马鞭突然方向一改,朝高战右手卷去,高战不及躲避,右手吃他马鞭卷了几圈,那青年一用劲原想把高战带到场中,让他摔一个跟斗,想不到对方稳稳立在地上,并未被自己卷起分毫,不由大怒,运起内劲,只听见卡察一声,马鞭齐中而断。
高战心中想:“这样的人品,怎么脾气风度这么坏,无缘无故就打人。”
那青年似乎还想发威,马上的姑娘连忙摇手,低声埋怨道:“你一路上惹事还不够多么?咱们快赶一程,否则你师父又要怪你迟到啦。”
声音温柔悦耳之极,高战突然觉得在这么柔顺的姑娘面前争强斗狠,真是十分不恰当的事,便把右手所执半截马鞭掷回马上青年,转身离去。
那青年对于姑娘的话并不听从,口中粗暴道:“那小子一双贼眼清溜溜的乱瞧人,你当他是好人么?你别护着他,让我好好教训他一顿。”
少女柔声道:“这是大路土,你要大家围上来看彩吗?好啦,好啦,听我话,待会我唱歌给你听。”
高战本已离去,听他一再恶言相对,而且是当着少女面前骂自己,他一向心平气和的心田,突然愤怒起来,立步怒目而视。那青年一向是在师父百依百顺下过日子,从来没有吃过半丝苦头,想不到初出江湖,就连一个毛头少年也奈不何,而且马鞭给他拉断,真时奇耻大辱,他本想大肆发作,但那少女一再相劝,只得快快息怒。此时一见高战竟敢怒目以待,不由正中下怀,侧身对少女道:“师妹,这小子分明是来找麻烦的,你别拦阻我,让我试试师父的新招。”
高战上前一步,凝神便欲接招,忽然一个亲切的声音喊道:“娃儿,别和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一般见识。”
高战一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须发皆目的高大老者,庄严中透出和睦,令人肃然起敬,高战觉得甚是面熟,但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他究竟是何人。
老人眼光突然移到马上青年,脸上表情不威而怒,那青年虽则狂妄异常,但似乎被老人目光所慑,不由自主低下头来。老人忽道:“你去告诉你师父,方家牧场十条人命,丐帮护法金老被打成重伤,这两笔帐我风柏杨自会找他清算。”
那青年抗声道:“家师就是要见识见识风大侠百步神拳和先天功,是以出此下策。”
老人喝道:“小子无礼!”喝声方毕,也不见他用劲,身形暴然拔起,拍拍打了马上青年两记耳光。
那青年自觉对答得体,正在洋洋得意,忽然眼前一掌打来,飘忽已极,他连忙东闪西躲,竟然没有躲过,还是挨了两下,脸上立即红肿,牙根也被打松。
他身旁少女大感伤心,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巾,小心替他拭抹血迹柔声安慰,他用手一格,粗声道:“你别管我,我和这老贼拼命。”
老人沉声道:“就凭你一路上横行无礼,欺凌弱小,就该好好给你吃点苦头,还不快给我走。”
那青年口中虽然强硬,心中却是畏惧,自忖如果再不走开,真的惹怒对方,苦头吃得更大,但是这番受辱,胸中一口恶气万万忍将不下,骂道:“你有种就去找我师父去,在我们后辈面前显威风,算哪一间好汉?”
风柏杨哈哈笑道:“骂得好,骂得好。算你有种,我老人家是何等人物,岂能披上以大欺小之名,好啦,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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