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院落。
几间土屋。
从外面看,平淡无奇。
自里面看,精致无比。
净水瓷瓶中,插着不谢的鲜花。
掐丝熏炉内,焚着上好的檀香。
罗幕高悬,异香盈屋。
红烛浮动,宛如仙境。
帷帐下,一座雕花桂床。
孟二旦仰面躺在上面。
身边,一个纤细的身影。
柔嫩的面容如同春日里的花瓣,灯光下,一双红唇愈发显得娇艳。
她依偎在孟二旦满是汗臭味的身边,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小巧的红唇微喘不已、吐气如兰。
她诱人的酥胸上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了一层汗珠,如玉的肌肤愈加显得白嫩,胸口一阵起伏。
她躺在桂床上,就像一朵鲜花在随着春风轻轻摇摆。
她是春日里最娇艳的花。
她是牡丹。
孟二旦一只粗壮的胳膊搂着身边的小可人,很舒适地躺在绵软宽大的桂床上,两眼直勾勾望着天花板。
大床上方,绘着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用色突兀艳丽、笔调细致逼真,在灯光下,看得人心潮澎湃心猿意马。
突然,窗外像是飞过一条巨龙一般,半边天突然变成了红色。
借助风势,那巨龙跳跃闪腾,在窗纱上,留下一个舞动的身影。
是火。
大火。
草原大火!
草原火起,火势熏天,相隔十里,如在窗外。
起火了……
孟二旦心里欢呼一声,嘴角发出一丝无声的微笑。
他躺在床上,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幅不知出自哪个高手匠人之手的画作。
漫天火势下,那幅画在一明一暗的火光中,似乎有了生命,画上的人,仿佛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动了起来。
孟二旦躺在床上,刚刚才有些平息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搂着牡丹的胳膊越来越用力,心中,一头野兽好似在慢慢苏醒。
他猛地一翻身,很粗暴地将那个娇弱的肉体压在了身下……
秋风一起,草原便慢慢开始变黄。
芳草连天,一望无际。
北风呼啸,无遮无挡。
如此美景,最怕火灾。
一旦火起,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无边的草原极速烧成一片,野马奔腾一般蔓延,根本无法控制。
靠山帮依托草原起家,依靠草原而兴,自然而然地,将草原视为他们最大的资本。
甚至,在一些帮众眼中,这片草原,不仅是他们赖以立足的衣食父母,更是他们心中的圣地。
圣地,是不容别人侵犯的。
靠山帮身为江湖第一大帮,从来只有他们侵犯别人,哪有人敢跑到他们面前放个响屁?
可如今,还真有人跑到了草原,不放屁,只放火。
想当初,流沙帮跑到草原寻仇,起先,被他们撞上的王宝李丁还能以礼相待,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帮主马枭居然将那面虎头旗插上了草原,敌人的裹脚布插上了他们神圣的草原,这还了得?两个牧人冲冠一怒,流沙帮从此自世上消失。
他们流在草原上的血,就算是玷污草原的补偿吧。
如此重要的草原,其实也是足够脆弱的。
比如说,一场大雪、一场山火,都有可能给看似富足的草原带来灭顶之灾。
天要下雪,任谁都拦不住。
可人要放火,这个是他们靠山帮绝对不会允许的。
就连他们平日里用火,都是慎之又慎。唯恐一时疏忽,酿成大灾。
自然,对山火的防范,向来是靠山帮的头等大事。
一年四季,靠山帮都有专门一批人,骑着黑马、身穿黑衣,携带灭火器具,策马狂奔,不为他事,专为防火。
那些用以扑灭小型山火的镰刀铁铲铁扫帚之类,也一律涂成黑色。
更有那背插黑色靠旗的斥候,专事巡逻,稍有异常,一发信号,自然就有人飞马前来。
草原是最怕火灾的。
至于为何一身黑色一律黑色,自然有他的道理。话说五行当中,黑为水德,水能克火,以水防火,方可无虞。
不说阴阳五行,单看那支马队,黑人黑马黑旗黑家伙,奔驰在草原上,活似一道黑色的闪电,又好似地狱里走出来的索命使者,威风凛凛、盛气凌人,足以给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以震慑。
但没想到,如此严密的防范,还是出事了。
大火蔓延,首先遭殃的肯定是那些牲畜。
不说跑不快的牛羊,就连善于奔跑的快马,也难逃火海。
偏偏这个时候,又刮起了大风。
火烧得愈加狂傲。
伴随这怒吼的北风,大火如开闸的洪水般冲向前方,所到之处,草木、帐篷、牛羊、马群……悉数成为炭灰,一件不留。
有那愚笨的羊群,一个一个扎成一堆,最后被烧成焦炭。
有那贪恋几件皮袍的牧人,不顾劝阻冲进帐篷,转眼就被狂舞的火舌淹没。
有那健壮的骏马,六神无主,在火苗的追赶下口吐白沫一路狂奔,最后,没有被火烧死,却先一头栽倒在地上,活活跑死。
人声鼎沸、万马嘶鸣,浓烟滚滚、火势滔天,如画的草原,瞬间,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黑衣人及黑旗斥候早飞奔而来,面对漫天火海,除了驱散牲畜人群,他们毫无办法。
如此大火,绝非人力之可为。
北风怒吼,火苗狂舞,夜色中,宛如千万鬼魔狂啸。
毫无疑问,纵火者定是蓄谋已久。瞅准时机,趁着防备空隙、更趁着这大风天气,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只需一把火,就足以重创靠山帮。
多年积累,一朝化为灰烬。
先是底层的牧马人们受不了了,在火焰已经熄灭而烟尘尚未散尽的土地上,两膝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面对长天,捶胸顿足、涕泗磅礴。
那些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帮众,却骑在马上,手握雕有马头雕像的刀柄,一个个怒目圆睁、义愤填膺。
如此大事,帮主却没有露面。
最后来了一个堂主,身披大氅,骑在马上,看着那漫山遍野的野火,一言不发,面色静如潭水。
突然,天空一声霹雳,一道红色的闪电划破天空,浑如天神舞动了长剑。
草原上少闻雷声,何况,时已至秋。
呼啸的风声,突然间多了一丝肃杀之气。
骑在马上的人们突然愣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又是一道闪电,震耳欲聋的霹雳声惊得地上残存的牛马都止住了哀嚎。
转眼功夫,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堂主骑在马上,突然仰天长啸,发出一声野狼嚎叫般的狂笑:“哈哈!天佑我靠山帮!”
“天佑靠山帮!”
“天佑靠山帮!”
那些帮众们反应过来,一把拔出弯刀,挥舞着,也如群狼一般嚎叫成一片。
“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感谢长生天!”跪在地上的牧民们哭喊着,一个个扑倒在地上,痛哭不已。
火是可怕的。
但火也是脆弱的。
可怕的时候,凶如恶魔,所过之处,吞噬一切。哪怕强大如靠山帮,也只有望火兴叹,一筹莫展。
脆弱的时候,一场大雨,适才还不可一世的大火瞬间烟消云散。
堂主骑在马上,任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浇在身上,润如甘霖。
眼看大火熄灭,他心里说不出的快活。
突然,他猛地一抹满脸的雨水,一言不发,拨转马头,死死盯住了大漠的方向。
手舞弯刀的帮主们也好似得到了什么无声的命令一般,齐刷刷拨转马头,也盯住了大漠方向。
活似一群饿狼望着一群黄羊。
狼的口中,涎水似乎早已泛滥成灾……
靠山帮经营多年,凭借弯刀快马以及江湖道义,早已将肥美的草原圈成了自家的花园。
在草原,是没有人敢跟他们做对的。
哪怕一只黄鼠一条青蛇。
纵火的仇人只能来自草原之外。
不用打探,不用调查,所有的怀疑一律指向了大漠。
近期以来,跟他们结怨的也只有大漠。
那个苦瘠不堪鸟不拉屎的地方。
先是杀他们的人,转过眼又来烧他们的草原。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来,上次清剿还不够彻底,仍有流沙帮余孽漏网。
既然敢反反复复跟靠山帮做对,看来,有些人是真的活腻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索性成全了他……
塞北的天,说变就变。
倾盆大雨,下了半夜,快到天亮的时候,变成了雪。
鹅毛大雪,转眼功夫便遮蔽了天地。
被火烧伤的草原也被大雪掩埋。
伤痕消失,草原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壮丽跟寥廓。
大雪同样覆盖了两界山,也覆盖了大漠。
天地变色,世界仿佛变得单纯起来。
把酒赏雪,吟诗作赋,向来是文人墨客的兴致。
对挣扎在黄土地跟大漠上的底层人来说,大雪,只是意味着他们的生活将愈加困苦。
牛爷早上爬起来,一如往常坐到院子里劈柴。
下了雪,天气愈发寒冷,牛爷特意裹了一件厚重的羊皮袄。
今日下雪,酒馆的生意恐怕会好一点。
因为,酒可御寒。
生意好,也就意味着店里要烧更多的木柴。
生火要用柴,取暖要用柴,烧酒要用柴,煮肉也要用柴……
既是如此,当然就要多劈一些。
哪怕是个大雪天。
牛爷依旧坐在那个木桩上,手腕轻抖,那些坚硬执拗的杂木就像纸片一般纷纷乱飞,转眼功夫,已堆成了一座小山……
与牛爷的小酒馆一路之隔的,是老太婆的院落。
大雪覆盖了土屋,看上去,似乎少了一些土尘气。
孟二旦本来居无定所,近来,却似乎在这个院落里安了家。
只因那里面,有一朵令他迷恋不已的鲜花。
一朵四季常开的鲜花。
牡丹。
牡丹身为一风尘女子,当然不是那种纯如青杏的纯情少女。
不同于一般的青楼女子,风月场中多年的沉浮,并没有让牡丹染上那种令人作呕的烟尘气。相反,阅人无数的牡丹,反而有一种成熟女子独有的韵味。
这韵味让孟二旦痴迷。
行走江湖饱经风霜的孟二旦,能住在这个舒适的院落里,又有牡丹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尤物夜夜相陪,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凭空白来的。
需要掏出银子。
孟二旦不缺银子。
这世上,用银子买不到的东西真的不多。
包括那个似乎只存在与传说中的梦茹。
只要掏出足够的银子,就能见到那个宛如仙子的人间尤物。
但世上,似乎还真有无论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东西。
比如梦茹,无论是谁,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梦茹是坚持卖艺不卖身的。
跟一个绝色佳人相对而坐,抚弦弄琴,品茗论道,那种雅兴,是孟二旦之流所不具备的,也是很不屑的。
他能掏出一百五十两银子,却从未要求去见梦茹。
身为一个壮年男子,牡丹来的更实在。
哪怕这一切都是花钱买来的,躺在牡丹的床上,他更有一种“家”的感觉。
外面大雪遍地,屋内却温暖如春。
早有那穿着粗布衣衫的小丫头天不亮跑来,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在屋内生好了炭火。
牡丹梦茹之流是不大可能会自己动手收拾房间的。
老太婆也不会动手。
所以,除了这些主角,院落里,毫无例外还养了几个穿粗布衣的小丫头。
这些当然都是些相貌平平的人。
而且,还有两个,生得愚笨不已。
老太婆买来,就是为了干一些粗活笨活苦活的。
当然,有时生意好了,春夏秋冬四朵花外加一个梦茹应付不过来的时候,也有不甚挑剔的客人会挑上一个丫头,带到侧房里应一下急。
毕竟年幼,即便相貌平平,也是胜过那些街旁土屋里年老色衰的暗娼的。
当然,大多时候,她们只是一群专干苦力的奴仆。
孟二旦躺在牡丹的桂床上,温暖而舒适。
牡丹全身赤裸,紧紧依偎在孟二旦身旁。
那个滑腻甜香的肉体,令他心醉。
突然,望着窗外大雪,孟二旦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牡丹喘息着撒一声娇,一双柔若无骨的胳膊搂住了孟二旦的脖子,两只会说话的眼睛半睁半闭,望着那张满是胡茬的脸,似乎充满了期待。
孟二旦却一把推开牡丹,猛地坐了起来。
动作快捷而粗暴。
身后,牡丹趴在床上,锦被从背上滑落,露出如玉的肌肤。
孟二旦头也不回,一把抓过衣服,噼里啪啦,三两下穿好。
闻讯赶来的小丫头半跪在他的膝前,替他穿上了那双带毛的牛皮靴子。
孟二旦看也不看,回头抓过板斧,插在了腰间。
门外,雪已停,天未亮。
孟二旦戴上斗笠,翻身上马。厚重的牛皮靴子一磕马肚子,那匹高头大马一声长啸,流星般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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