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先生，请低调

    周清雅像是疯了一样扑上去撕打赵磊，他虽然很想还手，但对方再怎么说也是裴云骁的母亲，所以赵磊只能紧握着双拳隐忍着。
    裴老太爷不忍直视的紧皱着眉头，尤其是又经历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他只觉得心力俱疲，连喝斥她的精力都没有了。
    裴益谦上前，毫不客气的拉开她：“你疯够了没有？”
    因为用力太猛，周清雅重心不稳的跌倒在地上。
    “裴益谦，我嫁给你几十年，为你生儿子，为你当牛做马，你竟然这样对我！”
    面对周清雅的指控，裴益谦只是居高临下的冷声道：“我妈是怎么去世的，两个儿子又是怎么死的……周清雅，别跟我说跟你没关系！”
    听他说这话，周清雅的脸色都变了，似乎终于明白了裴益谦坚持非要离婚不可的理由。
    周清雅匍匐上前，抱住裴益谦的腿，苦苦哀求：“益谦，是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自从和裴益谦因为离婚闹得人仰马翻之后，周家人也不理会她了，现在裴云骁这唯一的儿子，她唯一的指望和依靠都没有了，她只能依靠裴益谦，如果连裴益谦都彻底不管她的话，那她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但裴益谦只是冷冷的甩开她，并不再理会。
    径自对赵磊道：“既然你也说了云骁一直放不下林然，那就按爸说的，让他们两个合葬吧，也算是全了云骁的心愿。”
    赵磊点头答应，正想离开的时候被裴益谦叫住了。
    “爸，你看是不是让把他们和景行葬在一个地方？”裴益谦向裴老太爷征求意见。
    老太爷并没有迟疑，叹息一声后缓缓点头：“这样也好，他们兄弟一场，胜似亲骨肉，葬在一起也有个伴儿。”
    老太爷起身感叹着：“年轻人一个个的都走了，也不知道老天留下我这把老骨头做什么，如果可以，真想用我这把老骨头把他们换回来……”
    老太爷离开了，裴益谦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用自己这条命把儿子给换回来，可惜一切都不可能。
    裴益谦闭着眼仰起头，眼泪自眼角滑落下来。
    这样的情景让林然更是悲伤自责，如果不是她离开裴家的话，这一切悲剧都可以避免，裴云骁也绝不会英年早逝。
    赵磊为裴云骁和她选择的是一块双人墓地，旁边就楚景行的墓碑。
    下葬那一天，天空下着雨，所有人一身肃穆的黑色，气氛沉重悲伤。
    所有人都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直到离开时才默默的抽泣了起来。
    林然独自站在墓碑前，双人墓碑上面都没有她和裴云骁的照片，是裴老太爷怕他们被打扰刻意为之。
    不知道在雨中站了多久，林然缓缓蹲下身，深情的抚着“裴云骁”这三个字，就好像在抚摸他的脸颊一样。
    随后，将脸紧贴在冰凉的墓碑上：“三哥，对不起……对不起……”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就那样静坐在墓碑前，也不知道究竟是坐了多久。
    雨下了一天一夜，太阳又升了起来，夕阳染红了整个空荡的墓园，她依然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那里。
    直到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失神的她才终于有了反应。
    来的是一个美丽优雅的女人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那个少年的脸让林然为之一怔，除了稚嫩了些，简直跟楚景行如出一辙。
    来的那个女人是周子清，而她身边的少年，只凭那张脸林然已经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少年正是楚景行和周子清的儿子周熙豪。
    在这一世，楚景行早早病逝，而周子清带着儿子一直生活在国外，两个之间似乎没有任何的纠葛。
    只是没想到，周子清久别的回国竟是在楚景行死后，他们连面都没有见到。
    更没有想到的是，楚景行的儿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看得出母子二人的关系极为亲密，周子清也似乎特别受上帝的眷顾，脸上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
    母子二人在她和裴云骁的墓碑前停了下来，周子清将带来的花束摆放在他们的墓碑前。
    “小豪，这是你三舅舅。”
    周子清的话音落下，周熙豪恭敬的鞠了个躬：“三舅舅。”
    周子清看着墓碑，神情中难掩悲伤：“三哥，我来看你了！”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我们再见面竟已经天人永隔。”
    周子清苦涩的笑着：“如果你活着，一定不想再见到我，一定一直都在恨我对不对？”
    目光向旁边移，落在“林然”这两个字上。
    “能和你合葬在一起，一定是三哥极爱的女人，希望来世你们能避开所有的磨难和不幸，能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说完后，和周熙豪两人又鞠了三个躬后，往楚景行的墓碑前走了过去。
    周子清定定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周熙豪看了眼泪流满面的母亲，无声的将手中的花束摆放在楚景行的墓前。
    周子清拭去脸上的泪水，对着墓碑上的照片喃喃道：“景行哥，我带我们的儿子来看你了！”
    然后对周熙豪道：“小豪，这里葬的就是你爸爸。”
    “爸爸，我和妈妈来看你了。”
    周熙豪叫的毫无障碍，显然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世。
    周子清悲伤的道：“当年你重伤，我却无声的离开，你一定恨极了我对不对？”
    说起当年的事，周子清的眼泪留的更凶了。
    “如果早知道就算我离开也无法让你活下去的话，那么当年我宁可自私一点，宁可守在你身边，至少你可以看到小豪出生，可以陪伴他几年，我们之间也会多留下一些幸福的回忆。”
    “景行哥，我真的好后悔！”
    果然，当年周子清的离开是出于迫不得已！
    虽然她没有将当年的事情说明白，但林然却能判断的出，她是为了救楚景行才离开的。
    而楚景行离世后这些年没有回来，是因为当时得知他的死讯后精神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周子清悲伤的向楚景行承诺：“景行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奶奶，会让小豪认祖归宗的。”
    听她这样说，林然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监狱门口的，没想到的是赵磊也在。
    只是片刻后，监狱沉重的大门打开，难掩沧桑的卫纪哲从里面走了出来。
    似是极不习惯外面的阳光，皱着眉头下意识伸手遮挡在眼前。
    赵磊立刻迎了上去：“卫少。”
    卫纪哲沉声道：“先带我去看看云骁。”
    他进去的时候刚送别了楚景行，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又要去给另一个兄弟扫墓，积压在心底的悲伤和痛苦都快将他给憋炸了。
    赵磊没有拒绝，引着他往车前走的同时说道：“三少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所有的障碍也都清理干净了，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再威胁到卫少。”
    见卫纪哲没有反应，赵磊继续说道：“三少嘱咐了让我和何诚跟着卫少，还有西北那边也会全力支持卫少的。”
    “砰！”
    一声巨响后，赵磊的话戛然而止。
    卫纪哲疯了一样用拳头砸着车子。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的卫纪哲已经是满脸泪水。
    “他人都不在了，留下这些没用的东西给我有什么用？”
    如果可以交换，他宁愿将牢底坐穿，也要换裴云骁好好活着。
    赵磊无声的低垂下头，眼底亦是流露出悲伤。
    那一天后，卫纪哲在文继扬和徐海勇的全力支持下，成为了裴云骁的继任者。
    前世所发生的一切林然都看在了眼里，虽然有许多的遗憾和无奈，但是这样的结局，尽管不尽如人意，却也已经最好的了。
    “然然！然然！快醒醒！”
    林然在裴云骁紧张不安的呼唤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的眨间完全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处前世还是今生，呆呆的看着裴云骁，脑海中浮现出的全是她看到的前世的一切。
    看她呆呆的完全没有意识，裴云骁又轻拍了下她的脸颊，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担忧：“然然，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还在担心自己的玩笑让她受到了心理创伤，万一她当真了弄出个忧郁症来，那他真的会恨死自己的。
    小心翼翼的将满头是汗的林然扶了起来：“然然，你还好吗？”
    他必须要先确认她的情况，才能确定要不要叫医生来。
    林然呆呆的看着他，写满担忧不安的俊脸在眼前放大，她下意识的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
    鬓角没有寒霜，眼角虽然有细小的细纹，但若不靠近仔细看的话根本难以察觉，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而他还活着。
    所以她可以断定，这不是那个悲伤而让人痛苦的前世。
    太好了，他活着，而一切都还来得及！
    在裴云骁不知所措的时候，林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终于发出了声音，这让裴云骁心中稍安。
    长舒了一口气，拍着她的背安抚：“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是在她的哭声中醒过来的，看到睡梦中的她悲伤的痛哭着，所以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但林然只是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想起她曾经说过的前世，还是自己看到的，裴云骁心中一疼，将她颤抖的身体拥入怀中：“不哭了，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一直都知道她纠结于那个前中难以释怀，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让她彻底放下那份重担。
    除了心疼之外，他什么也不能做，这让裴云骁极为懊恼。
    在他怀中痛哭的林然停止了哭泣，满面泪痕的抬起头来，让裴云骁意外的却是她的笑容。
    “三哥，我终于可以真正的重新开始了！”
    她这话让裴云骁备为不解，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天际泛白的时候，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裴云骁揽着林然的肩膀：“像你说的，虽然许多事情已经无力改变，但已然是最好的结局了。”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前世他们死后，老太爷竟然将他们合葬了。
    虽说生不能同寝，但死后能同穴，对他们的感情也算是一种成全。
    林然抬头碰到他的下巴，眨着眼睛问他：“三哥，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前世有太多的错过，太多的遗憾，所以上天才给了我们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从来都不信所谓的命，可是林然身上发生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还有她从梦中看到的，让他不由的不相信，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的。
    或许是因为林然前世吃了太多的苦，上天便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弥补她。
    揽着她的肩，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缓缓开口：“不管怎么样，前世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们今后只要向前看，幸福的生活就好。”
    按林然所说的，前世的自己在死之前也为林然抱了仇，为死去的大哥和二哥报了仇，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这算不算是死得其所？
    他在想，前世就算自己没有因为救林然而死，在得知了她的死讯之后，恐怕自己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早已病入膏肓，之所以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一直坚持着，不过就是因为心里牵挂着她，怕自己死后没有人保护她，怕她会过的不好，也想尽可能的多守护她一些日子，哪怕只是多一天。
    可是如果她死了，他的求生意志也会跟着彻底崩溃，结局依然一样。
    只不过在死之前，他会嘱咐赵磊，将他和林然合葬在一处。
    所以不管怎么看，前世的他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突然想起林然提过周子清母子二人，裴云骁双眸微敛，问道：“你刚才是说，周子清是为了救景行，所以不得不离开的？”
    离开他的怀抱，林然对上他的眼眸，认真严肃的点头：“没错，她虽然没有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肯定，一定是为了救景行哥才离开的。”
    林然问裴云骁：“当年景行哥救你受了重伤，真的没有别的异常吗？”
    她的提问让裴云骁陷入了沉思中，仔细回想着前年所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不曾遗漏。
    林然生怕打扰到他，只是安静的在一旁等待着。
    似是终于想到了什么，裴云骁微敛起的眼眸霍然睁开。
    林然期盼的小心询问：“三哥是想到什么了吗？”
    裴云骁看着她，说出了当年楚景行受伤后的一个细节。
    当初楚景行双腿被压得太久，破坏了腿部神经，医生断言，想要再站起来的机会是微乎其微，可更重要的是他体内的毒。
    可是当年医生明明说楚景行体内除了瘴毒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辨别的毒性，会随时要了他的性命的。
    可是后来楚景行醒过来，他的体内剩下的只有瘴毒，让他的肺部受损。
    至于那个莫名的毒性却已然消失不见了。
    他们曾问过医生，医生当时的解释是，可能瘴毒扩散引起的误判。
    楚景行能活下来，对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欣慰，尤其当时楚景行随时都处在生命危险的边缘，他们都只顾着找医生为他医治。
    再加上双腿残疾，偏偏周子清不告而别，这样致命的打击让他根本丧失了求生欲，他们每天还要安抚他，激起他的求生欲，还要不停的寻找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的周子清，真可谓是焦头烂额。
    而裴云骁自己也是重伤刚愈，还留下了一个头痛的后遗症，所以对那样一个小细节是真的完全忽略掉了。
    但配合林然所说的信息，让裴云骁越发觉得当年周子清的离开并不简单。
    林然：“这样说起来，周子清似乎是真的有难言之隐。”
    可她还是难以理解：“既然她有难言之隐，如今又舍不得景行哥回来了，连儿子都那么大了，景行哥也有意重修旧好，为什么对当年的事情她却绝口不提呢？”
    明明只要说开了，两人之间的误会心结也会烟消云散，小熙豪也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可周子清为什么宁愿这样相互折磨也不肯说出来？
    这是让林然一直无法想明白的地方。
    裴云骁修长的手指抚着已见青色的下巴：“看来这件事情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要彻查子清身边的每一个人才行。”
    和林然百思不得其解不同，他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
    不是周子清不说，而是她根本不能说！
    林然扬头问裴云骁：“要不要告诉景行哥？”
    裴云骁略沉思了片刻，缓缓道：“这件事情景行有权利知道。”
    只是该怎么说要仔细斟酌一番，不能将林然重生的事情说出来。
    不是不相信楚景行，而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有前世的种种，没必要再让他们也跟着一起承担。
    见林然紧抿着唇，裴云骁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道：“放心吧，景行不是个多事的人，不该问的他一句也不会问的。”
    林然彻底安下心来，又靠在他的肩上沉沉睡过去了。
    可能是因为昨夜没有睡好，又或者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重负，林然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根本没有做梦，等醒过来的时候却已是快近中午了。
    不过林然是被饿醒过来的。
    饿得前心贴后背，立刻洗漱后下楼去找吃的，却见佣人准备了一桌饭菜。
    “今天有客人吗？”
    “三少吩咐做的，说楚少和卫少都会来……楚少已经来了，在书房和三少谈事情。”
    林然看向书房的方向，楚景行今天来一定是裴云骁叫他来的，而此时两人在书房中谈的事情，一定是与周子清有关。
    心里记挂着两人相谈的结果，连肚子都没那么饿了，只是喝了杯牛奶后就去客厅里等着了。
    不过还没等到他们谈完出来，也跟她一样刚刚睡醒的小格格被乔旭给抱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林然蹙眉。
    乔旭脸一垮：“我说小舅妈，我好歹也是你曾经的偶像，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厌烦？”
    林然笑着从他手里去接小格格，但没想到小丫头竟然不肯跟她，紧抱着乔旭，小脸在他脸上蹭来蹭去的。
    “还是我们格格好，知道心疼哥哥了。”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亲昵的样子，林然只能摇头叹息：“怎么就生了一个小花痴呢？”
    小格格越大，林然越是觉得这丫头花痴的简直全无节操。
    在家缠着裴云骁跟她争风吃醋，到了上官家是缠着四个舅舅，见了楚景行和卫纪哲就缠着他们不放，如今是连乔旭都不放过了。
    乔旭不满的看着她：“那还不是继承了小舅妈的基因？”
    林然果断抗议：“我哪像她一样没节操？”
    乔旭挑眉，一脸嫌弃：“第一次见面都抱我了，还好意思跟格格比，我们格格才是真正的矜持花痴好不好？”
    说完就抱着小格格玩闹了起来，逗得小丫头咯咯的笑着。
    林然满头黑线。
    所以说有了小格格之后，她在乔旭这里是彻底失去排名了是吗？
    看看他刚才那脸嫌弃相，就好像她是个多余的一样。
    林然心里酸酸的想着，会不会有一天在裴云骁眼中也变成这样？
    不过还未来得及细想，书房门打开了，裴云骁和楚景行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都神色如常，尤其是楚景行，没有任何的起伏，这让林然有些不解，不知道裴云骁究竟有没有说周子清的事情。
    等楚景行也过去逗小格格的时候，林然到了裴云骁身边。
    未及她开口问，裴云骁主动说道：“该说的都说了，景行自己似乎也查到了些什么，接下来事情总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林然这才放下心来。
    前世，楚景行和周子清还有自己的儿子彻底错过了，再相见已是天人永隔，林然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再次重演。
    正好卫纪哲也来了，看到乔旭也在，嫌弃的质问：“你来干什么？又没叫你！”
    反正是被嫌弃习惯了，乔旭丝毫不放在心上：“上官恪和上官轩那俩小子约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