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

第 632 章 只和算计千般事


    两国的大鸿胪开始扯皮。
    大夏说南越“衔尾追杀使团,无礼之极”;南越说大夏“捕风捉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夏说南越“无君无父,手段阴污”,南越说大夏“死者已矣,竟欲戮尸不成”。
    你来我往,也不知跑死了几匹送信的驿马。
    为大夏调动军队争取时间,殷芒做这件事也做得乐呵呵的。莲王和息王没日没夜地忙,也觉得有个喘息之机挺好。
    唯有南沉,看着他们打嘴仗的所谓“国书”们便不耐烦,一把扔开,当着太皇太后,直接喝问童杰:“何时开拔?”
    童杰矜持地微笑弯腰:“随时可以。”
    “那就赶紧让钦天监给个最近的日子!”南沉说完,转头问又新,“我的铠甲做好了没有?”
    童杰大惊,忙看向太皇太后:“怎么,大长公主要亲征??”
    这个事儿,太皇太后早就苦劝了不知道多少回,可是南沉一个字都不听,来来回回就一句话:“大夏军将元气大伤,全从我起,此战我必去。”
    太皇太后长叹摇头不已:“童将军若能劝得了她不走这一趟,哀家给你媳妇立赐一品诰命。”
    “大长公主若去,末将这个元帅,只怕就说了就算不得了。”童杰苦笑,张嘴便一针见血说到了要害上:
    “您在军中的威望远超末将,遇事比末将果决,武功又强。便是由末将发号施令,只怕众兵将执行起来,也会心里存一份迟疑。这份迟疑,难保不会毁掉某一场战事,乃至于整个局面。”
    说着,拜倒在地,“您若不去,大夏从南到北、从西到东,都能安安稳稳。您若去了,万一有人打京城和太皇太后、陛下的主意,怎么办?”
    从南到北,从西到东。
    这是在说萧敢和钟幻,也是在说大夏各地那些有可能拥兵自重的人……
    南沉犹豫起来:“我若去,童将军真会觉得掣肘?”
    童杰不敢多说,只顿首:“大长公主明鉴。”
    “你看,并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你不在宫中,哀家和皇帝心里可是都没底,你便在外头打仗,心里也会急。”太皇太后趁机再劝。
    南沉鼓了腮,半晌方道:“先让钦天监占卜吉日,我再想想。”
    太皇太后大喜,忙命童杰退下,又看了椎奴一眼。
    这就是说,要赏童杰了?
    椎奴抿着嘴笑,悄悄快步跟着童杰走了出去,大殿外喊住他:“童将军。”
    “椎嬷嬷。”童杰忙停住步子,叉手听着。
    “大长公主是个草莽性子。想着先前是因为她才跟韩震起了冲突,才有了先帝对军中力量的清洗。她觉得歉疚,所以才闹着要去打仗。”椎奴笑着解释。
    童杰眉梢轻动,垂下了眼帘:“大长公主的性情,跟咱们这些为军的极为相似。嬷嬷便不说,末将们也都明白。”
    “想来也是。不然童将军也不会那样直话直说了。”椎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弯着嘴角,眼中却殊无笑意,“太皇太后刚才既然说了要封将军的娘子,明日便请将军陪同夫人在府中等候,自会有人送上旨意。”
    童杰低着头,一概不看椎奴的脸色,恭敬答是,然后大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椎奴眯起了眼睛,转身回了梨花殿,见太皇太后拉着南沉正低低地说私房话,不好打扰,转身去了偏殿。
    阿镝知道南沉不去战场了,正追着又新嘀嘀咕咕:“我行的!我大不了女扮男装!寇大哥必去的,他会照应我!”
    竟然也想去战场上杀敌?!
    “去什么去?滚出去该干嘛干嘛?”椎奴瞪了眼睛低声吼她。
    全皇宫阿镝最怕的就是椎奴,当即缩着脖子灰溜溜一道烟儿跑了。
    椎奴便帮着又新收拾南沉快要装好的行装,可是又新跟她闲聊的话,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不在焉。
    “……姑姑?”又新奇怪地看她。
    椎奴惊觉,勉强笑笑,寻思了一寻思,又冲着外头叫人:“阿镝,滚进来!”
    “嬷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吧……”阿镝磨磨蹭蹭地进来,陪着小心。
    “我问你,你陪着大长公主在外头时,可听说了童杰什么事儿没有?”椎奴探问。
    阿镝努力想了很久,茫然摇头:“只知道他跟不知道哪位相爷有些亲戚关系,其他的并没有听说啊。”
    看着这孩子一副懵懂的样子,椎奴叹了口气,挥手让她去了。
    又新愣了愣,见阿镝跑了,靠过去,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也不知荀阿监在东宁关可还呆得惯……”
    “别瞎说。”话一入耳椎奴就知道又新在表达什么,瞪了她一眼,嗔道,“咱们大夏可没有派监军的习惯!我若把你这主意出到太皇太后跟前,等着吃排头吧!”
    又新吐吐舌头,娇俏一笑,道:“我总觉得咱们公主不是个轻易信人的性子,所以,既然她能这样相信童将军,料来这一位应该不会怎么样的。”
    “说得也是。”椎奴凝神想了想,迟疑着点了一下头。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童杰出宫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大步去了厢房,轻轻叩门:“公子可在?”
    “这个时辰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房门打开,又消瘦了不少的萧寒笑眯眯地看着他。
    童杰面色凝重地跟了进去,随手便在身后关上房门:“太皇太后怕是不大信得过我。”
    “坐下说话。”萧寒坐回罗汉床上,指指自己对面,亲手拎了提梁壶给童杰满上一碗饮子,方笑着问道,“那大长公主呢?”
    “大长公主胸襟宽广,根本就没多想。”说到这里,童杰面露犹豫,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公子,说到底,大长公主是因为信得过您,所以才信得过末将。您……”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萧寒弯了弯嘴角,拂开宽广的袖子,从容自然地转向北方,“这个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顿一顿,转回目光,看着童杰,含笑道,“你是个知恩知义的人,这很好,我很赞赏。大军进入南越之日,我答应你,定会派人送信给大长公主,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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