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饭店

第24章


大概小时家里爱用那个味道的洗衣粉吧。她爱穿新洗过的衣服,她爱闻这个味道。 
  这个早晨,随着陌生人带来的熟悉气息,而变得立体起来。还算不错。 
  早晨的鸡鸣声此起彼伏。欢城果真有许多人家在养鸡啊,这座城市的人除了爱生孩子之外就是爱养宠物了,现在连鸡也不放过。 
  她立起衣领也不能阻挡寒气。用两米多长的围巾将脖颈围得严严实实。在头发帘和遮住嘴巴的毛线之间,只露出了鼻梁骨和眼睛。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灰头土脸,她特意涂上了藕荷色眼影,媚惑人的那种颜色。 
  轻微的手脚总是冰凉冰凉的,她消瘦,肩胛骨凸现。她充满了矛盾和误区,觉得自己是用一个又一个错误组成的人,那些“错误”就是她身上的贝壳。 
  她想变得明亮,甚至从没奢望过光彩夺目,她只要性格上的明亮就好。可是她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一块笨拙的石头,曾经有着不美丽的过去,因而她自卑,那种自卑让她经常在陌生事务面前束手无策。 
  她渴望温暖和理解,可是马格丽特比她还需要得到这些体恤。两个热量都很低的人,到底谁负责温暖,谁负责取暖呢?好像永远无法达到同步,好像也永远无法到达满足欲求的底线。人总归是贪恋的,贪念更多的那一点爱。她边走边这么思索起来。 
  渐渐地,大街上走动的人多了起来,自己身上也有了一些热气。人们在薄雾中启动了一辆又一辆的机车,一个又一个的机车少年从雾色中绝尘而去。 
  轻微已经不再会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坐在快餐店里,喝一杯咖啡,观察食客,将他们的衣着、神态、浑浊交错的言谈契合到一起去,然后在脑海里给每个人一个定位。这样的猜想总让她愉悦,一度她迷恋上这种站在暗处,却在心灵上无限追求接近别人的行为。 
  后来,她长大了,认为这不过就是个游戏而已,也许敏感的小孩子都曾迷恋过这个游戏,可随着岁月的累加,即使时间再富裕也不愿这么来打发。毕竟是无果的事情,毕竟是会百发百误的事情。她的回忆中评价这样的行为是“百发百误”的,连个别的一两个正中下怀的几率都不给自己,她变得很悲观,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不会有正确的时候。 
  她凭借方向感冲出一团团的迷离雾色,走近了咖啡馆,有许多人举着晨报饥肠辘辘地走进去,那里的火腿三明治和红菜汤是早餐不错的选择。 
  她站在门口向里望去,看见服务生没有换,每日例汤的黑板上书写的粉笔字还是出自格桑之手,心想着大概店还没卖掉,于是就走了进去。服务生一看是轻微来了,热情地为她张罗食物。 
  她哪里吃得下?不过是来等格桑的。 
  她问过相熟的伙计。伙计也不清楚店面换主的事情。只是知道格桑要结婚了,那个时尚人士对她挺好。 
  格桑一般中午才到店里来,为了问个清楚,她抱着侥幸的心理,等到上午10点,这之中她吃掉了半只金枪鱼三明治和一杯热柠檬汁。直到头脑昏沉,肚胀难忍,终于才决定先行回家。 
  多少时刻,她一想起马格丽特一人独自在家,就开始有些不安和焦虑。怀揣着各种情绪,包括熬夜过后的身体不适,回到了高层。 
  电梯坏了。人力是惟一可以到达幸福所在的方法,于是她决定走楼梯。 
  这是她第一次走楼梯,因为时间尚早,这座旧楼里住满的无所事事的公公、婆婆都还没有起床。就算起了床,走到电梯口,也得再回到屋里去,发誓它不修好就再也不出门了。因此,楼梯间里就轻微一个人。 
  她的脚步声很浊,她嫌弃自己的脚步声,她回忆着马格丽特。感叹拥有那样脚步声的女人才是美丽女人,那几乎是她们的一项专有才能。而她自己发出的声音,则是蠢笨的女人才会有的。 
  她低着头责怪着自己。后来开始用双手去捂耳朵,想从这么刺耳的声音里逃出来。而钝浊的声音弥散开来,回响声巨大无比。 
  走到20楼时,她决定脱掉鞋子,光脚走进楼道,她害怕自己可怕的脚步声会让别人笑话。那是双1厘米后跟的白色小牛皮鞋。脱掉后被她顺手拎在手里,气喘吁吁又有些摇摇晃晃地推开楼梯间通往楼道的那扇木门。就在眼神流转的一个瞬间,她看见了墙壁上的字。 
  “电梯坏掉,又忘记带钥匙。我回去了。咱们Pearl Hotel见! 
  Zorro young 5:40pm” 
  轻微本来已经被失觉而折磨得头疼欲裂。结果她又一次看见了这个答案:杨佐罗是马格丽特的旧爱。这无疑又打击了她一下。 
  她拖着本来就已疲惫的身体进入房间,看见马格丽特熟睡的身体,不忍摇醒她问东问西。只是用冷水洗了脸,躺在马格丽特的身边,闻着她的奶油味道,渐渐哭了起来,眼泪安静地落入枕巾。后来不知多久才渐渐睡去。 
  枕巾湿了一片,后来又干却了。   
  [贰拾叁]片甲不留   
  穿堂风很大,轻微并没有做梦。一切都没有征兆。 
  她被杨佐罗摇醒,身边还站着马格丽特,表情凝重。她揉了揉眼睛,吃力地从香甜的梦里回过神来。用手捋了一下头发,缓缓从床沿挪到了里怀,就是马格丽特躺的那边。 
  腾出床沿让站着的二人坐下。杨佐罗不坐,马格丽特也不坐。 
  大家都不语。时间好似凝固了。 
  轻微:“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们怎么不说也不动啊?!” 
  杨佐罗:“出了一件事,你早晚要知道,所以不如早告诉你。” 
  轻微:“你们能坐着和我说么?” 
  她看出来有大事发生了,不想让他们俩站着通知她,她觉得心里悬得慌。 
  杨佐罗他们仍旧没坐,将一张报纸递给轻微。这是当天的晨报,轻微去咖啡馆的清晨,看着人们手持报纸边读边吃,这是同一天的新闻,她抬头看了看大落地钟,她不过睡了4个小时就被叫醒了。 
  报纸新闻很长,头版头条。 
  新闻:欢城著名时尚人士Hunter昨夜20时左右,在自家卧室中,被未婚妻用尼龙绳捆绑住四肢后,持铁锥将其砍死,被害人口中被塞住毛巾,胸腔腹部多处被戳穿。行凶手段极其残忍。罪犯嫌疑人咖啡店女老板格X已被逮捕。案件详情正在近一步调查当中…… 
  文字里还写了许多关于格桑的性格情况,在第一时间对格桑进行采访的记者没有从她口中问出一个字。只是记叙了一些案发后对警察及证人的见闻。 
  案发后格桑并未离开Hunter的卧室,在杀人后的两个小时里,曾经叫自己店的伙计送来了一张海鲜Pizza,站在门口收下Pizza后打发掉伙计。吃完饼,打电话自首。 
  警察到时,她正坐在露台上晒太阳。表情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惧怕和恐慌。 
  轻微嘴唇颤抖,面色煞白地说:“马格丽特,我是不是在做梦?!杨佐罗,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马格丽特:“我们都希望这是个梦,那该多好。” 
  轻微:“可是……我是说我早晨从珍珠饭店出来之后还去过咖啡馆,好多人还在看报纸,伙计也面带笑容……这不可能吧!” 
  杨佐罗:“我刚看完报道也没反应过来,我昨天才刚见过格桑……还有她的未婚夫。” 
  轻微:“杀人要判死罪吧!” 
  杨佐罗:“我们可以给她请个好律师。” 
  轻微眼睛红了,觉得脑袋里的血管裂开了,她感觉得到,红色的血挤破血管,从左脑开始流淌,灼热的麻痹感一点点地向右脑过渡,然后侵袭了右脑。 
  她闭上眼,一滴泪缓缓划落。 
  马格丽特知道她的悲痛,坐到床沿够到她的身体,拥抱她。 
  杨佐罗:“你早晨去咖啡馆找她,找到了吗?” 
  轻微不语。 
  他们知道轻微的心碎了,洒落了一地。轻微的耳膜碎了,洒落了一地。轻微的世界碎了,洒落了一地之后,又被各种感官吞噬,竟然片甲不留!   
  [贰拾肆]拜拜   
  杨佐罗接到塞宁电话。 
  “喂,我今天下午的车。你来送我吗?” 
  杨佐罗:“不送就永远不能彻底放下。” 
  塞宁:“那你来吧。” 
  杨佐罗:“你的行李多么?用我找辆车过去吗?” 
  塞宁:“不用,没有什么东西。” 
  杨佐罗:“那你等我,这就到。” 
  杨佐罗挂掉电话,和马格丽特嘱咐了几句,让她切记不要离开轻微,看好她。他一办完事就回来,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一定给他打电话。 
  轻微始终都没哭出来,坐在客厅里手握遥控器一直换台,翻来选去,拿不定主意。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就是心猿意马。她的眼神果真凌乱潦草。 
  杨佐罗出屋之前,还是不放心地走到她身边,问:“轻微,你想吃什么我晚上买给你。” 
  轻微:“玉米。” 
  杨佐罗:“你想看什么碟吗,我捎回来?” 
  轻微看着他的眼睛:“请你们都不要替我担心。如果你们知道我有多可恶,你们就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杨佐罗觉得出了这样的事情,悲伤是无可厚非的,可是轻微这么迁怒于自己,就有些不像黯然伤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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