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

第641章 扶伤更一战


    所以,她并不打算追究前事,只想把南越这场仗安安生生地打完,就行了?
    萧寒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相信南沉的话,但这种情形之下,却也只有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叉手欠身:“诺。”
    再看一眼早已起身深深施礼的童杰,南沉笑嘻嘻地双手一撑帅案,高高兴兴地跳起来,叫一声:“老常,走啦,吃酒去!”
    竟就此大步走了出去,招呼了同样高高兴兴的常安明,一群人前呼后拥大呼小叫地,直奔后营。
    萧寒和童杰不约而同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处,齐齐转头,看向南沉洒脱豪爽的背影,又同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要只是这样一个单纯的武将多好!”
    “要是早些告诉她咱们的目标多好!”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萧寒先转开了目光。
    童杰却仍旧紧紧地盯着他,低声道:“大长公主曾经对公子无比信任,如今却彼此都要小心提防假面相对,公子不觉得得不偿失么?”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需要彼此提防假面相对?她可是什么话都没瞒着我。”萧寒笑了笑。
    童杰表情怪异,似笑非笑:“可是您背地里百般地提醒我,大长公主城府深沉心机敏捷,当面为何一字不发呢?她未必是假的,您却全然不是真的。”
    萧寒终于哑然,干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转身回到自己的软榻上,坐下,饮茶,不语。
    三更。
    跟童杰推演了大半夜的沙盘,看明天该怎么攻城,萧寒只觉得心神耗尽,疲惫不堪。回到帐中便瘫在榻上。
    新丰忙过来服侍,给他散了长发,按揉太阳,低声劝道:“大将军那边也不是没有其他幕僚,他自己又有主意,您何苦这样殚精竭虑的?”
    萧寒不做声。
    另一边九酝端了热水进来,帮着萧寒褪了鞋袜,给他烫脚,也跟着小声抱怨:“何况离珠公主这一来,打南越就是她大夏的事儿了,跟咱们什么关系?打下来也不跟着您姓啊!”
    “那可未必。”萧寒闭着眼,终于开口。
    新丰和九酝手下都不由得一停,各自抬头,对视一眼。新丰冲着九酝使个眼色,九酝觑着眼观察观察萧寒的表情,方小心低声道:
    “公子,大长公主的功夫,这些年可听说,不仅没撂下,还长进了些……”
    萧寒失笑,睁开了眼看着九酝,骂道:“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跟她动手?”
    “那,那有她在,您那个‘未必’,大约是肯定不行的。”九酝奓着胆子,轻声道,“其实,大长公主仗着自己的功夫,防人之心从不曾有过……”
    萧寒惊奇地看着他,高高挑起了眉:“所以呢?”
    “不然就……”九酝下意识地并指如刀,刚想抬起来,就瞥见新丰急黄了脸冲着自己猛摇头。九酝忙散了手指,伸进水盆去按揉萧寒的脚趾,低头嗫嚅:“小的,不知道……”
    萧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头顶,面无表情:“你最好不知道。”
    顿一顿,回头瞥一眼紧紧闭着嘴的新丰,哼了一声,又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享受着两个小厮的按摩。过了好半天,方幽幽道:
    “我这辈子,没几个朋友。她是最重要的一个。我们之间便有再大的利益冲突,我也不许任何人打她的主意。一根头发丝,都不要想!”
    新丰和九酝神情复杂地对视一眼,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去。
    镇国大长公主到底有多不讲道理、多勇猛、多拼命,不过两三场仗打下来,全南征大军就全都知道了,并且,没有一个人不由衷地敬佩、尊重。
    除了两个人:萧寒,童杰。
    “又伤了七处……”
    “有什么法子能拦她一拦?”
    “怎么拦?她头次伤了,第二天本来答应了观战,结果一看攻城云梯被推下来一架,当场就急了。你拦得住?我反正不行。”
    “这……这一路下去,不等到了南越都城,我只怕她就要撑不住了!”
    “唉。算了,明天让她歇着,我上吧。”
    童杰怔住,看向萧寒。
    寒公子武功卓绝天下无双,寒亭的人自然都心知肚明。
    可萧寒自到军中,就一直只是个儒雅的谋士模样,从来不曾出手过一回。大军上下,都觉得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这个时候出手,兴许大部分人都能明白是为了把伤痕累累的南沉替下来,可还不知道会冒出多少声音,说萧寒是为了抢大长公主的风头。
    毕竟,前头两个月多月,不论战事有多惨烈,他可都不曾动过一个手指头。
    “怕不是时候吧?”童杰迟疑了片刻,想了想,道:“不然,我上吧?”
    “你?你是大军主帅,不能轻动。还是我去吧。”萧寒不同意。
    两个人争执起来。
    裹好伤,一瘸一拐从帐篷里出来,打算接着找人去喝酒放歌的南沉,耳朵一动便循声而来。见他俩争执,咧嘴笑了起来:“别抢别抢!明天童杰先上,后天轮到二十二郎,大后天到我!”
    这!
    两个正在争执的大男人滞住。
    南沉哈哈大笑,左右看看,眼尖地指着远处的常安明叫了过来,拿他当拐杖,勾肩搭背地往人堆里走:“啊,大将军明天不让我出战,今儿晚上可以痛喝一场了!”
    “大长公主,您浑身是伤,刚服了药,可不能饮酒啊!”老军医都快被她气哭了,“您自己就是大夫,这种事儿,您还难为小老儿——我,我,我可都记着呢!改日见着钟郎,我必全告诉他!”
    南沉身子一僵,顿时站住了脚步。
    “我说也是。您不伤成这样,又怎么会闹的咱们的全军主帅亲自出战?您还是多保重着些的好。不然,等回了京,太皇太后和陛下不要活剥了小的皮呢?”
    常安明也苦口婆心地劝。
    南沉白了他一眼:“哎哎哎!落井下石啊你?”
    “阿寻,扶着大长公主回去歇息。”萧寒的声音在后头温和响起。
    这就算是一锤定音了。
    南沉悻悻,扶着神出鬼没的阿寻的肩膀,慢慢地回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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