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饭店

第32章


 
  在他转头之前,他的心理活动:她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甭管是不是男人才会喜欢木头香,我都希望她是个女人,若是个男人就变出个女人吧……她的头发应该很短,鼻子比较瘪,这样生起气时也不会吓到别人,反而会觉得很可爱。她的穿着估计是很女人的,胸部比较小,还有虎牙,扣子系得乱七八糟,可球鞋一定很干净,感冒的时候用纸巾堵住鼻子,隐约可以看见被她拧红的鼻头…… 
  他转头,一切像梦一样。旁边坐着的是女孩子,和他想象的没什么出入,只是比她猜测的更加调皮和温柔。 
  “你不喜欢别人抽烟?”杨佐罗故作镇定。 
  “这不是电影院么?封闭环境你抽烟别人怎么办?”木头香水看都没看她,而是兀自收拾东西。 
  “这个电影院没规定不可以吸烟,小姐。” 
  她的眼光终于从书包带上挪了上来,打量他的眼光:“谁说的?你把经理叫来,我问问他。” 
  “这是私人电影院,我是老板。”杨佐罗觉得这么逗小妞儿很有趣。 
  对方:“呵,敢情跟这儿等着我呐!那你说说你们这儿还有什么特殊的规定?” 
  “平日放艺术电影,学生免费,周三歇业,一些喜欢电影的人在一起开Party喝茶,周末播限制级电影……” 
  “挺有趣的,不过平时放电影学生又免费,这不是鼓励学生逃课么?这不好吧!”她认真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   
  [叁拾叁]一瞬   
  他们说了那么半天的话,而后他又回忆了半天,觉得自己累得快要散架了。 
  从认识马格丽特开始,他已经学会不去对生活做评价了。实在是有太多意外太多等待太多的措手不及。 
  杨佐罗和轻微是两个欢城人,他们有着相似的个性,都像一团面。而故事中另外的人,都是逃逸者,都不能面对自己的瓶颈。 
  这个城市像一瓶固体浆糊。 
  这个城市像一枚定时炸弹。 
  这个城市像一个垃圾场。 
  杨佐罗想。 
  这个后知后觉的男人总算是做了一件先知先觉的事情,那就是去21楼。他回忆轻微找他谈话的整个状态,有些不对头。 
  好像是太过坦然了,这里不对。她应该越讲越伤心才对,不该是一副要圆满生仙,看破红尘的样子啊。如果真是看破红尘,那下一步不就该是归隐山林了嘛。 
  他为了让自己安心,套上件外套就奔了出来,搭了车直往21楼。 
  一路上,他闭目养神,却在脑海里出现了许多奇怪的场景: 
  一条小狗走在人的侧面,突然张开嘴,把人吞了进去…… 
  树苗从土里长了出来,越长越高越长越大,武林中人都约定在这棵树这里比武,可以考验轻功。后来树杈上不知被何人挂上去了一个四方的盒子,还不时发出响声。武林中人议论纷纷,谁都不敢冒险摘下那个盒子。于是那棵大树就被武林和人群冷落了。许多年以后,人们上班经过这里,会不时抬头看一看树上的盒子。唉,那分明是块石英钟嘛…… 
  一个人跳海,走到没过腰的地方,被一只大怪物咬去了四肢。他的头颅在海水里飘啊飘,他很疼,还张嘴和小岛上的船员诉说他的苦衷,船员把他的头颅捞了上来,放在一个花盆里,于是那个会说话的头颅越长越大,最后变成了一棵会说话的树…… 
  杨佐罗觉得这些场景都不是什么好兆,怪怪的,虽然他不懂梦的解析什么的鬼事情。 
  他心事忡忡地下了出租车,向高层走去。 
  楼道门口的信筒里,放着信,信封写着:轻微致马格丽特。 
  杨佐罗立即意识到,轻微离开了。他心里想着她会去哪里。 
  下午4点,阳光是很美丽的。欢城渐渐被他看作一无是处,只有这一点点阳光,让他还能感觉到安详。 
  电梯轰然飞升。杨佐罗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让人扫兴的。这个冬天发生了所有奇怪的事情,所有的巧合和残酷一并到来。 
  眼睁着春天就要来了,可是电梯却行驶太快,让人有下坠的预感。 
  眼前出现繁花似锦,眼前出现碧海蓝天,眼前出现古藤老树。 
  昏鸦还没开始叫的时候,21楼到了。 
  原来下坠,不过是一场梦。大家都倒霉得要死,只有他,感觉死了还死不了。只是头昏眼麻。眨眼时,眼睛闭合上的短短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眼前都充斥着颜色,比小狗吞掉大人的意向更奇怪的颜色组合,一簇簇,一缕缕。扎眼得有些过分。 
  看着21楼的门牌还有熟悉的走廊,他还是很挣扎地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看到的竟然是艳丽的色彩。 
  可是这一切都不过是幻觉,很短暂,他立即就回到了焦灼的正常态。 
  他并没有死去,麻烦就并没有解决。 
  眼下最棘手的麻烦是:寻找轻微。 
  他拍门,没人答。 
  他踢门,没人答。 
  他砸门,没人答。 
  突然,他将坏事想到了无穷坏。他以为马格丽特出了什么意外。 
  他突然就脑子发隆,他哭了,一声接一声地叫嚷着马格丽特的名字。他哭得像个傻子,使劲儿踹门,大声地拍。直到保安闻讯赶来。 
  物业拿钥匙打开了门,杨佐罗看见躺在床上熟睡的马格丽特心如死灰。 
  “不!”他边嚷边哭,扑到马格丽特的身边。他以为她死了,就在她脑袋不远处,还有一个敞开的药瓶子,他想起了马格丽特的外婆,他的眼前又忽然涌现了许多颜色。 
  他继续喊:“如果你死了,我就真不活了。没意思啊,没意思,没意思……这么多人爱你,你还要寻死!” 
  这时马格丽特竟然醒了,她翻动眼皮,眼睛慢慢睁开。她的眼睛真亮,带着一种温暖的光。 
  杨佐罗转身对身后人大喊:“她没死!她没死啊!!” 
  马格丽特坐起来,揉着脑袋,直皱眉。 
  杨佐罗把看热闹的邻居还有物业都请了出去。弄了两大杯水,一杯给马格丽特,一杯自己干了。短短10分钟了,他差点儿又经历了一次分别。哭得嗓子都哑了。他也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竟然如此鲁莽,如此担心和害怕。 
  他坐在马格丽特对面,对她说:“你没事吗?!为什么会睡那么沉?” 
  马格丽特喝了些水,将头抬起来,静默思考,她有些忘记了昨天的事情。 
  马格丽特:“我吃了安眠药,可是我吃了两粒,平时吃两粒都不会睡那么久啊,现在都下午了啊……”她吃惊地看着墙上的石英钟。 
  杨佐罗想起轻微对他说的话,他说:“轻微该是另外加了一粒,给你吃掉了。” 
  马格丽特惊讶:“为什么?轻微她人呢?” 
  杨佐罗:“啊……我在信筒里发现她留了封信,你看看吧。” 
  马格丽特已经不是当年的马格了,她内力深厚,已经不会在这样的时刻表现得太过歇斯底里。她隐约明白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她知道这段日子,格桑的事情突如其来,一切都陷入了新的困境之中。   
  [叁拾肆]信   
  轻微给马格丽特书信原文―― 
  亲爱的马格丽特: 
  我刚给你吃了第三粒安眠药,混在水里让你喝下。不然你总会在半夜惊醒。 
  今天我要写一个故事给你,怕你打扰。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请原谅我对别人狭隘的爱,请原谅我没能陪你坐在影院里看电影直到我们老去、死亡。 
  无论如何都请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如此难舍。 
  可是格桑面临着死亡,她的身体会因为赎罪而变得分崩离析。 
  而她要赎的罪,竟源自于我。 
  回想一下这若干年,格桑为我做的所有我都无以回报。终于今天,我想到了一个偿还的方法,就是带着她的情意,和对你的情谊与依恋,去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开始崭新的生活。我实在无法呆在这个城市听到任何关于她判刑的传闻。她的一生被我毁了,包括她的家人还有她年迈的爷爷。我无法面对这一切,我无法停止对自己的仇恨。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我想以后要去许多个国家看一看,如果可以,要去念念书,我要离开欢城。在这样一座封闭而懒散的城市里,即使富有也不会快乐。我要出去接受贫穷、饥饿、生儿育女的疼痛与辛酸、迁徙的新鲜感以及所有正常人拥有的生活。我要学会享受那些未知的人生,学会坚强,不再撒谎,不再抱怨。 
  本来我想和你一起走,可是我知道,我无法去改变你的生活,至少我自己认为我无能为力。我想,你应该和杨佐罗在一起,他是爱你的,当我刚来珍珠饭店时,看见他坐在后面的位子一直看着你,我就知道他是爱你的。后来发现,他对你的眷恋那么深。无人匹敌。 
  马格丽特,你美得芳华绝代。你该相信爱情,坚信理想。 
  我会一直祝福你,最真挚的祝福。 
  我知道谁都无法取代你,这就足够了。 
  你答应我,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下面的这个故事,是我写的,如果你愿意,可以改编成剧本。 
  你的轻微 
  不日不夜的欢城,永别! 
  1月6日 夜   
  [叁拾伍]交换   
  轻微写的故事《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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