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如歌

第23章


 
  战枫站在他身后,一双眼睛幽黑得发蓝,右耳的宝石透出森森的寒意;他少年的身躯挺拔而阳刚,像落霞中孤独的战神。 
  “是。” 
  他回答。 
  烈明镜转身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不要让我失望。” 
  战枫垂下眼睛:“是。” 
  烈明镜看着疏离冷漠的他,眼中微微一怔,心底五味杂陈,不由缓声道: 
  “枫儿,有些事情比看起来要复杂得多。你父亲……” 
  电光火石间,一张张面孔从他脑海中闪过,仿佛有一只魔手卡住他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话。 
  战枫冷道:“是。” 
  他知道很多事情比看起来要令人作呕得多。 
  烈明镜挥挥手:“你走吧。” 
  战枫退下。 
  战枫身影走远。 
  竹林中闪出一道灰色的影子。 
  裔浪双目中有残忍的死灰,对烈明镜道:“可以放心吗?” 
  烈明镜闭上眼睛。 
  沉声道:“相信他一次。” 
  夕阳中。 
  战枫走到了荷塘边。 
  这里已不能再叫做荷塘。 
  如歌离庄前,命人用泥土将池塘完全填埋起来。 
  没有荷花。 
  没有荷叶。 
  也没有了水。 
  一片荒废的土地,看起来似乎荒唐得可笑。 
  战枫微微眯起了眼睛。   
  烈火如歌(八)(1)   
  战枫,十九岁。 
  手中一把“天命”刀,刀法狠辣。 
  性情坚忍、无情。 
  据说他十七岁时开始杀人,在他刀下不分男女老幼,凡是他认为该杀之人,皆一刀两断,死状极惨。 
  这次断雷庄血案,烈火山庄令战枫出面解决。 
  人间烈火,冥界暗河。 
  随着暗夜罗神秘消失,暗河宫仿佛在人间蒸发。烈火山庄成为了江湖的主宰,它的判断,就是武林的决定。 
  没有人可以违抗。 
  而战枫,就要作出一个判断。 
  是谁杀了断雷庄庄主谢厚友。 
  *** *** 
  深夜。 
  天下无刀城。 
  白胖的刀无痕抚弄酒杯:“战枫应该知道,他作出的判断可能会使武林大乱。” 
  刀无暇锦衣玉袍,手中纸扇轻摇,笑容无懈可击: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刀无痕道:“战飞天的儿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 
  刀无暇微笑道:“身为战飞天之子,他更加不能做错事情。” 
  两人相视一笑。 
  笑容中有说不出的意味。 
  刀无痕饮下酒:“那就可以放心了。” 
  刀无暇摇扇轻笑: 
  “战枫必定会作出最正确的判断。” 
  *** *** 
  清晨。 
  如歌打开店铺的门,将一箩筐热腾腾的烧饼抬出来。 
  她看看天色,乌云阴阴地压得很低,似乎会下雨。或许是阴天的缘故,也没有阳光,街上的人很少,有种萧瑟的感觉。 
  秋天,快来了吗? 
  她觉得胸口莫名地有些堵,好像有一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却又说不上来。 
  她吸一口气,想要把奇怪的感觉赶走。 
  却忽然怔住。 
  好似自烟雾中,街的东面走来两个人。 
  一前一后。 
  前面的人二十五岁年纪,背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古剑,面容带些忧郁,眼睛却很有生气。如歌知道他,他是烈火山庄排名前二十位以内的杀手,名字叫做钟离无泪。 
  后面的少年气息很冷。 
  一袭蓝色布衣,身子又挺又直,幽黑发蓝的卷发在晨风中轻轻飞扬,一双暗黑的眼睛冷漠孤寂。 
  如歌自然也认得他。 
  战枫。 
  阴沉的清晨。 
  空气似乎也是灰灰的。 
  雪记烧饼铺。 
  如歌怔怔地站在冒着热气的烧饼后面。 
  一只白色小鸟扑喇喇飞过。 
  战枫—— 
  仿佛没有看见她。 
  从她面前走过。 
  笔直地漠然地从那箩筐烧饼前面走过。 
  烧饼的热气晕染了如歌的睫毛,白色的雾珠让她觉得眼睛一阵湿凉。 
  她握紧拳头,忽然朗声笑着招呼道: 
  “公子,要买烧饼吗?我们的烧饼又香又酥!” 
  为什么要装做视而不见,既然放下了,他又跟普通的客人,跟满大街的行人有什么不同呢?在这里,她只是一个卖烧饼的,招揽顾客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战枫站住。 
  他没有想到她会叫住他,他以为她恨他。可是,当他转过身望住她清澈的眼睛时,他忽然间知道—— 
  她已经放下了他。 
  在她的眼中,他已经和千千万万的路人毫无差别,只是一个她认为会买烧饼的人。 
  战枫冰冷。 
  他垂下眼睛,眼底的深蓝无人可见。 
  他伸出手,手指镇定有力,拿起箩筐最上面的一个烧饼,烧饼很热,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如歌望他一眼。 
  微笑问道:“公子,要我为你包起来吗?” 
  战枫没有说话,将烧饼握在掌心,继续向前走;仿佛他从来没有停下来,也根本没有买过烧饼。 
  只是,这烧饼他一直握在掌心。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天很阴。   
  烈火如歌(八)(2)   
  晨风很凉。 
  如歌扶住木案,闭上眼睛,只觉一阵金星在脑中飞冒。 
  这时,雪的声音淡淡传来:“笨丫头,你忘记收钱了。” 
  如歌想一想,失声笑道: 
  “是啊,我忘了!” 
  雪摇头叹息:“败家呀,今天就罚你卖一整天烧饼,不许休息!” 
  如歌应道: 
  “是!” 
  雪看她重又精神奕奕了,不由也微笑了。 
  如歌望着他如花的笑容,心中忽然一阵暖意,脱口而出: 
  “雪,谢谢你。” 
  白衣耀眼,笑容耀眼,雪瞅着她: 
  “真要感谢我,就永远和我在一起。” 
  他的眼中有深邃的感情。 
  如歌疑惑地盯着他,蓦地,感到有些不妥。 
  *** *** 
  两天后。 
  烈火山庄公告天下—— 
  杀害谢厚友的人是断雷庄的副庄主,也是谢厚友的女婿,曹人丘。 
  曹人丘为了谋求庄主宝位,长期在谢厚友饭菜中下毒,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得手。 
  认识曹人丘的人都很惊奇。 
  曹人丘实在不像是个会杀死自己恩师兼岳丈的人,他总是显得很朴实仁厚。 
  但是,从得知烈火山庄公告的那一刻起,江湖上所有的人都认定了,曹人丘就是杀害谢厚友的人。因为,这个结论是烈火山庄作出的。 
  没有人会去怀疑烈火山庄。 
  也没有人敢去怀疑烈火山庄。 
  就算是谢厚友自己活过来告诉人们,他不是被曹人丘杀的,也没有人会相信。 
  烈火山庄的判断,永远是正确的。 
  那日午后。 
  布衣少年雷惊鸿拍掌大笑:“哈哈,看来我以前的确小觑了战枫!” 
  如歌抿紧嘴唇,盯着他。 
  雪用一帕雪白的方巾,轻轻擦拭通身剔透的红玉凤琴。自从来到平安镇,他已许久没有弹琴了。他低头轻笑: 
  “雷郎,战枫绝非莽夫。” 
  雷惊鸿飞身过来,蹲在雪身旁,笑嘻嘻道: 
  “不错,他居然可以想到找曹人丘做替死鬼。这样一来,烈火山庄、天下无刀城和咱们霹雳门都能脱身世外,江湖依然一片太平,四两拨千斤,实在是高明!” 
  雪微笑道: 
  “是,战枫作出了正确的决定。” 
  正确的决定? 
  一切都只是战枫的决定吗? 
  如歌的脸孔有些苍白,她盯紧雷惊鸿: 
  “曹人丘呢?” 
  雷惊鸿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什么曹人丘?” 
  “果真是曹人丘杀的谢厚友吗?”她沉声道,“战枫可有证据?” 
  为什么,他们只在说谁杀谢厚友能使天下太平,而不关心那被推出来的人究竟是不是凶手。 
  雷惊鸿笑得仿佛她是个三岁的孩子:“哈哈,多可笑的问题。战枫既然说曹人丘是凶手,自然可以拿出证据来,可是这证据又有谁敢真正去查一查呢?嘿嘿,烈火山庄是什么样的地位!” 
  “那么,”如歌的眼睛亮得惊人,“你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怎样,为什么又要胡说八道,指责战枫是找曹人丘做替死鬼?!” 
  雷惊鸿瞪大眼睛! 
  这个品花楼的小丫头、做烧饼的小姑娘居然当面骂他胡说八道! 
  他仿佛才第一次打量如歌。 
  她在生气,倔强的眼底似有火焰燃烧,鲜艳的红衣烈烈飞扬,她整个人就似一团烈火,强烈逼人的气势让他一时滞怔。 
  雪拨弄琴弦。 
  琴音如屋外突然开始飘落的雨。 
  雷惊鸿忿然道:“曹人丘本来就是替死鬼!我敢用脑袋担保,杀死谢厚友的必定是天下无刀的人!只是战枫顾虑到各方利益,才将曹人丘推出来送死!” 
  “你胡说!” 
  如歌怒吼。 
  雷惊鸿气得大笑:“做烧饼的臭丫头你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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